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朱珊在困倦中又想起庭審上的事。

眼睛閉著，往凌霄懷里拱了拱，聲音很輕：“今天，我在庭上，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剎那想說謊。”

凌霄沒說話，手心覆在臉側了，像是安。

“就是你問我，是不是親眼看見任興延把卓富推下去的時候。”朱珊語調帶著些許鼻音，“我當時想，我如果說是親眼看見的，任興延是不是就逃不了了。”

凌霄睜開眼睛，親了一下額頭：“但你沒說謊。”

就著微弱的線，他看見微微皺起的眉心。

他把肩膀攬住，摁進懷里。

在這樣寧靜的夜晚，抱著懷里的小子，他的聲音也得溫：

“珊珊，每個人都有判斷。”

“證人席位，無形中放大了言語重量。”

“這時候，主觀意愿和態度開始作祟。”

“這也是為什麼，要求證人出庭作證之前，必須簽署保證書，以保證如實陳述事實。”

朱珊睜開眼睛，眨了兩下。仰起頭，一臉認真：“如果我今天撒謊，說親眼看見了任興延推死者，是不是會影響這起案件的走向？”

凌霄攬在肩上的手微微松開，低頭凝視，嚴肅道：“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會想說謊。”

朱珊：“......”

“珊珊，謊言就是謊言，無論于何種理由說出來，它終究是謊言。”凌霄握在肩頭的手輕輕了，“如果今天你選擇撒謊，那麼我接下來會反駁你，以你的位置，高度，隔著臺，你本看不到任興延是否有推死者的行為作，你所有的一切證詞都會被推翻，將全部變謊言。”

朱珊眼睫了，眼底是掩不住的慌。

原來，全是的自以為是。

謊言...終究是謊言，不可能瞞天過海，永遠不可能變事實。

凌霄舍不得看這樣，把人摟懷里親了親：“不說這個了，再說你該又害怕我了。”

朱珊想了一會兒，慶幸今天沒有被緒支控，而做錯事。

心里的結解開，又因為昨晚沒睡好，隨著困意，朱珊思緒漸漸飄忽。

本能的往凌霄懷里噌，想的更近，找個舒服的位置。

小手搭上他肩膀，也上去一只。

凌霄眉梢了，手順著背脊下，引得懷里的人小幅度了。

這讓凌霄想起，每次難自控時，會流淚，會咬，會蜷腳趾，也會抖。

凌霄結滾了滾，親發，：“珊珊。”

朱珊沒反應。

凌霄往后仰，拉開距離。

五平緩，呼吸勻稱，儼然已經睡著。

靜謐又暗黑的環境，凌霄沉沉的嘆氣，顯得無奈又可憐。

******

朱珊再次見到卓悅，是在一周后。

那天朱珊和顧星馳在外面做了采訪，回電視臺時，卓悅在電視臺門口等。

朱珊給顧星馳代了幾句，然后帶著卓悅去旁邊的咖啡店坐下。

卓悅比上次更瘦了些，顯得病態。

朱珊：“你還好嗎？”

卓悅點頭，頓了兩秒又搖頭。

朱珊長長換了口氣，問：“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卓悅還沒說話，眼睛就紅了。

握住咖啡杯，不敢看朱珊：“下次庭審的日期出來了，你可以再出庭嗎？”

“我沒收到通知。”朱珊抿了抿角，“我看見的，知道的，上次在庭上都說了，應該不會再安排我出庭。”

卓悅突然抬眸，并握住朱珊的手，請求：“拜托你！”

朱珊沒應卓悅的話，準確的說，不確定卓悅的意思。

在對視中，卓悅緩緩開口：“我上次說謊了，加上我的份，蘇檢察說我的證詞基本不會被采納，所以，你可不可以改口供，說你親眼看見任興延推了我爸爸，這樣的話......”

話還沒說完，朱珊猛地回自己的手。

朱珊搖頭，拒絕：“我不會說謊。”

“你不是差點被任興延欺負嗎？你不是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你不是看見了我和我爸爸被他帶走嗎？”卓悅了眼淚，期的看著，“他確實推了我爸爸，所以你說你看見他推我爸爸這樣的話，也不算說謊。”

朱珊：“......”

“難道你要讓他逃法律的制裁嗎？”

朱珊皺著眉頭看。

本來想告訴卓悅，就算說謊，凌霄依舊能拆穿。

不過又怕這話給凌霄添麻煩，畢竟是和凌霄的私話。

再說了，本不用因為什麼雜七雜八的疚去解釋什麼，因為本質和底線就是：不能說謊。

朱珊咬了下：“卓悅，你為什麼要說謊？”

突然轉折的問題，卓悅有些愣：“什、什麼？”

“你的證詞不被采納，就是因為你說謊。”

“......”

“任興延會得到法律的裁判，他不會因為我逃法律的裁判。”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卓悅一臉抱歉，“我不是想道德綁架你，我只是著急，我...”

“很抱歉。”朱珊不想和過多糾纏，站起，拎上包，“如果蘇檢察有需要，我會再次出庭，但我不會說謊。”

朱珊回到辦公室，放下包，因為卓悅的突然出現有些煩悶。

不過，看著手上的一大堆工作，朱珊那些煩悶減輕，開始整理急用的采訪素材。

顧星馳坐著椅子靠過來，點了一下鼠標：“你看看這塊需不需要。”

朱珊看了一下他電腦屏幕，搖頭：“不要。”

顧星馳‘嗯’了一聲，剛想回座位，又轉頭：“珊珊，你手上的戒指是自己買的嗎？”

朱珊稍愣，然后舉著手笑道：“我老公送的。”

“哦。”顧星馳回到位置上，繼續敲打鍵盤，“恭喜啊。”

朱珊：“謝謝。”

朱珊整理完采訪素材的時候，已經快到下班時間。

拿著手機，端著水杯去茶水間添水。

茶水間有一扇窗戶，比辦公室空氣好，朱珊便站在窗戶邊翻了一會兒手機。

新聞頁面，最火的視頻，是今下午印日集團的新聞發布會。

關于這個發布會的目的，朱珊是有所了解的。

印日集團早早就放出風聲，計劃和央企簽署戰略合作協議，卻遲遲沒有實踐下來，多是被最近的負.面新聞影響。

雖然任興延的案子以對社會影響、激起討論過大為理由而非公開審理，但是依舊沒有在網絡上下去，時不時會有相關詞條出現。

這個發布會，目的就是澄清印日集團最近的負.面新聞。

手機屏幕上，印日集團的公關經理稿說著段段陳詞，最后說到任興延的事，把話筒給旁邊的人：“這件事，由我司首席法務代表，凌律師為大家闡釋。”

畫面轉到凌霄臉上，穩定住。

很多人上鏡不好看，但凌霄沒有。

他骨相好，棱角分明，銳利的眉眼，高的鼻梁，薄薄的，將睥睨凜然的氛圍拉滿。

凌霄接過話筒：“我是印日集團首席法務代表，凌霄。下面，我將對印日集團市場部任經理任興延尚未宣判的案子做......”

屏幕突然暴漲的彈幕遮了凌霄上半張臉，朱珊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凌霄！是凌霄大律師！】

【傳說中的無敗績律師！】

【建議出道！娛樂圈目前缺這種類型！】

【弱弱問一下，這是斯文敗類類型嗎？】

【這是bking類型！】

【他長得好拽，我好！】

【上面那位說的同志，鐵窗淚了解一下！】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心是黑的呀！！！】

【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憐窮苦老百姓維權難！】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們遮他臉了！！！】

【顛倒黑白！律法界的恥辱啊！！！】

......

朱珊看不下去了，退出頁面。

看著窗外并不算好的天氣，憂愁起來。

知道凌霄進印日集團是想要幫查爸爸的事，可是，又想，凌霄會不會因為這個目的，做錯事呢？

朱珊猛地搖頭，然后掐了一下自己的臉。

不會的！

凌霄，把捍衛律法看得極其重要！

他肯定不會的！

朱珊手機，心疼他被那些人誤解謾罵。

離任興延的案子再次開庭前夕，卓悅不死心的又來找朱珊。

把朱珊堵在人來人往的電視臺大樓外，聲淚俱下的請求出庭作證。

朱珊想走，又被拽住肩上的包，拉扯好一會兒也沒掙掉。

朱珊只能強調：“我可以出庭！可是我不會說謊！你這樣求我沒有意義！”

可卓悅聽不進去，問過了，現在朱珊是唯一的希。

拉著，不讓走，甚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

就在朱珊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只手攬住的腰，用力把摟過去護在懷里。

聞著古龍水味，朱珊都知道是凌霄。

抬眸，看見他凌厲的下頜線繃得的。

凌霄低頭看著卓悅，冷聲：“卓悅，你如果再來擾，我將以涉嫌妨害作證罪對你提起訴訟！”

卓悅看見凌霄明顯怔愣。

好一會兒，突然笑起來。

邊笑著邊從地上站起來：“原來你們認識。”

看向朱珊，滿滿的憤恨：“你這個騙子！你騙我！”

朱珊被的眼神嚇住。

下一秒，凌霄大手上耳畔，把腦袋摁進自己懷里，不讓看卓悅。

等卓悅走了，凌霄拽住朱珊手腕，拉著往路邊走。

他步子很大，朱珊要小跑才能跟上。

他明顯是生氣。

朱珊撇著角不敢說話。

走到副駕駛位，凌霄拉開門，然后把人塞進去，并迅速關上門。

朱珊乖乖坐好，系上安全帶。

一路上，凌霄眉眼就沒和過，朱珊更是不敢說話。

朱珊沉默，凌霄火氣更大了，本等不到回家。

他在岔路打了方向盤，把車開往人的河邊，然后停車。

他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我今天不來接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說這件事？”

朱珊很老實，點頭：“嗯。”

凌霄不自覺抓方向盤：“纏著你多久了？”

“......”朱珊轉過對著凌霄擺手，“沒有沒有！就找過我兩次！”

“為什麼不打算告訴我？”

“因為你很忙，很辛苦。”

這話聽上去沒錯，凌霄卻被氣笑了。

朱珊看他是真生氣，猶豫了一下，想去抓凌霄的手哄哄他。

‘咔’一聲剛按開勒人的安全帶。

凌霄不然出聲：“系上。”

朱珊：“......”

又乖乖的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