今晨,皇帝自登基以來破天荒頭一遭沒有登臨早朝議政,昨夜盂蘭盆會的大火和刺殺的云依舊籠罩在宮城上空。ωWW.166xs.cc
崇英殿的燈火徹夜未熄。
殿,皇帝一宿未眠,此時依舊穿著昨夜登樓的冕服,眼底一圈疲,著眉心對下方行禮的謝霽道:“不必多禮了。你于昨夜救駕有功,賜座罷。”
謝霽剛落座,便聽見上頭的皇帝長嘆一聲,問道:“你與那獨臂刺客過手?”
“是。”
“依你看,此番行刺之人是誰指使?”
謝霽沉片刻,方道:“追蹤非臣之擅長,不敢妄加揣測。”
“連你都不敢揣測之人,想必是有些來頭了。盛放佛骨的鐵蓮盒,只有惠空禪師和數負責護送的員接過,問題總歸是出自他們之間。”皇帝沉思道,“還有宮城之上守衛重重,刺客又是如何準突破防線,前來刺殺的呢?”
燭臺燃到盡頭,噗嗤一聲熄滅,唯余一捻輕煙飄飄散散。
沉靜中,謝霽沙啞異常的聲音低低傳來:“宮中有人與之里應外合。”
“朕也是這麼想的。”皇帝一手撐著膝蓋,食指緩緩在膝上叩著,許久道,“朕原以為昨夜迎佛骨時,史臺汪簡定會當著眾人之面斥責直諫,卻不曾想他一言未發,就像是料知迎佛骨必會失敗一般。朕思想一夜,猜測惠空禪師大概是替人過,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這個汪簡可疑,你查查他,這幾日朕要看到結果。”
謝霽起領命,正要退下,復又聽皇帝問道:“此番救駕你是首功,想要什麼獎賞,盡管提。”
謝霽垂下眼,啞聲道:“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皇帝看了看他纏了紗布的指節,輕輕一笑,意有所指道:“聽聞你昨夜還趕去永盛寺,從大火中救出了英國公的兒?”
謝霽纏著紗布的手不自在地蜷起,似是猶豫。
“不必張,你在謝府寄居三年,于于理都該去救……”
“臣去永盛寺救人,并非是看在兄妹分上。”
“哦?”意料之外的回答,皇帝出訝異的神,“那是看在英國公的面上?”
謝霽平靜抬眼,緩緩道:“祁王妃,合適。”
“原來你說的理想之人,竟是你的義妹?”皇帝恍然,失笑道,“英國公府的千金不嫁皇族,這是謝乾早就立下的誓言,的確有些棘手難辦……你怎的看上了?”
謝霽從容應對:“臣在謝府三年,對其府中局勢悉,比和其他貴族聯姻要更省心省力。”
皇帝沉沉一笑,抬手指了指謝霽,似是無奈道:“你還真是敢說啊!不過,朕就是喜歡你耿直冷清的子。”他心想,與其看著謝家與其他士族聯姻越發壯大,倒不如把控在自己人手中。
指腹略微挲,皇帝開口:“想必你為此事花了不功夫,不過何需如此迂回?你若真滿意,朕為你做主賜婚便是。”
謝霽猛地抬眼,聽見皇帝繼而道:“英國公也年紀大了,把你推上去為他分憂,是再好不過的。”
謝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無非是讓自己替他掌控好謝家……不過可惜,很快皇帝就沒有力再顧及謝家了。
謝霽不聲,躬攏袖,蓋住眼底疊的暗沉道:“臣,全憑陛下做主。”
從崇英殿出來,謝霽順便去了一趟刑部,代查汪簡等事宜。
回到府中已是午時將近,還有仇劍的事要解決,謝霽的臉不太好,不說話的樣子格外冷峻沉。
有親衛上前報備:“殿下,鴻臚寺的謝卿來了,屬下已將其請正堂就座。”
謝臨風?他怎麼來了?
謝霽擰眉道:“知道了,讓沈莘看茶。”說罷,轉而朝正堂方向行去。
一進廳門,便見謝臨風一手端著茶盞,一手負在后,正細細品味著掛在墻上的字畫,邊還站了個埋頭摳手指的侍婢。
那扎著雙丫髻的小婢穿著謝府下人通用的青,低著頭背對著門口,看不清面容,只是形頗為悉。
謝霽以為是謝臨風帶出來的侍,便沒多留意,淡然開口道:“宮中有事纏,讓謝卿久等了。”
謝臨風聞聲回頭,笑著放下杯盞,拱手道:“下見過殿下。我此番前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送個小侍給殿下……”
話還未說完,那雙丫髻的青‘侍婢’便提著子小跑而來,迎著謝霽驚愕的目撲進他懷中,雙手環住他的腰肢脆聲喚道:“九哥!”
是寶兒啊……
片刻的愕然過后,謝霽清冷凌厲的眉眼漸漸化,角也揚起一個溫的弧度,抬起帶傷的手輕輕擁住懷中的,連聲音都不自放輕了許多,低啞道:“你怎的如此打扮?”
害得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謝臨風的目無安放,遂緩步踱出廳外佯裝看天,干咳一聲道:“兩刻鐘后,我來接你回家。”
謝寶真悶悶應了一聲。
待謝臨風慢悠悠踱走,才從謝霽懷中抬起一張白里紅的臉來,著他輕聲說:“你說過不與我私下見面的,可我實在忍不住擔心你,就喬裝打扮讓五哥帶我出來。”
沒想到一直記得自己當初說過的話,謝霽淺淺一笑,眸子像是一汪幽黑的深潭,道:“以后不必如此委屈了,你想什麼時候來見我都可以,不必避諱,不必通傳。”
“真的?”謝寶真眼睛一亮,隨即又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他道,“你哪里了傷?給我看看。”
掃到他纏了繃帶的手指,皺起秀麗的眉,輕地拉起他的手指看了看,心疼道:“怎麼又是傷了手呀?”
自打認識他后,這雙手就不知大大小小傷過多回了……明明骨相那麼好看的一雙手,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謝霽輕輕回手,安:“小傷,不疼。”
“我疼。”謝寶真扎著雙丫髻,面容清麗更顯稚氣純凈,抿著那顆小巧的珠道,“我心疼。”
謝霽沒忍住,了俏皮的雙丫髻,“我真的沒事,別擔心。”說罷,攬住的纖腰,俯在額上輕輕一吻。
沈莘端著涼茶進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不由一愣,將茶水匆匆往案幾上一擱便退出門去,還心地為二位主子掩上了房門。
廳外燥熱的日被隔絕,四周陷了一片涼沉靜,可謝寶真卻依舊渾發熱,心跳鼓噪。
半晌,指了謝霽滾的結,疑道:“我怎麼覺得,你的聲音變得更啞了些?”
指尖上謝霽結的那一瞬,清楚地覺到對方形的僵。很快,自己的指尖被握住,謝霽眸沉沉地警告:“這里,不可以。”
“嗯?”謝寶真本沒意識到這是種危險的撥,微微側首問他,“不舒服嗎?”
謝霽咽了咽嗓子,良久方道:“沒事……昨夜嗆了煙,所以嗓音更為難聽些。”
“不難聽的。”謝寶真端起沈莘送來的涼茶,遞給他一杯,“你潤潤嗓,很快就好了。”
謝霽接過茶盞抿了口,隨后拉起謝寶真的手,牽著坐下道:“以后,不要獨自出門。”
“好。”謝寶真點頭,又問,“刺客抓到了麼?”
“很快。”謝霽道。
“昨天謝謝你……還有關北和沈姐姐,”謝寶真道,“若是沒有你們,我恐怕真會兇多吉。”
“你我之間,不用說‘謝’字。”不知想到什麼,謝霽的眉郁下來,“其實,該是我向你道歉,是我連累你苦。”
“該道歉的,是那些做壞事害人的人,不是你。”怕謝霽自責,謝寶真岔開了話題,抬手捻了捻他的發道,“哎呀,你頭發都燒焦了不,我給你修剪一下罷。”
著關切的模樣,謝霽心中的郁淡去不,輕輕頷首道:“好。”
謝寶真替他摘了簪子和玉冠,任憑青垂下肩頭。
謝霽的頭發快及腰了,披散下來時給他過于冷的臉平添了幾分和,看上去更有年。只是原本順漆黑的頭發此時卻焦鬈了不,看上去有些躁。
窗邊正好,謝霽曲肘擱在案幾上,單手撐著太靜靜坐著,謝寶真取了剪子,東一撮西一縷,一點點替他剪去那些燒焦蜷曲的頭發。
耳畔頭頂時不時傳來剪子咔嚓的聲響,謝霽卻全心信賴,任由謝寶真在他頭發上胡作非為。
不知過了多久,咔嚓的剪子聲停了,謝寶真遲遲沒有下一步作。
謝霽撐著腦袋睜眼,從銅鏡中窺探謝寶真的神,問道:“怎麼了?”
謝寶真舉著剪刀皺眉,前后看了看謝霽的俊,又撥了撥他的長發,支吾道:“好像……有些奇怪。”
謝霽將視線落在鏡中的自己上,只見頭發燒焦的地方雖然被剪干凈了,卻多了很多長短不一的碎發,若是束冠,怕不太觀。
“我只顧著剪去那些燒焦的部分,卻不知該如何修飾觀。”
見謝寶真苦著一張臉,謝霽毫不在意地一笑,轉取走手中那把鋒利的剪子擱在一旁,拉住的手道:“沒事的,這樣很好。”
“真的沒事嗎?你每日上朝,儀表很重要的。”
“幾碎發而已,不礙事。”
謝寶真又傾湊近些,仔細端詳了一番他的容貌,忽而笑道:“也是,九哥怎樣都好看。”
謝霽的眸中映著的笑靨,心神微,沒忍住攬住的腰往懷中一帶,準確地親住了的。
謝寶真卻忽的閉了,捂著連連后退,含混道:“我出門前剛喝了藥呢,里苦。”
可惜退無可退,謝霽欺擁住,淡的輕輕揚起,不信似的復又吻住,許久才啞聲道:“甜的。”
低啞的聲線在耳畔,謝寶真只怔怔地看著他,臉一片緋紅。
旖旎的氣氛并未持續太久,兩刻鐘到,謝寶真萬分不舍地被謝臨風帶走了。
送走謝寶真,謝霽獨自回到房中窺鏡,解下束發的發帶端詳許久,終是輕輕一嘆,打開門喚道:“關……”
他下意識要喚‘關北’的名字,可顧及到什麼,又淡然改口道:“沈莘!”
“在呢在呢,屬下在!”沈莘不知在吃什麼,一抹上的油,穿著子健步如飛地跑來,“公子有何吩咐?”
“去找個櫛工過來。”謝霽了垂在前的一縷發,“要技好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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