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鄭尋最終還是吃到了飯。
也許是他咬牙切齒地抱著周笙笙的大,恨不能一口啃下去的樣子讓周笙笙產生了些許憐憫之,但更關鍵的是他那句威脅。
“周笙笙,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給你辦份證了?”
周笙笙考慮了兩秒鍾,把還剩三分之一蛋炒飯的盆子遞給他:“行,你吃吧。”
那盆子頗有些慘不忍睹,炒蛋都被挑完了,隻剩下殘餘的一小堆米飯,油亮亮的。
“,虧你還是個的,這麽能吃也不怕嫁不出去!”鄭尋拉兩口飯,又回過神來,“哦,對,你本來也嫁不出去,不用考慮這麽多。哪個男的願意娶個三天兩頭變臉的人啊?”
周笙笙從他手裏把飯盆子奪過來,往一旁搖著尾的羅歐跟前一放,冷著臉走了。客廳裏隻剩下和狗搶飯吃的鄭尋,和他慘絕人寰的哭天搶地。
鄭尋在酒吧當調酒師,調酒師是好聽點的法,其實就是個酒保。他和周笙笙自小就混在一塊兒,以至於後來周笙笙要離開小鎮了,隨口問他一句:“要不要跟我一起浪跡天涯?”他把行李一收,背著背包就跟走了。
後來周笙笙懷疑地問他:“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啊,這麽想跟我浪跡天涯?”
那一陣剛好頂著張六十歲老的臉,鄭尋瞇起眼睛看半天:“大姐,你臉上的皺紋都快比我老二上的還多了,我是有多喪心病狂才會想跟你一起浪?就算我想,我家老二也不會同意的!”
不用多想,那一天鄭尋的創傷程度一定高於他老二上的皺紋程度。
因為周笙笙那張每逢下雨天就改變的麵孔,兩人一直不敢在同一個地方久留,每隔幾個月就換個地方住。眼下來北市也不過一個多月,這個地方雨水不多,倒是能住得久一點。
鄭尋連夜做了張假份出來,往周笙笙跟前一遞:“你可以跪著一聲鄭大爺你真帥,我也許能勉為其難考慮一下不計前嫌地原諒你。”
周笙笙拿過份證做了個要踹死他的作,鄭尋嗖的一下手矯捷地閃回了自己的房間,卻沒看見門外的人彎起了角,難得出了笑容。
鄭尋是個技宅,主業調酒師,副業□□。對於周笙笙這種時不時就變張臉的人來說,份證是需要時常更替的,鄭尋也是因為這個才學會了這門技活。
聽著他在房間裏罵罵咧咧的,周笙笙倚在門邊,輕聲說了句:“謝了啊,不計前嫌寬宏大量的鄭大爺。”
屋的聲音倏地沒了,鄭尋跟見鬼似的把門拉開,卻發現周笙笙已經回的房間去了。
***
每逢變臉,眼睛都會發炎,還模模糊糊伴隨高度近視,這已鐵律。
櫃子上的滴眼隻剩下瓶底一層,周笙笙戴上形,在周一一大清早去醫院開消炎藥,順帶買新的滴眼。
鄭尋還在睡,經過他的房門口時,周笙笙聽見了他響亮的鼾聲。
不知道為什麽,有的人醒著的時候人模人樣,睡著了就了頭豬——這大概是科學家迄今為止未曾解開的難題之一。
放輕了腳步,離開前順帶拉開冰箱門看了看,存糧已然告罄,隻剩下占去半壁江山的紅酒白酒啤酒尾酒——這都是鄭尋那個“空手道”趁職務之便從酒吧裏“順”回來的。
盤算著,回來的時候還得去一趟菜市。
周一的醫院擁得一塌糊塗,周笙笙開了眼藥水和消炎藥,坐在擁堵的走廊裏等著領藥到的名字。
因為眼睛發炎的緣故,形總像是戴不穩,還有異。忍不住一再,結果有人經過麵前的時候撞到的手肘,手背重重過眼睛,形掉在了地上。
趕忙彎腰去撿,匆忙跑到走廊盡頭的廁所裏清洗鏡片。
洗手的水槽就在男廁所中間,小心翼翼地把清洗完的鏡片往右眼上戴時,冷不丁被人抓住了手腕。
那手是斜斜地從左邊來的,閃電般迅疾地扣住了。那隻形還輕飄飄地立在食指上,手腕被人握住又很快鬆開。
皮很白。這是周笙笙的第一個念頭。
那隻手纖細修長,指節分明,仿佛玉雕出來的一樣,在頭頂白熾燈的照耀下泛著好看的澤。
順著那隻手看上去,猝不及防跌進了一雙漆黑亮的眼眸中。
在麵前,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神冷淡地看著,眉頭微皺:“你不知道自來水裏有細菌,不能用來衝洗形眼鏡嗎?”
“我——”語塞,睜著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麽短暫的對視,醫生從通紅的眼睛裏又發現了新的端倪。
“眼睛發炎?”
“……對。”莫名其妙矮人一截,心虛地點頭。
卻見那醫生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不悅的神更加明顯。他用更冷的聲音質問:“你不知道眼睛發炎的時候不能戴形?自來水裏有細菌,附著在鏡片上容易引發角炎,看你這樣子眼睛本就發炎了,的粘係統正脆弱,真想瞎子的話,倒不如把角捐獻給有需要的人。”
周笙笙一愣,這人說話語氣怎麽這麽衝啊?
正準備說話,走廊上忽然傳來護士呼喊的聲音:“陸醫生,您好了嗎?這兒有個急病人需要理!”
白大褂就在的注目之下冷著臉轉走了,完全不等說句什麽,隻丟下一句毫無□□彩的:“不用謝。”
???
周笙笙滿頭霧水,什麽時候流出半點激之了嗎?現在的醫生都已經狂拽酷炫到要與太肩並肩的程度了?還有他臨走時那個看到髒東西的眼神是幾個意思?
之。
***
周笙笙還是把形戴上了,其一是因為視線太模糊,其二是因為那個醫生的態度人極其想跟他反著幹。
而反著幹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右眼腫了核桃。
還真白大褂給說對了!
這下連形也沒法戴了,隻能頂著模模糊糊的視線又一次上醫院。在眼科掛號排號老半天,好不容易到周笙笙了,聽見護士開門的名字。
“哪位是周笙笙?”
“我。我是周笙笙。”從椅子上站起來,雙目蘊淚地朝辦公室裏走。
“是眼睛發炎了吧?”護士笑著朝點點頭,“快進去吧,陸醫生在裏麵。”
陸醫生……周笙笙疑地想著,這稱呼好像有點耳啊。
就這樣視線模糊地走進辦公室,約看見辦公桌後坐著個白大褂,朦朧讓他顯得姿頎長,拔好看。
“坐。”白大褂吩咐。
依言坐在了他對麵,察覺到他好像直勾勾地盯著,卻一直沒說話。一時間,手腳都有些局促。
難道是這張臉太漂亮,把醫生的魂都勾走了……
麵上微紅,覺得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於是小聲說:“醫生,我昨天眼睛有點發炎,後來形眼鏡掉地上了,我用自來水衝了衝又戴上了,沒想到今天就——”
“我昨天說什麽了?”白大褂忽然打斷,聲音清清冷冷的,像是把刀子。
周笙笙一僵,來不及反應。這聲音,這態度——
“自來水裏有細菌,不能用來衝洗形眼鏡。眼睛發炎時黏係統很脆弱,更加不能戴形,特別是有細菌的形。”辦公桌後的人一字一句重複著昨日說過的話,末了輕描淡寫掃一眼護士拿來的排號單,“周笙笙對吧?掛完眼科,我建議你再去耳科看看。”
周笙笙簡直像是被雷劈了。
如果此時有配樂,大概隻有《哪吒傳奇》的主題曲能夠代表的心聲: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
哪怕沒戴形的還看不清眼前的白大褂,也再清楚不過記起了這位和太肩並肩的醫生,沒想到他今天比昨天還要衝,這本不是要上天的節奏,分明是要日天。
周笙笙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坐在那裏攥著拳頭一聲不吭。
他雖然很衝,但其實很清楚確實是自己做錯了事,不聽醫生話的人是,如今人奚落也隻能幹坐著,聆聽教誨。
短暫的沉默後,桌後的人很快站起來,走到麵前,戴上口罩和消毒手套,俯托起的下:“抬頭。”
膠質手套到的下,醫生的語氣很不好,但力道很輕。
他湊得太近了,近到視線模糊的也看清了那張臉。
幹淨利落的短發,出類拔萃的五,皮好到會青春期的痘痘捶頓足,而那雙近在咫尺與對視的黑眸,竟一時間找不到可以描繪它們的詞語。
就好像因為眼睛發炎的緣故,全世界都籠上了一層薄霧,可唯有這樣一雙眼睛像是黑夜裏的小小燈盞,散發著熨帖溫潤的輝,驅散所有朦朧晦暗。
不自看呆了。
下一刻,醫生鬆了手,簡短有力地說:“再有下次,捐角吧。”
“……”
周笙笙攥著拳頭一言不發,剛才是犯什麽病了,居然覺得他的眼睛溫又明亮?
醫生回到桌後,作利索地寫好方單,低頭疾書時還不忘叮囑:“這世界上到都是看不見明的人,你要真不想要你的眼睛,趁早說。”
“我就是一時大意!”終於忍不住反駁了。
醫生抬頭冷靜地看著,半晌點頭:“那我勸你,從今天開始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
這句聽著還像人話,氣消了一點。
下半句——“畢竟還有個角贈者等著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該為他人著想,你說是吧?”
你說是吧?是你個鬼啊!
周笙笙漲得滿臉通紅,從他手裏一把抓過方單,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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