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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112章 與虎謀皮

大常在出殯前一天,趕回到建樂城。

和柳家一家六口的喪事,除了那塊風景風水都極佳的墳地,別的,李桑都辦的極其簡單,有過來弔唁的,也都被竄條奉命擋了回去。

從墳地回來,李桑吩咐大頭把米瞎子推出去,關上院門。

大常燉了一鍋青菜豆腐五花

吃了飯,李桑看著衆人吩咐道:“我要出去一陣子,家裡和鋪子裡的事,大常作主,這一陣子,你們好好吃飯,好好幹活,不要出建樂城。”

大常擡頭看向李桑

“放心,不是去殺人。我走後,鋪子裡有什麼事,你掂量不出深淺,就去找世子,請他示下。

家裡,急事你和黑馬商量,不急就等我回來。”李桑迎著大常的目,接著道。

“要去多久?”大常悶聲問道。

“不知道,應該不會很久。我不想讓人綴上,中間不會遞信回來。

不用擔心,這一趟沒什麼危險。世子要問,就說我出去走走,散心去了。”李桑接著道。

“好。”大常心裡稍寬。

第二天早上,大常起來的時候,正屋門開著,李桑已經走了。

……………………

這些天,顧晞一天至兩趟的打發人去白虎橋看一看,再看看李桑怎麼樣了。

天亮後沒多久,顧晞就知道李桑離開了建樂城,出去走走,散心去了。

這天沒有早朝,顧晞徑直進了明安宮,和顧瑾說了李桑出外散心的事兒。

顧瑾端直坐著,神冷峻。

“能找到,綴上嗎?”好一會兒,顧瑾看著顧晞問道。

顧晞搖頭,“上一趟,幾個人盯著,都是好手,也沒能盯住,現在,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走的,還是今天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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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顧晞帶著說不清是讚歎還是慨,苦笑道:“要是不想讓人找到,就能像一滴水滴進河裡,無可找。”

顧瑾沉默了好一會兒,慢慢往後,靠在靠枕上。

他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可憑著直覺,他覺得這一趟,必定是極大的事。

他很擔心。

……………………

五天後,安慶城外。

李桑從一輛大車上跳下來,揮手和車上的老太太告別,看著大車走遠了,繞個圈子,往迎江寺過去。

垂落時,李桑站到了迎江寺山門下,聽著幽揚的晚課聲,仰頭看著巍峨的大殿,和高聳的振風塔。

看了一會兒,繞過山門,沿著寺院圍牆,一邊走,一邊看。

一陣清脆的鐘罄聲後,晚課結束,一片腳步聲夾雜著嗡嗡的話語聲,沒多大會兒,寺裡重新安靜下來。

李桑攀上一棵古樹,站在樹上,看著寺,片刻,從樹上躍下,落進寺裡。

寺院最靠近江邊那一面,和僧舍隔著整個園子,有座小巧的院落,院門半開。

李桑進院,隨手掩上院門。

正屋大門敞開,葉安平已經落了發,背對著院門,端直坐著,敲著木魚,正在念誦。

李桑左右看了看,進了正屋,走到葉安平側前。

葉安平擡起頭,看著李桑,意外而愕然。

“這裡說話方便嗎?”李桑擡手彈滅蠟燭。

“去塔上說話吧。”葉安平立刻站起來,手往前,到把鑰匙,轉往外走。

李桑跟著他,從院子裡的角門出去,走幾步就是振風塔了。

李桑看著他開了最底的塔門,讓進李桑,閃進去,栓上塔門,又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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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平在前,李桑跟著他,一層一層,一直上到振風塔最上一層。

李桑著牆,站在塔上,看著大江對面的點點燈,和寬廣黑暗的大江,低低嘆了口氣。

還在江都城時,這江上還是點點漁燈,片片白帆,充滿了生機,現在,灰暗一片。

葉安平已經盤膝坐在地上,了只小小的油燈出來,火點上。

李桑背靠著塔牆,坐到葉安平對面。

“我常到這塔上靜坐。”葉安平指著油燈解釋他點燈的原因。

他常來,來了就會點燈,這趟來,自然也要點燈。

李桑嗯了一聲。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葉安平看著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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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迎著葉安平的目,看著他眼裡跳的兩團小小的火苗。

“你都查清楚了?都查到了什麼?找到了什麼?”李桑直截了當問道。

葉安平臉微白,抿著,沒答話。

“你要殺的人,是皇上。”李桑直視著葉安平,接著道。

葉安平面白如紙,“你,是你查到的?你?你怎麼?”

“這把劍,,雄爲,雌爲凰。

你年青時,必定不如後來深沉老辣,你當年要報仇的瘋狂想法,你的親長,你們族裡,必定知道了些。

所以,你要用家生子,才能打消他們的驚恐。

後來知道你養了湛瀘這樣的殺手,你們族裡的恐懼和嚴厲,不是因爲你養了殺手,而是因爲他們知道你要殺的人是誰。

像你們這樣的大族,養一個兩個、十個八個殺手,本算不得什麼事兒。”

“你當時就想到了?”葉安平不錯眼的看著李桑,“你確實不是湛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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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看著他,沒說話。

“你稍等。”葉安平往前挪了挪,下了兩步樓梯,從旁邊的龕盒裡,捧出佛像,從脖子上取下銀鏈,將銀鏈上掛的一隻小小的平安符進龕盒裡。

一聲極輕的咔嗒聲後,葉安平側過,將一條胳膊到底,掏出個靛藍綢包。

“這迎江寺,是你們葉家出錢蓋的?”李桑問了句。

“嗯,這振風樓,是我看著修起來的,塔裡這樣的機關有十幾,我留下這一,是準備給自己盛放骨灰的。”葉安平一邊說話,一邊抱著綢包,重新坐回去。

“一共六個。”葉安平解開綢包,開六隻小小的卷軸,一一攤在李桑面前。

“這是娘,這是江都縣的祝家姑娘,這是房州的蔡家姑娘,這是津上的劉家姑娘,這是解州的莊家姑娘,這是絳州的路家姑娘。

祝家姑娘是去南山寺上香途中,失蹤的。

蔡家姑娘是在河邊看放燈時,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失蹤了。

劉家姑娘送兄長赴京備考,從十里亭回家的路上,失蹤了。

莊家姑娘也是進香路上失蹤的。

路家姑娘是在自家莊子裡,看著農忙,不見了蹤影。”

李桑挨個看著六幅小小的畫像。

畫像上的孩子都是十八九歲年紀,一樣的眉眼明,一樣的神溫婉。

“江都縣的祝家姑娘,是頭一個失蹤的,第二個就是娘,接著是房州,津上,解州,絳州。

那一年,是皇上立了太子第二年,他從建樂城出發,南下到揚州,沿江往西,從鄭城往北,至永興路折往東。

他經過江都縣時,祝家姑娘不見了,經過安慶府時,娘沒了,們失蹤的時候,都是他經過當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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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爲什麼要擄走們?”李桑看著葉安平問道。

“我沒能查出來。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巫

這六位姑娘,差不多年紀,都和娘差不多,都是書香大家出,聰慧懂事,識書達禮。

我沒辦法找到們的八字,要是能找到八字,大約就能查到是什麼巫。”葉安平說到巫兩個字,神痛苦。

他問過很多人,都說但凡用人牲來進行的巫,都是極歹毒的法,使用的人牲越多,法子就越歹毒,被行巫的人牲,也就死的越慘。

“不是巫。”李桑一個個捲起卷軸。“他把們擄去,是因爲們長相類似,都聰慧,都出良好,都識書達禮,都能生出很好的孩子。

他擄走們,是生兒子用的。”

葉安平愕然,片刻,失聲道:“二皇子?”

“嗯,們長的,都很像沈賢妃。

二皇子不是沈賢妃生的,而是出自們中的某一個。”李桑垂著眼,將卷軸包在綢布裡。

“你要做什麼?”看著李桑拎著綢布包要下樓。葉安平俯前撲,急急問道。

“我還沒想好。我要是做了什麼,你在這迎江寺,應該是能聽說的。我走了。”

“等等,你要銀子嗎?我還有很多……”葉安平再撲一步,急急道。

“不用,用不著銀子。”李桑看了眼葉安平,下了樓梯。

……………………

七月流火。

傍晚,景龍門外一家客棧裡,李桑坐在窗臺上,看著遠墜落下來的流星。

已經證實了的猜想,也知道了一共失蹤了幾個孩子,們都是誰。

下一步,要找出來們被帶走之後,養在哪裡,又死在了哪裡,是們中間的哪一個生了二皇子,得找到些確鑿的證據,足夠說服某些人的證據。

可這些,必定被皇上埋藏極深,必定清理的極其乾淨,皇上,纔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呢。

他和沈賢妃,也必定對此極其警惕,不能出一一毫的痕跡,否則,立刻就會被抹去抹平。

有點兒難。

李桑曲起了一條,踩在窗臺上,瞇眼看著黑暗高聳的景龍門。

皇上的潛邸,就在景龍門

當年那場爭位鬥,從潘定邦那裡,聽到不傳聞八卦。

先皇的生母是俘獲而來、充宮廷的奴婢,一次偶然機會,被太祖臨幸,生下先皇,可直到先皇的母親死時,都還是一個宮婢,只是不當差了而已。

後來的尊號,是先皇即位後,才追封的。

先皇孃兒倆個,在爭鬥激烈的後宮一直悄無聲息,甚至連太祖都常常忘了他還有這麼個兒子。

好在當時皇子十幾二十個,皇二三十,太祖不認識的,也不是先皇一個人。

皇子皇們實在太多,太祖又是本不管,這些皇子皇們的婚嫁,出宮,除了那幾個深得太祖寵的,其餘諸人,到了年紀,都是有宗正府出面,挑座宅子讓皇子出府親,給公主挑個差不多的人家,湊點嫁妝嫁過去。

像先皇這樣悄無聲息的皇子,自然不著他來挑宅子,宗正府指到哪兒就是哪兒了。

那時候剛剛建國,建樂城百廢待興,空得很,就是熱鬧地段,也是空宅子多的是,可先皇還是被指到了挨著景龍門的一座宅邸裡。

景龍門在當時是很偏僻的地方,遠離皇城。

這座宅子,連大都不算大,真真正正是一無是

可後來,誰也沒想到,在諸皇子爭鬥到最慘烈的時候,沉默了半輩子的先皇突然站出來,和一直片葉不沾的老睿親王聯了手。

老睿親王悄悄去了趟泰州,替皇上求娶了先章皇后,替兒子求娶了文大將軍的獨養兒。

爭鬥波及,苦楚不堪的軍中諸將,在先章皇后和文大娘子一前一後嫁進建樂城之後,幾乎都有了選擇,站到了先皇一面。

也就大半年,先皇就屠盡了諸兄弟,踩著所有兄弟,和衆多姐妹們的鮮,坐上了那把椅子。

的狗才最兇啊。

李桑想著潘定邦說這句話時的神,瞇眼微笑,潘定邦是個明白人。

登上大位的先皇,坐到那把椅子上時,也是傷痕累累。

五個兒子,死了四個,三個兒,一個沒活。

先皇登基沒幾天,就立了皇上爲太子,可皇上卻不是立刻就搬進皇城那座皇太子宮的,而是選擇留在景龍門外的那座潛邸,直到二皇子出生,之後,才搬進皇城。

李桑眼睛微瞇。

聳立在皇城之中的皇太子宮,被宮城俯視,被百注目,哪有這座遠離皇城,偏僻安靜的潛邸方便呢。

唉,皇上和先章皇后這份婚姻,不是因爲你,是爲了利益。

先章皇后必定明明白白,和文大娘子嫁進來前,和老睿親王,必定是談好了的,是有過這樣那樣的約定的。

可這份毀約之心,至從皇上不願意搬進皇太子宮那一天起,就紮下了。

先章皇后與虎謀皮,撒手而去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心

世子說很平靜。

嗯,願賭服輸。

一點一點深濃起來,更梆聲由遠而近,人靜時分了。

李桑站起來,換上一,跳出窗戶。

先去看看那座潛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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