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聲音很嘈雜，除了尖銳的聲，朱珊還覺車輛引擎蓋被拍了兩下，引得車微微的震。

視線一片漆黑，腦子也發懵，不過聽覺倒是逐漸變得敏銳起來。

聽見那個聲語調很快、很強的在質問：“凌律師，請問你為什麼會替任興延辯護？”

“凌律師，請回答我的問題。”

“凌律師，現在網上一片罵聲，你作何想？”

“你避而不答，是不是因為愧？”

朱珊雖然只是一個市電視臺的一個小欄目里的一個還未轉正的記者，但是也能分辨出外面這個記者的不專業。

不像新聞工作者，更像炒作話題的私人工作室。

甚至更像短視頻平臺上，拍攝吸引人眼球的個人記者號。

朱珊以為凌霄是不屑于搭理的，沒想到他居然開口了。

他語氣清冷：“在我國，任何一個公民都有權請求法律幫助，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記者：“那如果他不是印日集團大公子，您還會選擇替他辯護嗎？”

凌霄：“你的假設不立。”

記者：“請問凌律師，你這場司的訴訟費是多？”

凌霄聲音已經充滿不耐煩：“無可奉告。”

說完，凌霄按了兩下喇叭。

記者不依不饒：“請問他真的是無辜的嗎？請問你替一個強犯罪，你良心過得去嗎？你就不怕職業生涯斷送，被這個社會唾棄嗎？”

“我再次強調，我的辯護，是以事實為據，以法律為準繩，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凌霄語氣低沉危險，“還有，注意你的措詞，‘替他罪’四個字已經夠你吃一場司了。”

凌霄這話并沒有對造威脅，不過安靜片刻，又開始尖銳的提問。

凌霄似乎已經不打算搭理，只是又按了兩下喇叭。

記者往里瞧了眼副駕駛座，雖然被服遮擋，但是從部能看出是一個，于是音量加大：“旁邊這位同志，你同樣作為，請問你對卓悅的遭遇沒有同理心嗎？你遮著面貌是因為覺得丟臉嗎？你是不是也無法茍同這種替強犯辯護的律師？你......”

朱珊當然知道這聲聲質問，是在問。

小手出來，抓住頭上的西裝外套，想往下扯。

忽地，的手被抓住。

整個手完全被滾燙的手心包住，彈不得。

凌霄使了勁兒，朱珊甚至覺手指被的有些疼。

“叭叭叭——”

記者的后話被凌霄連續的車輛喇叭聲夾斷。

喇叭聲一落，凌霄冰冷的聲音傳來：“任何人，對任興延有任何懷疑或證據，可以去公安機關舉報；任何人，對我有任何不滿或質疑，可以去律協舉報。”

記者：“我......”

凌霄再次打斷，語氣涼颼颼：“我提醒你，非法攔截、乘機車。據我國《治安管理罰法》第二十三條，你將會面臨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罰款，嚴重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五百元以下罰款。”

記者語氣有些哆嗦，但是強裝鎮定：“為了、為了正義，就算被關幾天，被罰款，我們、我們也不怕！”

靜默兩秒，凌霄哂笑一聲。

這聲笑，在炎熱的夏季竟有些刺骨。

凌霄：“你們這樣去堵別人，可能是這個結果，但是在我這兒......”

他戰略頓了頓，再出聲時似乎周空氣都降了兩度，那是來自于專業的降維式打擊：“你們阻攔我的車，在公共場所鬧事，導致我后的通阻塞，嚴重影響公共場所秩序，并且對我進行恐嚇，對我旁邊這位士進行擾，所以我將據我國《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尋釁滋事罪對你們......”

他語調緩下來，似乎空氣都凝結，等著他的后話。

凌霄抬起左手輕點車窗外：“一，二，三，四......四個人啊？”

？？？

很多東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就比如現在，氣氛是需要一層一層的烘托。

朱珊被蒙著腦袋也切會到了。

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都緘默，下意識已經被凌霄扯進一個極迫的怪圈里。

凌霄語氣緩，像是在普法：“正好夠人數。原來還是，聚！眾！尋釁滋事罪啊。”

拿人心這種事對見過眾多刑犯，面臨過大大小小無數司的凌霄來說如運諸掌。

他輕嗤一聲：“那不是至五年？”

“......”

凌霄收斂笑意，眉眼漆黑平視前方，聲音像一把刀子：“我恪盡職守一點，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車窗外嘟囔了幾句。

“凌律師，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是...是......”記者的聲音明顯慌了，“是卓悅讓我們來的，我們......”

凌霄不想聽，直道：“讓開！！”

朱珊覺那些人應該是被震懾到了，因為車輛再次駛，勻勻加速。

凌霄的右手拿開后，朱珊才發現自己的手心一片汗漬。

沒，還是陷在黑暗里。

然后大概理清了思緒。

上周，任興延的案子進行三審，他被當庭宣布無罪，《社會熱線》欄目組還做了關于那起強案的第三期節目。

采訪了任興延，也采訪了卓悅，還采訪了專業的司法從業工作者。

盡管已經宣判，但是任興延和卓悅雙方仍然在采訪中各執一詞。

司法從業工作者從專業角度剖析了這起案件的審判。

評論區還掀起了一陣對峙。

朱珊從業這幾個月，也見證了好幾個新聞熱點，來的快，去的也快。

本想著這事應該也是如此，沒想到卓悅還未放棄，居然不知從哪里找了不專業的，所謂的‘記者’來堵人，打算擴大輿論。

過了好一會兒，車緩緩停下。

朱珊心下一，小手摳了摳蓋在頭上的西裝外套，布料不比的料，厚重又闊。

凌霄抬手拉開外套，作并不溫。

朱珊的頭發被外套卷帶著，連頭上的發箍都落到額頭的位置，發糊了一臉。

小臉被憋得緋紅，視線看著天際有些怔愣。

似乎還未從剛才發生的一切里緩和過來。

凌霄以為嚇到了，畢竟膽子小。

他看著垮塌到額頭紗布上方的發箍，手還未靠近，朱珊子立馬往車門偏了偏。

閃躲。

朱珊：“我、自己來。”

抬手把發箍拿下來，沒有再戴，然后隨手抓了抓頭發。

紅燈開始倒計時，凌霄收回手，也收回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朱珊抬起手：“超市在那邊，不買菜嗎？”

“這邊也有一個超市。”

“哦。”

車再次安靜下來。

現在的局促和一開始的局促不一樣，一開始是朱珊難為害，可是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安凌霄。

車子開了好久，才停下。

朱珊不明白為什麼要繞遠路來這麼一個超市，還是一個規模不太大的超市。

門口沒有手推車，疊放著勒手的塑料購籃。

朱珊看他緒不加，主跑上前拎籃子。

朱珊自顧自挑選了一些菜，又拿了兩包零，才去結賬。

凌霄就一直跟在后，不言不語。

到了家，朱珊擼袖子開干。

蒸了米飯，然后開始備食材。

要做最拿手的咖喱蓋飯。

四十分鐘后，朱珊擺盤好了，然后去敲凌霄的門。

他拉開門，換了家居服，似乎還洗了澡，有淡淡的沐浴的味道。

朱珊了手心，出一個笑：“吃飯吧。”

兩人相對而坐，各自吃著盤里的食。

空間安靜的要命，偶爾能聽見勺子不小心劃過瓷盤的聲音。

朱珊看了凌霄好幾眼，吃到快結束的時候，才出手機，僵開口：“我最近撰稿，是關于律師行業的一則新聞，你能不能幫我參考一下？”

凌霄沒抬頭，輕聲“嗯”了一聲。

朱珊剛才趁著鍋里咖喱收的時間，查閱了一些資料然后用記事本打了好多字。

照著念：“律師，并不是一個讓人共的職業，它不像教師授業解，不像醫生治病救人，也不像科研員推人文社會發展，它如同法律本，冰冷又嚴肅。”

凌霄手僵了一下，抬起眼眸看著朱珊。

朱珊目不斜視的盯著手機，繼續念：“犯罪嫌疑人在還未被定罪前，那他只是嫌疑人，沒有人有權利提前給他定罪。在這些嫌疑人中，可能大部分真的罪大惡極，但只要有被冤枉者，哪怕僅僅是一個，這也是律師辯護存在的意義。試想，如果一個被冤枉的嫌疑人不懂律法，還不能聘請律師，那是權利的缺失。”

“......”

“人們總存在一種誤解，律師法可通天。其實不是的，他們也是基于證據和法律的規則下，為當事人進行辯護。法才判斷對錯，律師只是爭取合法利益的代理人。”朱珊了，“法律是道德的底線，律師存在不是為了維護正義，而是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

這是朱珊據查閱的資料簡過的，不知道能不能安到凌霄。

念完才抬眸，看著凌霄，抿著怯聲問：“你覺得我寫的怎麼樣？”

凌霄只是看著朱珊，然后緩緩放下手上的勺子。

他眉頭有微微的皺痕：“你這是為哪期節目撰的稿？”

“啊？”朱珊眨了眨大眼睛，磕磕絆絆道，“那個、那個節目也不一定會選上，能播出，我、我只是先準備準備，如果要播，我再，告訴你。”

凌霄抬起眉梢，微微點頭。

朱珊剛松口氣。

凌霄又問：“朱珊珊，剛才在車上為什麼不讓我你？”

“什、什麼？”

凌霄偏了一下腦袋，漆黑的眉眼此刻顯得冷峻：“還有，我讓你別拉開服，你為什麼當時想拉開？”

為什麼當時想拉開？

因為那個記者無理由的問？

自然不是。

只是單純的在那一刻，在別人無理由的攻擊屈辱凌霄的時候，想站出來為他說兩句話。

就像當年他對那樣。

那時在學校，朱珊爸爸的事發酵，被一群人堵在場，說著極其難聽的話。

里面不乏有些高年級的同學，凌樾一個人也沒辦法護著，只好找了凌霄。

是凌霄趕來，站在邊，霸道的給撐腰。

因為同過，所以理解。

也知道這種時候，有一個站在自己邊的人有多大的力量。

朱珊提醒他：“你以前也是這樣站在我邊的，你忘了？”

說完，還嘟囔補了一句：“我有恩必報，又不是沒良心的人。”

凌霄緩緩垂下眸，語氣中有些輕挑的疑慮：“你不是沒良心的人？”

這話鉆進朱珊耳朵，覺得和說沒良心并無區別。

想反擊，可是一想到這些年對他的排斥，就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是個薄寡義的人。

可是也不能無腦的因為‘良心’二字就接他的...意吧？

接不了，那不就是沒良心？

凌霄看蹙眉咬，知道思緒又飄走了。

他抬手扣了扣桌面，微揚下：“剛才的問題還沒回答。”

朱珊思緒還飄忽著，目有些天然呆的轉過來：“什麼？”

“在車上為什麼不讓我你？”

“？？？”

朱珊眼眸瞬間明亮，然后耳微微紅。

凌霄雙手抱在前，微微靠在椅背上，一臉平靜的看著朱珊。

看抿，看眼睫撲閃，看手指慢慢握拳。

他不急。

等局促，等思考，等回答。

四周圍繞著溫馨的咖喱香，朱珊被看得心里發慌。

一咬牙，把面前的瓷盤往前一推，然后‘噌’一下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凌霄。

然后理直氣壯道：“今天你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