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是他鼓足了勇氣說出口的。

 說完，他又耷拉下眼瞼，還順勢往后退了一步。

 兩只手攥在一起，像個局促不安的學生。

 時，好似沒有在梅云上落下太多的痕跡。有了衰老的痕跡，但是心智上，他還保留著一份純真。

 這份純真，如此的珍貴，讓人不忍拒絕。

 “梅先生。”

 盧婉開了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表達。

 梅云義趕替解圍，“盧老師，我今天喝了酒，話說得有點多，您別介意。明天您還要上班呢，您趕回家早點休息。今天，我很開心。”

 他繼續往后退，拉開車門時，沖盧婉微笑著揮手。

 車子一溜煙兒駛離，盧婉卻站在原地許久。

 喜歡一個人，是把笨拙的自己送到對方眼前。

 此刻的梅云義，也是自己吧。

 他沒有強迫，沒有追問，他只是安分守己地待在屬于自己的位置。

 這樣的懷，令容。

 或許是喝了酒，回到房間的那段路，盧婉滿腦子都是今晚兩人熱聊的畫面。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好像，跟盛家軒離婚之后，就一直生活在霾里。

 小兮和小魚兒已經睡了。

 去臥室，替兩個孩子掖了掖被子，這才去洗漱間。

 鏡子里的，那張白凈的臉上，此刻染上了紅暈，終于看到一點鮮活生命的痕跡。

 而西餐廳門口的盛家軒，一直在那里佇了許久。

 他的緒膨脹到極致，卻找不到一個發泄的端口，全部淤積在腔，難至極。

 “盛總。”

 司機見盛家軒在那里傻傻地站了一個多小時，實在是沒忍住就過去提醒一聲。

 他剛了一聲“盛總”，就聽盛家軒如同發怒的獅子一般，吼道:“滾。”

 司機嚇得不行，趕溜之大吉。

 后來，突然下起了暴雨。

 盛家軒就站在那里淋了好一陣的雨。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他的上，卻無法澆滅他心底的怒火。

 司機想要給他送傘，卻又不敢，只能陪著盛家軒淋雨。

 很晚的時候，盛家軒一沮喪地往家的方向走。

 怒氣好似消了，接著，就是無窮無盡的悲涼。

 他被一種巨大的低氣包裹著，說不出話，不過氣，就連那兩條淋的，也如同灌了鉛一般，千斤重，邁不開。

 這一路，他走得苦不堪言。

 卻又心甘愿地承著。

 只是苦了司機，陪著他淋雨，陪著他折騰，卻半個字都不敢說。

 終于到達了公寓，盛家軒一漉漉地進去。

 他正要打開房門，盛楠從里面開了門。

 見盛家軒淋得如同落湯，盛楠一臉震驚。

 “家軒，你這是怎麼呢？”

 詫異地問道。

 盛家軒沒有回應，甚至，他的眼瞼都沒有抬一下。

 他渾了，頭發在腦門上，服包裹著高大的形。

 那張峻冷的臉上，一點表都沒有。

 他繞過盛楠，邁著沉重的步子，徑直朝里走。

 他走過的地方，一串水印。

 盛楠忙不迭地給盛家軒找睡，他將自己丟進了浴室，還反鎖了房門。

 “家軒，你怎麼淋雨了？”

 盛楠輕輕拍打著房門，問道。

 一扇門，盛家軒打開了淋浴，站在溫熱的水下，閉著雙眸。

 噪雜聲很大，但是腦海中自始至終只有盧婉的聲音。

 “對，他是我的男朋友。”

 回答得那麼擲地有聲。

 如同一把匕首，直接在了他的心口。

 “家軒，有什麼話，你跟我媽說，別憋在心里。”

 盛楠

很慌，嘗試著擰把手，然而，那扇門一直閉著。

 盛家軒什麼都不肯說，盛楠也不知能問誰，但是敏地察覺，這一切都跟盧婉有關。

 因為跟盧婉有關，問了又能怎樣？

 有些難過的關，雖然難過，最終還是要自己過。

 “家軒，媽媽一直都在外面，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就媽媽一聲，好不好？”

 盛楠的聲音變得和了許多。

 在努力去做一個合格的母親，但似乎找不到章法。

 浴室，盛家軒自己又丟進了浴缸里。

 溫熱的水包裹著，可他還是覺得冷。

 冷是從心里滲出來的，甚至，當他覺得冷的時候，牙齒就開始打架。

 離婚的時候，他篤信，著他，所以，那時候他確定，不會離開他。

 這份自信，支撐了分開的三年時。

 再次重逢之后，盛家軒發現，他本就離不開盧婉。

 他越是想要將留下來，便越是想要離開。

 他當然想過，會有人從他邊帶走，那時候，他也抱了一僥幸，他可以用任何手段著對方離開。

 嘛，不就是一個證明題嗎？證明錯了，改一改，重新證明，結果不變。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他終于明白，從來就不是一個證明題，它是一個自由發揮的簡答題。

 終于，終于遇到了想要付的人。

 卡座背后，他聽到笑得那麼開心，那個時候，他其實就明白了，他留不住。

 然而，他不信邪，到最后，就是自取其辱。

 他不斷地說服自己，是他的一意孤行錯失了盧婉，錯在他，與盧婉無關。

 他想要著自己接，可以過得很幸福，只是幸福不是他給予的。

 道理全明白，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自責，他痛苦。

 他從浴室出來，便將自己塞進了被窩。

 腦袋昏昏沉沉，可心卻異常的清醒。

 他，這一次，要徹底失去了。

 一想到這兒，心口就如同撕裂一般，疼得無法自控。

 這一夜，他像是在冰與火的兩端游走。

 第二日清晨，習慣早起的盛家軒，卻遲遲沒有從臥室出來。

 盛楠擔心地上樓，打開臥室門，卻發現盛家軒如同寶寶一般蜷在被窩里。

 上前，手想要一把他的額頭，他本能地抗拒，立刻將腦袋進了被窩里。

 “家軒，早餐我已經做好了，該上班了，你起床洗漱吧。”

 盛楠溫聲說道。

 “我很困，想睡覺。”

 盛家軒在被子里甕聲甕氣的說道。

 盛楠于心不忍，只好從房間里退了出去。

 還有事要忙，待傍晚盛楠從外面回來，傭人告訴，盛家軒還在繼續睡。

 盛楠意識到況不妙，沒來得及換鞋，趕去盛家軒的臥室。

 他和早上一樣，保持著沒有安全的蜷姿勢。

 這一次，盛楠沒有說話，而是走了上前。

 盛家軒的臉，紅彤彤的。

 手在他額前輕輕探了探，指尖傳來的滾燙，嚇得盛楠臉瞬間蒼白。

 “家軒。”

 試探地了一聲，盛家軒沒有應答。

 盛楠慌了，掏出手機，立馬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很快，陳醫生來了。

 盛家軒正發著高燒，明明渾燒得火燙，但是他卻似乎很冷，裹著被子，仍不住地蜷。

 “陳醫生，他這是怎麼呢？”

 盛楠的眼圈紅了。

 陳醫生的眉頭蹙了一團，“爺這是急火攻心引起的熱癥，他是不是了什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