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喜說完，丟下手里的筷子，抓了牙簽，一邊剔牙一邊往外走。

 盧婉被晾在那里，很是尷尬。

 黃真真趕過來解圍。

 “盧老師，范大師一直都這樣，他在業界是出了名的臭脾氣。您是新人，他對您不了解，這次龔導讓您加編劇組，事先沒有跟他打招呼，您多擔待一點。”

 “我沒事。”

 盧婉點了點頭，趕收拾了一下心，順著范金喜離開的背影看過去。

 他在院子里站定，邊圍繞著好些人，那些人說說笑笑，都是很熱鬧的樣子，而他既不參與，也不附和，顯得世獨立。

 因為這份世獨立，盧婉決定主出擊。

 坐在原位，一直沒有離開，在等范大師進門。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他才晃悠悠地從外面進來。

 盧婉趕上前，“范大師，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說著，將隨攜帶的一個筆記本打開。

 本子上，麻麻都是做好的筆記，字工整，標注明晰，可以看得出非常的好學和認真。

 將攤開的筆記本遞向范金喜，“范大師，這是您八年前做的一個案例，這幾標紅的位置，我不是特別的明白，能不能請您幫我講解一下？”

 盧婉態度很謙卑，量小，而范金喜型高大，為了遷就高差距，捧著筆記本，一直舉到范大師的近前。

 范金喜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冷聲道:“我現在沒空。”

 說完，他轉就走。

 他不是沒空，他只是不愿意教盧婉而已。

 了一鼻子灰的盧婉，有些錯愕。

 黃真真手拉了拉的袖子，“盧老師，您別急。明天龔導就過來了，到時候讓他引薦您跟范大師認識。”

 盧婉知道，如果是龔維澤引薦，想要跟范金喜學習，這事兒就容易了。

 可一直依賴別人，就沒法得到真正的長。

 范金喜邁著平穩的步伐準備上樓，盧婉又快步跟了過去。

 他聽到了腳步聲，卻連頭都不回一下。

 “范大師，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可以在您方便的時候來請教。”

 盧婉跟在范金喜后，亦步亦趨，像極了一個虛心求教的小學生。

 范金喜一直走到二樓拐角，才停了腳步，轉。

 這一次，他將目落在了盧婉的上。

 “什麼時候都沒空。”

 他拒絕得很干脆，也直接，完全沒有給盧婉留任何的余地。

 他不茍言笑，話也很。

 盧婉還想要再爭取一下，可完全找不到爭取的理由了。

 再繼續往上，就顯得很沒禮貌了。

 “對不起，打擾了。”

 嚅囁著聲音道歉。

 范金喜沒回應，繼續沿著樓梯往上走。

 樓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

 “范大師不收學生，這丫頭提前沒做功課嗎？”

 “噓——小點聲，可是老龔帶進來的人，啥背景都不清楚，別瞎。”

 “你們猜，明天會不會有好戲？”

 ……

 盧婉并未離開，就站在二樓的拐角，樓下的議論聲、訕笑聲，全部都聽到了。

 帶著作品進劇組，可仍舊擺不了新人的標簽。

 職場力撲面而來，巨大的挫敗也從心底萌生。

 盧婉回了房，沮喪了一小會兒，就又恢復了斗志。

 范金喜可以拒絕，但沒有理由拒絕長。

 坐下來，靜心將范金喜所有的作品范例又研習了一遍。

 這一次，盧婉收獲頗。

 發現范金喜的作品，結構邏輯非常嚴明，尤其是在的表達、言語留白的創設上，他獨一幟。

 這種看似簡的創作方式，恰如其

分地勾連起作品與眾的聯結，更易引起大眾的共。

 發現這個特點之后，盧婉再次翻開之前不能理解的地方，這會兒，所有的攔路虎，都自消失了。

 第二天早餐時間。

 編劇組的五個人又坐在一起，范金喜坐在為首的位置，一碗粥兩油條，吃得津津有味。

 盧婉端著一碗清水面走過去時，范金喜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其余的人，看了盧婉一眼之后，不約而同地端起碗起了。

 故意將餐桌留給了范金喜和盧婉。

 盧婉拿眼睛瞟向范金喜，想要開口，又怕在他進餐時開口不恰當。

 所以，一邊小口吃著面，一邊默默地觀察著范金喜喝粥的進度。

 當他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口粥時，盧婉端著面，趕湊了過去。

 “范大師……”

 盧婉剛要開口說話，范金喜先發制人，板著一張臉，冷聲道:“我已經說過了，我沒空。”

 他的聲音有點大，帶著一點慍怒。

 盧婉又了一鼻子灰。

 但一點尷尬都沒有。

 帶著笑，將提前準備好的文稿遞給范金喜。

 “請多多指教。”

 范金喜沒接，畢恭畢敬地放在他桌前，莞爾一笑，轉就走。

 沒有一丟丟糾纏的意思。

 昨天那些議論紛紛的人，今天看到盧婉這番作，倒是吃了一驚。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好像膽子真的。

 顯然，范金喜有些意外。

 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在他面前玩這樣的套路。

 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將那份文稿拿走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龔維澤來了。

 聽黃真真講了盧婉和范金喜的事，他親自過來找盧婉，想要帶過去見范金喜。

 盧婉卻拒絕了。

 “龔導，我希靠自己的能力贏得范大師的認可。”

 龔維澤贊許地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話，范金喜來了。

 “這是你寫的？”

 他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那張飽經歲月的臉仍舊是一點表都沒有。

 盧婉點了點頭，走到范金喜的近前，“范大師，我是真心想跟您學習。”

 范金喜沒吭聲，他掏出隨帶著的紙筆，快筆揮舞，在紙上寫了一句話，撕下來遞給了盧婉。

 “據這句話，寫一個五分鐘劇本，限時半小時。”

 盧婉接過來。

 這句話只有六個字:目送他離開。

 龔維澤招手讓黃真真去拿茶葉，笑地說道:“老范，咱們喝茶。”

 很快，黃真真將茶葉拿來，龔維澤慢條斯理地泡茶，范金喜悠哉樂哉地喝茶。

 兩個人只是喝茶，誰也不說話，偶爾扭頭看盧婉一眼。

 就坐在另外一個休息位，盯著那句話看了快十分鐘，一直都沒有提筆。

 范金喜要盧婉據這句話完一個五分鐘的劇本，只需要自己創設境、設置人沖突，貌似這樣一個分別的場景很簡單。但盧婉知道，一個沒有新意的劇，是很難吸引范金喜的。

 在腦海中迅速搜刮這段時間所學，范金喜善于借助細微之抒發，無論是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人的一顰一笑，他都拿得恰如其分。

 而節的流，他巧用留白，簡語言的表達，讓故事的發展，與眾的知，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思及此，盧婉腦子里突然有了一個畫面。

 想到了和盛家軒在民政局分開時的場面。

 只是，在筆下，目送升華為了祝福，離開被賦予新開始的意義。

 約莫一刻鐘，將完的文本給了范金喜。

 龔維澤還是保持著淡淡的笑意，靜靜地喝茶，也不多說一個字。

 盧婉在半個小時寫完

的文本，范金喜卻看了不止半個小時。

 眾人驚詫，從不收學生的范金喜，今天有點不正常。

 有膽大的好事者湊了過來，夠著脖子在范金喜的后研究那個文本，看完之后，卻不由得朝盧婉豎起了大拇指。

 盧婉也不催，就站在那里等，像學生等著老師來點評一樣。

 突然，范金喜起了，他繞過盧婉直接朝樓上走去。

 盧婉吃了一驚，是自己寫得太差了嗎？所以范金喜連點評都不肯給一句？

 “都說了，范大師不收學生了嘛。”

 “寫得好是好，可惜不對范大師的胃口。”

 眾人低聲議論著，又四散離去。

 這一次，真的有些沮喪了。

 腦袋不由得耷拉下來。

 剛才真的寫得很用心，也很認真，難道就因為是生，所以范金喜才不給這個機會？

 還是說，這是他找出的另一個拒絕自己的方式？

 盧婉正胡思想著，后，一陣沉悶的腳步聲朝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