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羣人如木偶一般跟著跪了下去。
這張家上下看起來怪怪的。兵心道。
“先生……”他問了問。
“給。”“先生”言簡意賅的回了兩個字。
兵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將手裡的聖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這是一份言及張家謀反的聖旨。
等到最後一個字落下,那孩子擡起頭,神平靜而認真。
“張氏一族接旨。”說著向他出了手。
兵有些發愣。
張氏有沒有謀反,他心裡清楚的很。這樣甚至可以說“可笑”的聖旨下來,張家連半點別的反應都沒有嗎?就是那些真造反的接這樣的聖旨也要來兩句“冤枉”,他們就這樣接了?
是他瘋了還是張家瘋了?
“把聖旨給,不要猶豫。”那“先生”說道,“然後手。”
兵愣了一愣,將那一份僞造的聖旨遞了過去。
孩子接過聖旨,臉上出了一笑意,倒是更顯鮮活了不。而後那羣張氏族人,看起來還是那樣木木的。
“那就賜白綾……”
話未說完,忽聽一道急促的聲音響起。
“不……不是我,剛剛不是我在說話!”
一個著甲冑,形矮小的男人從兵中走了出來,一臉張急切的模樣:“快……快走!這裡有古怪!”
“那是誰在說話?”兵愣住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
“是我啊!”
眼前那個孩子開口一張一合,朝他笑了笑,突然又用那個“先生”的聲音開口道:“怎麼?不敢相信?”
兵“唰”一下的拔出腰刀:“你是誰?”
“張明珠。”孩子開口看向他們,而後將聖旨收了起來,平靜的聲音裡帶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來了就別走了!”
那後木木的張家族人也漸漸變了樣子,帶著詭異的神向這邊近。
“中元節不要出來走,忘了嗎?”笑著向後退去。羽袖翻飛,落那羣“人羣”之中。
一束煙花竄上夜空,詭異的照亮了張府的上空。
在外等候的兵看到這一束煙花當即就要往裡衝,卻不知爲什麼,整座張府彷彿隔了一層屏障一般,怎麼都進不去。
在外指揮的兵臉微變,一聲令下,在救人與殺人中選擇了後者,巨大的弩車與數十把連環弩向張府之,嘈雜、慌與救命聲自張府響起。
分不清敵我,不是不顧及昔日同僚,而是他們接到的命令,要讓張家在今晚滅族。既然進不去,那就殺個乾淨吧!
“轟”的一聲,一把火出現在了張府上空,火勢熊熊,但因爲這附近的人早已被提前清理乾淨了,是以本沒有人發現這場大火。
夜風裡,腥氣伴隨著越來越大的火勢,在外等候的兵忍不住拭了一把臉上的汗。
“沒有辦法,只能如此了。”他喃喃了一句,又轉頭厲聲吩咐邊的人,“傳令下去,不管是誰,就連一隻蒼蠅都不能活著離開張府。”
他們會看著這座偌大的張府消逝在這個中元節。
……
……
天漸亮,有早起倒泔水的漢子推著板車走近天師道,其實在街口就已經聞到了,那濃郁的燒焦氣息太過刺鼻,以至於路口的商販已經忍不住披著袍子開了門出來看了。
“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呢!昨天睡得早!”商販說道,“中元節誰出來走啊!”
倒泔水的漢子推著板車同商販說了兩句,繼續向裡走去,不多時一陣驚呼,圍在路口的幾個商販就看到那漢子驚慌的向這邊跑來。
“不好了不好了,張府被燒了……”
那可不得了,圍觀的百姓大驚失,衆人慌忙向裡跑去。
火已經燒至尾聲了,曾經低調繁華的張府被付之一炬,到皆是殘垣斷壁,至於人……也到都是,只不過都是中了箭、捱了刀穿著戰袍的兵。
一眼去,麻麻的躺了一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張府的人呢?
這個中元節,點煞除惡的張家卻出了這麼一件引得全城轟的大事!
連飯都來不及吃一口聞訊趕來的何太平見狀忍不住倒了一口冷氣。怎麼會有那麼多兵出現在張府?就是燒,確實將張府燒的差不多了,但這些兵卻好端端的,雖說多波及到了,但幾乎還能分辨的出本來的面目。
這當然是一件令人髮指的惡事,可既然都已經做下如此惡事了,怎的卻又做的如此不乾不淨?反而有蓋彌彰之嫌?那些箭,一看便是弩箭,而且是連環弩機出的箭,傻子都知道是出自軍營,怎麼查很清楚了。
半夜三更,又是中元節,這天下懂的沒幾個,但知曉中元節盛衰,士手段比平時弱不的幾乎是個人都知道。那麼多兵在中元節出現在張家,目的顯然是爲張家而來,卻不知道爲什麼會死在了這裡。
目的明確,犯下惡事,卻又留下把柄,他不知道這個作惡的人是怎麼想的,只覺得這件事怪怪的。
“張家的人呢?”何太平道,“去……去將張家的人找出來!”
昨晚這裡一定是修羅地獄,這時候還沒有看到活人,何太平心裡一涼:張家的人應是兇多吉了。
……
城外的義莊上,
在箱子裡窩了一晚上,當箱子從外面被人打開時,張大老爺快瘋了。
“唉喲我的腰啊!”他扶著腰站了起來,看向眼前那個手裡拿著一道明黃聖旨不語的孩子,道,“聖……聖旨?”不是說是江湖中人要對他們下手嗎?江湖中人這麼厲害,還搞得到聖旨?
“假的。”孩子擡了擡眼,將手裡的聖旨抖開,“不是陛下的字跡。”
“那這……”
“說我們造反,要讓我們張家去死。”孩子握著手裡的聖旨,語氣平淡中帶了幾分玩味。
只是這話一出,當即將才從箱子裡鑽出來的張家衆人嚇了一跳。
“我們幾時造反了?”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造反?”
“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
“父親把大家放出來吧!”孩子並沒有理會一頭霧水的族人,只是看了眼張大老爺,而後大步向裡屋走去,“我去看看祖父。”
屋裡的木箱子已經打開了,張老天師負著手站在屋看著,那點言咒和手段困的了他一時,卻困不了他一世。
孩子上前施施然的施了一禮:“見過祖父!”
“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抗旨!”張老天師怒喝了一聲,向手,“聖旨呢?”
孩子將聖旨遞了過去,依舊不鹹不淡的開口了:“祖父要不要試一試?您若是不立刻出現……看看假的會不會真的?陛下會不會應下來?”
“不必。”張老天師看了一會兒聖旨,收了起來,“我一會兒便進宮面聖。”
“也好。”孩子笑了笑,對他的舉顯然是贊的,雖然神淡淡,但話裡鋒芒畢,“試探君意並非明智之舉,結果會讓人失的。”
“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張老天師擡頭向來,眼神閃過一複雜,他確實有很多事沒有瞞過,但是有些事似乎知道的比他以爲的更多。
“祖父要替陛下去南疆救出被擄多年的延禧太后還有太子與安樂公主,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滅除劉氏,對不對?”孩子笑了笑道。
雖然是問話,但的神之上不見半點疑問,顯然心裡對這件事已經有了答案。
張老天師道:“這是自然的,劉氏這種頑瘤自然是要除的。”
“因爲祖父要除劉氏,所以引來了天下士的不滿。”孩子說道,“如今江湖士已經盯上了我張家。”
“那又如何?”張老天師臉上不見半點異,目清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我張氏該做的!”
“祖父,你破壞這世間的規則了。”幽幽的嘆了口氣,“所以,如今的張家了衆矢之的。”
“我張昌明一生堂堂正正,所作所爲,無愧於天地良心。”張老天師的聲音在屋裡迴盪,“你不用說了,這件事我一定會去做。”
孩子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張老天師也不再多言,一甩袖大步離去。
大門微晃,有道人影落在門前。
“父親。”站在屋裡的孩子嘆了口氣,看向門外,不多時,便見張大老爺從門外走了進來,還轉關上了房門。
“明珠兒,有一事……”張大老爺糾結了片刻,道,“我不知如何開口……”
“父親是指這兩日讓族人聽我差遣的事?”孩子笑了笑,過來的目中帶了幾分古怪的笑意,“就是你想的那樣,祖父著了我的道,在牀上躺了兩天。”
居然是真的!雖然有所猜測,可親耳聽到承認還是嚇的張大老爺倒了一口冷氣。
“你……你……”居然連爹都敢手,這丫頭果真心狠的厲害。
彷彿猜到了他所想的,孩子斜睨了他一眼,緩緩開口了:“若是聽祖父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加上那些兵,我們張氏昨晚就滅族了!”
“爲什麼會有兵?”張大老爺驚道,“你不是說江湖中人……”
“這要問祖父了。他做了一件事,引來江湖士視我張氏爲敵,又引來兵與護龍衛要置我張氏於死地。”孩子似乎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祖父脾氣太倔了,我若不出手,昨天我們就要死了,你們想死嗎?”
當然不想。這活的好好的,誰想死的?
“明珠兒,那你趕勸勸爹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張大老爺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
孩子沒有告訴他祖父做了什麼,只是朝他看了一眼,認真叮囑他:“父親不要出去說,尤其是三叔五叔他們,至於祖父,我會想辦法勸的。”
張大老爺點了點頭,應聲而去。孩在站在窗口,不多時就看到了不遠同張家幾位老爺湊作一團,才讓他“不要說”的張大老爺,果然回頭就“說”了。
笑著搖了搖頭,緩緩地在屋坐了下來。
雖然不一定侄莫若父,可知父莫若,對自己這個父親,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
孩子說起昨晚的事只是輕飄飄的以一句“兵出”帶過,可當親眼所見這樣的形,張家衆人還是被嚇到了。
滿地兵的,周圍還有好幾輛棄的弩車,那些損毀的連環弩,就看的人心驚膽戰,若是他們昨晚在這裡,死的就是他們了吧!
不,或許還不到用弩車的地步,因爲那些衝張府的兵就足以將他們張家衆人擊殺乾淨。特意選在中元節手,又個個配長刀,著戰甲,想也知道是了不得的高手。
這……還真不知道昨晚是怎麼逃出來的,又做了什麼?還拿到了那份假的聖旨。
那孩子還是那副樣子,話不多,人平靜的近乎涼薄,可此時,張家衆人已經不再以原先那樣客氣疏離的目看了,轉爲欣喜以及探究。
昨晚可是中元節啊,居然逃得出來,還功的擊殺了這些兵。當然,應該不是的手,卻也一定在裡頭做了些什麼。
“爹已經進宮面聖了,此等惡行簡直令人髮指!”幾位張家老爺嘆了口氣,相視了片刻之後,過來喚住。
“明珠兒,你可勸勸爹不要意氣用事,有什麼事從長計議啊!”
“我會勸的。”孩子安靜的點了點頭,看向他們,“屆時還請父親與三叔、五叔你們相助。”
“這是自然。”張三爺拍了拍脯,此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乖乖,逃過一劫啊!
不過相比他們的慶幸,孩子卻自始至終都很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安靜了片刻之後,向張三爺他們看來:“父親、三叔、五叔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他們答應了什麼?哦,對了,是勸爹。
張三爺大聲打著保票道:“放心,明珠兒,這件事我們怎麼可能忘?”
畢竟命相關啊!明珠兒也是傻,這種事用多問?
“不忘就好。”孩子點了點頭。昨晚經歷了那樣的一場狙殺,不,甚至可以說是屠殺,很安靜的找了個廢棄的牆角,坐在這些斷壁殘垣中出神。
這一次,再也不會讓他們死,哪怕揹負上重重的罵名也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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