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高興。”李桑看著最前面的寧和公主,笑道。
“嗯,阿玥就這樣,高興不高興,全在臉上。”顧晞嘆了口氣。
“真跟秦王一個娘?”李桑問了句。
論心眼,眼前這位公主,和那位心思深如海的大皇子,實在太不像是親兄妹了。
“嗯。”顧晞斜看了眼李桑,“阿玥一生下來,就特別可,眼睛圓溜溜的,一逗就笑個不停,而且越長越可。
先章皇后很疼,也很寵。
我記得有一回,先章皇后說,小時候,最羨慕那些無憂無慮,天真可的小娘子,說那時候就想,以後有了兒,要讓的兒像那些小娘子一樣,一輩子無憂無慮,天真可。
先章皇后還說:阿玥除了,還有兩個哥哥,這一輩子,肯定能無憂無慮。
先章皇后大行的時候,阿玥只有七歲,先章皇后讓大哥和我跪在面前,對天盟誓:要守護阿玥,就算阿玥沒有了阿孃,也能和有阿孃時一樣活著。”
顧晞聲音落的很低。
“喔。”李桑一聲喔似有似無,想著潘定邦說的他和顧晞的過節,沉默片刻,看著顧晞問道:“那時候,你才十一二歲吧?已經厭倦塵世了?”
“不是我,是大哥。”
顧晞低低嘆了口氣。
“大哥的,好好兒的,突然就……”顧晞的嚨哽住,“像現在這樣了,頭一年兩年,開始說能治好,後來說也許能治好。
太醫院一天四五趟的進針,各種薰燙,不管多疼多罪,大哥都一聲不吭,任憑太醫折騰。
可不管怎麼治,都毫不見起,到後來,大哥的話越來越,常常一個人坐在炕上,一坐一天,一句話都不說,人瘦的……”
顧晞聲音哽住,低下頭,好一會兒,才接著道:“後來,先章皇后也病倒了,先章皇后大行前,把我和阿玥,都到大哥手裡。
大哥從小就有……有長兄之風。”
李桑瞥了眼顧晞,他大哥從小就有的,是爲君之德吧。
“先章皇后把我抱回宮裡,和大哥放在一起,大哥那時候才三歲,挪到我旁邊,把我抱在懷裡,親著我,我弟弟,還和先章皇后說:他來帶弟弟,他會保護好弟弟的。
我從小到大,最依賴的就是大哥,小時候,不管哭的多厲害,只要大哥抱著我,說弟弟別哭了,我就不哭了。
後來阿玥出生,我和大哥一起守在外面,保姆把阿玥抱出來,大哥把阿玥抱在懷裡,親了一口,讓我看,和我說:我們的妹妹真可。”
“有寧和公主這個妹妹,是秦王的福氣。”李桑嘆了口氣。
“嗯,我和大哥要是都不在了,阿玥大約也活不下去,可只要我和大哥還活著,就要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做個小兒,這樣很好。”顧晞揹著手,看著最前面的寧和公主。
李桑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現在的寧和求而不得,可不能算開開心心。
寧和公主賭著一子氣,一口氣上到觀景的亭子裡,站在亭子邊上,渾不高興的眺著遠。
李桑進了亭子,坐在最靠近口的椅子上,背靠著口那大柱子,接過杯茶,慢慢抿著,看起來是在眺著遠方,眼角餘卻始終落在文誠上。
文誠悶聲不響的站到角落裡,顧晞站到寧和公主旁邊,挑了幾次話頭,寧和公主都沒理他。
“你們兩個,說了這半天了,說什麼呢?”李桑從鬱沉落的文誠上收回目,看向潘定邦,揚聲笑問道。
“沒說什麼!”田十一搶在潘定邦之前,飛快的答道。
“你又看上哪個人兒了?”李桑轉向田十一,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田十一被李桑一句話問的,連驚帶嚇,上往後仰。
這位大當家的也太野了,一個人,哪有這麼說話的!
潘定邦卻咯的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用力拍著田十一,“我跟你說過!你別拿當人,李大當家的是個爽快人!”
潘定邦說著,轉向李桑,衝李桑眨了下眼,“他還能有什麼事兒?就那點子破事兒唄。”
“姐兒俏,你這麼玉樹臨風,只要往那兒一站,我覺得這建樂城的小姐們,倒也願意吧?難道還有你搞不上手的小姐?咦,難道你看中的是良家?”李桑看著田十一,認真問道。
文順之正喝茶,差點嗆著。
文誠下意識的看向寧和公主,眉頭微蹙,公主在這兒呢,李姑娘過於不拘小節了。
“你這是什麼話?要是良家,那我什麼了?那是要犯律法的!”田十一被李桑一句玉樹臨風,誇的一臉笑。
“那……”
“咳!”
李桑的話被文誠猛一聲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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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文誠轉著眼珠,從李桑看向寧和公主和沈明青。
“咦,難道你知道他看中了誰?”李桑故意曲解了文誠的意思,一聲驚問。
“咳咳!”這回,文順之嗆的更厲害了。
“對了。”李桑揮著手,一幅過於心直口快的懊惱模樣,“瞧我這個人,我們兄弟都是野人,文先生見諒,世子見諒,公主見諒,沈大娘子見諒。”李桑轉圈拱手。
“咦,你見諒了一圈,我呢?他呢?”潘定邦見一圈人沒有他,挑禮了,“還有致和,你讓他們見諒,不讓我們見諒,這什麼意思?這可不行!”
“文四爺是當兵的,當兵的多野,我們這些江湖人可比不了,不信你問他,是吧文四爺?”李桑理直氣壯。“我這麼幾句話,能冒犯他?不可能啊!”
文順之笑的說不出話,這話,他也沒法答。
“至於二位。”李桑從潘定邦指向田十一郎,“你們自己說好了,我剛纔那些話,哪一句冒犯你們了?都是你們天做的事兒,我不過實話實說說了一句兩句,就能把你們給冒犯了?”
“好好好!你有理,打仗我打不過你,你有理行了吧。”潘定邦立刻撤退,這些話,可不能追論下去。
“都是雅人,咱們說些文雅的事兒。聽說文先生前兒填了首詞?是詞還是詩來?”李桑看向大常。
大常立刻搖頭,老大隨口鬼扯的時候,他搖頭就行了。
“我哪寫過什麼詩詞。”文誠哭笑不得。
寧和公主已經被亭子裡的熱鬧吸引,越靠越近,聽說文誠寫了詩詞,拉著沈明青,幾步進來,“文先生填了什麼詞?我要看看!”
“我哪會填詞,公主別聽李姑娘說。”文誠臉都紅了。
“先生填的詞,阿爹還誇過呢,說比那些翰林強,你填了什麼新詞?給我們看看。”寧和公主和文誠搭上了話,哪肯輕易罷休。
“真沒有。”文誠窘迫的看向顧晞。
“守真這一陣子忙得很,確實沒填過詞,李姑娘一定是聽岔了。”顧晞忙上前給文誠解圍。
“填不填詞,跟忙不忙有什麼相干?是不想給我看麼?”寧和公主不依不饒。
“阿爹?阿爹是誰?”黑馬不停的眨著眼,捅了把金問道。
“我哪知道……是公主,阿爹,那不就是皇上?”金反應過來,立刻一臉鄙夷斜著黑馬,這貨真傻!
“老大,怎麼皇上阿爹?錯了!”黑馬憋不住,捅了捅李桑。
李桑往旁邊側過去,斜瞥著黑馬,“我哪知道,你自己問。”
“那個,公主。”得了李桑的允可,黑馬立刻揚著手開問,“你,您,您剛纔阿爹,那是皇上,你該父皇!”
“嗯?”寧和公主被黑馬這一問,問傻了。
亭子裡的人,除了李桑四人,全都一臉茫然看著黑馬,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您阿爹是皇上,你該父皇,要是阿孃,對了,你是嫡公主吧,嫡公主該母后,要是庶公主,就母妃,哪有阿爹的?”黑馬理直氣壯。
寧和公主被黑馬這幾句話問的,都張大了,“什麼嫡公主庶公主,從來沒聽說過,你這是哪兒聽來的混帳話?”
“戲裡都是這麼唱的!那說書的,也是這麼說的!都是父皇,母后,母妃!嫡公主庶公主,嫡太子庶太子!”黑馬氣勢如虹。
寧和公主目瞪口呆。
“別胡說八道!這是要殺頭的!”潘定邦急的一掌拍在黑馬肩膀上,“太子就一個,誰敢跟太子論嫡庶?公主也沒有嫡庶!從來沒聽說過!說這種混賬話,你是不想活了?”
寧和公主呆了片刻,噗的笑出了聲。
沈明青無語之極的看著一臉笑的李桑。
“那是唱戲!我們家又不是戲子,宮裡也不是戲園子!”寧和公主想板起臉訓斥幾句,卻笑的本板不起來。
“你說這嫡庶,是想說皇家公主也分品級吧?就是有的地位高一些,有的略低一些?”文順之好脾氣的看著黑馬問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那皇后生的,肯定最高,最最高那個!”黑馬趕點頭。
“那可不一定。”寧和公主一邊笑一邊接了一句。
“確實不一定,這裡頭就複雜了,咱們不細說。
只說這高低,這是要看封號的,比如本朝皇子,最尊貴的封號,就是秦,秦王爺是長子,又德行出衆,爲人子表率,就封了秦王。
公主也是,秦國公主,就是諸公主中,地位最高的那個。
現如今的宮裡只有寧和公主一位公主,寧和公主其實還有個封號,就是秦國公主。
因爲寧和這兩個字,是先章皇后選給公主的,皇上敬重先章皇后,寧和公主思母之恩,就一直用著寧和這個號。
除了封號,還有很多講究,那就過於複雜了。”文順之耐心仔細的看著黑馬解釋。
黑馬聽的似懂非懂。
“梨園戲班,斷不許有僭越之,戲中稱呼,諸如父皇母后,卿妃,只在戲中。
就是飾,也全不相同。有幾樣,是欽定的梨園服,我們這樣的人家,都是迴避不用的。”沈明青看著黑馬,微笑道。
黑馬看著沈明青,不停的點頭,可他還是似懂非懂。
“那戲中,跑馬行船,不過是個意思而已,聽戲何至於聽到如此?雲燦這些話,真論起來,可是大罪。”沈明青看向李桑,又轉向顧晞。
“就是啊,唱戲就是做假,你怎麼當真了?還敢這麼胡說八道!”寧和公主又笑起來。
“鄉下人哪裡知道這些,那戲臺上扮出來的,哪是真哪是假,更是分不出來。
鄉下人覺得皇上是天下最有福氣的人,這個最有福氣,也不過就是一天一頓。
黑馬聽戲,也唱幾嗓子,讓黑馬給公主和大娘子唱一出賠個禮?”李桑笑瞇瞇。
黑馬一竄而起,黑臉放紅,屏著氣,見寧和公主點了頭,立刻踢了一腳金,金趕站到黑馬後面,擺出架勢,準備給他打下手。
“老大,唱哪出?”黑馬用力咳了好幾聲,理順了嗓子,看著李桑問道。 шшш◆ ttκa n◆ ¢ O
“你最喜歡的那出,關公辭曹。”李桑笑瞇瞇道。
“咳!”黑馬再清了回嗓子,踢了腳金,金立刻揮著手,“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黑馬猛一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