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桂芝看著葉南傾著的指尖收，手腕翻轉，才后知后覺到漸生的痛。

“葉南傾！”仲桂芝驚呼一聲，猛地回自己的手。

接連后退兩步，看著這個一臉煞氣的，到了極強的迫，不由得心尖戰栗。

“你們兩個瘋子真是絕配！顧肆寒，你親手把你大伯送進去，遲早要后悔的！”

撂下這句話，抓了手提包，倉促又狼狽地離開病房。

葉南傾看著仲桂芝像狗一樣逃竄的背影，冷嗤了一聲。

收回視線，回頭就看見顧肆寒一臉笑意地看著。

跟剛才冷然的模樣截然不同。

葉南傾嗓音溫和了一些，“這麼看著我干什麼？”

“我喜歡看你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葉南傾疑。

“護短的樣子。”

“……”

葉南傾頓了一下，想起自己剛才不顧形象的模樣，臉頰發熱，蓋彌彰地拿起桌上的那杯水，抿了一口，這才故作淡然道：“我怎麼可能容忍那樣說你？”

有些話顧肆寒不在乎，但在乎。

——

歸寺。

從半山腰到山頂寺廟的崎嶇小路上，大霧彌漫。

從山腳一路而來，顧沉跟向聿居然一個其他游客都沒有遇見。

常人看來都忍不住而卻步的路途，對于素質極差且蘇醒以后剛能正常行走不到半年的顧沉來說，則更是艱難。

山頂之上，破敗的廟宇顯得格外荒涼。

元貞也算是京都極歡迎的大師，愿意花重金求他點撥的有錢人不計其數。

但元貞從不接任何外之的贈與，更不是每個人都見。

被天師拒絕的人，不計其數。

唯獨，顧沉次次來的時候，天師都不曾拒絕。

這一次，他剛走至門口，一位掛著佛珠、穿著僧袍似乎等待已久的年輕小師傅跟他打招呼。

“顧二，師傅還是在老地方等您。”

還是那間茶室。

元貞依舊以萬年不變的靜坐姿態映他的視線。

茶香裊裊，夾雜在淡淡的沉木香中，更是讓人不由自主心緒寧靜下來。

顧沉坐至對面，問出在門口的時候就疑的問題。

“一直沒敢問天師，為什麼每次都允許我進來？”

元貞微闔的眼眸緩緩睜開。

“顧沉，還是那句話，前世因，今生果。”

顧沉蹙眉，“所以大師愿意見我，愿意幫我，也是源于我們之間的因果？”

元貞微微頷首，“顧沉，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欠過你一條命，所以我現在愿意為你做的一切，皆是源自于你對你的虧欠。”

“我不死，這因果不滅。”

元貞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起那次暴雨如注、雷聲震天的夜晚。

年不顧地跳進被洪水淹沒的湍急水流中將他頂上來。

而后，岸邊的大樹轟然倒下，直直地砸在年的上，像是命運的怒吼，將年瘦小的軀進那能咆哮不止的水流中。

更大更急的狂風吹過，上游的泥土混雜著巨石滾下，毫無征兆地將年的軀徹底淹沒。

人類在這樣的災害面前，脆弱得像是一粒塵埃。大風小說

他看著年被樹干砸暈，被沖走，出的手什麼都沒抓住。

回憶的煙塵散盡，年的面容便跟眼前病態的年輕人徹底重疊。

元貞眸中掠過一抹無奈之，“都是命啊！我這雙眼睛看得清許多人的一生，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跟蕓蕓眾生一樣，逃不過既定的宿命，逃不過欠下的債。”

說完，他手提茶壺將茶水緩緩注顧沉面前的杯中，眼中是參一切的智慧。

“我知道你又是為而來。”

顧沉毫不否認。

“大師，那天見你，我所求的兩件事，其中有一件事您還沒答應我。”

元貞自然記得，顧沉那次來找他，求告知葉南傾今生的命數和劫難。

“我還是那句話，窺探命數是違逆天命的行為，凡事皆有因果，既然有因果，就應該順其自然，不宜強求，不該勉強。”

顧沉聞言，眸微暗，“天師，您知道我要的不是這樣的答案。”

“那就抱歉了。”元貞面不改，“我言盡于此，其余的無可奉告，何況上一世我圓你一夢，耗盡修為才為你布下陣法換葉南傾重生，早就失去了窺探命數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為他欠顧沉的，又怎麼可能愿意為一個素不相識的花如此大的代價換新生？

“我謝您為我做的一切。”

顧沉語氣恭敬地道謝后，又在天師面前跪下，磕了重重的三個響頭。

“我很抱歉讓您花費了如此大的代價。”

天師無于衷地盯著他，“我不要你的謝，這都是我的命，怨不得你。”

顧沉跪地不起，眼底一片執拗，“大師，我知道您有辦法的，對不對？”

他本不信天師無法窺探命數的說法。

能逆轉時，讓一切都重來的，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如果元貞都做不到窺探葉南傾今生的命數，那還有誰可以做到？

除了來找元貞，他又可以找誰？

如果說，葉南傾這一世依舊逃不掉一個慘死的結局，他只會更崩潰。

“我不會幫你的！”元貞別開視線，眼不見為凈。

顧沉愣了一下，“您不會幫我？”

他眼前一亮！

“說明這是可以做到的對不對？只是您不肯？”

元貞：“……”

敗在細節。

顧沉抓到了元貞話里的，又趕連著磕了三個響頭，“大師，求求您告知我，這輩子到底能不能圓滿？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我要知道能幸福，才能安心。”

“我虧欠的……”顧沉想起自己上一世手沾的無數鮮，聲音漸漸嘶啞，“我想還給。”

上一世如果不是他為了扳倒顧肆寒拿到顧氏的實權布局，程方奕跟葉安雅哪里還有什麼機會躋京都的圈子？程方奕又哪里會肆意妄為到槍殺葉南傾？

一切都是他的錯。

在這樣的悔恨中，他煎熬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他從天師那里得知了逆轉時的方法……

元貞看著眼前年輕人油鹽不進的模樣，不由得沉下臉來。

“之前逆轉時，你我都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你更是因此再也無法轉生，這一次你又想窺探的命數！簡直是不可理喻！”

“何況，就算知道了這輩子的結局，你又能怎麼樣呢？命里該死，你就算是讓重來一千次一萬次，該死還是得死！”

元貞也是出離的憤怒了。

他覺得既然凡事都有命數，那就應該坦然接。

這世上可憐人不計其數，有的人在大好年華的時候因為病痛的折磨郁郁而死，有的人年輕時家財萬貫到中年卻窮困潦倒，更有的人一步錯乃至悔恨終生。

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如果人人都可以逆轉時，人人都想重來，那這個世界，還會存在嗎？

顧沉被這一字一句質問得錯愕，眼底一片茫然。

片刻，他眼眶微紅，一行清淚自眼角落。

他想，元貞已經晦地告訴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