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保持十年前建筑初始時舊日裝潢的酒店里。
上午十點鐘左右, 酒店沉睡未醒,整條金碧幽深的長廊靜寂無聲。
程嘉讓打開房門的時候還在通電話,一大早, 先是江子安的電話, 又是一下接一下的敲門聲。
他頭昏沉得像是余力盡失, 下床到門前,幾步的距離, 一陣頭暈目眩。
他吸了口煙, 夾煙的手從另一手中拿過手機, 在左耳邊。
右手拉開保險扣開門的時候, 手機聽筒里還在滔滔不絕:
“你說您這好端端大北京不待, 哥幾個吃喝玩樂都找不找您, 敢您自個兒跑那誰也不認識的地兒待著去了?”
程嘉讓聲帶著病中特有的啞, 沒什麼好氣兒:
“幾把扯淡。”
“咱這不也是關心一下病號。”
電話那頭, 江子安不住閑,
“怎麼樣讓哥,確定不要兄弟找一私人飛機接你去?”
房門保險扣“啪嗒”砸在門上,連打幾個旋。
程嘉讓眉頭皺起,拉開門的一瞬,本能淡漠地看過去。
沒想到是對方搶先開口。
——“你昨天,為什麼沒來?”
他長指還扣在門把上, 未及收回。
打眼就是紅著鼻尖下頜的傻氣姑娘,的手還保持著敲門的作未及收, 袖口抻落,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很細,像是一折就斷。
程嘉讓垂眼睨過去,窺見小姑娘長睫輕翕。
酒店長廊安寧得恍如他是最后的住客, 連星點風也沒有,他夾在手中的香煙卻無聲且熱烈地寸寸燃著。
電話那頭久未得到他的回應,又隔著千山萬里過聽筒了他好幾聲:
“讓哥?”
“咋不說話了?”
……
霍音是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拉進酒店房間里的。
彼時站在他對面,尚且能聽見他電話聽筒里傳來的聲音。
“讓哥?”
“咋不說話了?”
程嘉讓只撂了聲“掛了”就兀自摁滅電話。
霍音還站在旁邊發呆,后悔著剛剛的魯莽行徑,倏然就見男人長臂一,在反應過來自己被拉進了酒店房間時。
門已經被男人一腳踹上。
的手腕上,被對方握住的部分強烈的燒灼瘋狂蔓延,是從對方掌心皮讓渡而來。
是很燥的熱,覺像是夏日中暑后表層的溫度。
霍音循著溫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眼便是對方正拉著手腕的那只手——溫傳來的源頭。
眼前的男人穿一墨黑綢質長袖睡,隨著走路的幅度,冷白的手腕在睡的掩蓋下忽忽現。
被拉著,坐到酒店窗邊自帶的沙發上,人因為一路吹冷風,僵地坐下。
本能地開口,很小聲問:
“你怎麼、怎麼拉我進來了。”
封閉的空間,被衾敞開的雙人床,房間里彌留他常用的沐浴淺淡的茶樹香和稔的煙草味。
和程嘉讓,單獨在這里,好奇怪的覺。
此時年輕男人正居高臨下,站在面前。
看著他隨手將手機扔到不遠的床上,下一瞬,倏然急轉而來,淡漠的雙眼掃過,半秒鐘之,急劇靠近。
安靜無聲的房間里好像倏然多了背景音。
“砰、砰、砰……”
一下接一下,速度愈加快起來。
直到幾乎快要能隔空到他上發散的溫度,視線落在男人繃的下頜線無從移開時。
看到他將手里剛剛到一半的煙,摁滅碾碎在所坐的單人沙發旁邊小幾上的玻璃煙灰缸里。
“外面冷。”
程嘉讓打開空調開關,退了兩步坐到大床邊兒。
“啊?”
霍音起先沒反應過來,疑問的聲音出口,才突然弄懂,他是在回答上個問題。
偏頭向著程嘉讓的方向看去。
但見他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兩步坐回到大床上,濃黑的眉頭皺著,雙目微闔,半倚在床頭。
看起來頗為難捱。
霍音咬著下開口: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一點小病。”
對方似乎狀態真的不大好,四個字說到后邊兒,就只剩了氣聲。
突然有點兒慶幸今天鬼使神差,頭腦一熱就開了好幾公里的電三來了縣城。
在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屋外張燈結彩,房空冷清的酒店里。
他一個人在這舉目無親的異鄉里,生了這麼重的病。
……
霍音將凍得僵冷的兩手放在邊輕輕哈了幾下。
口中很小聲嘟囔著湊上前去。
“都這樣了,還小病嗎。”
“這麼嚴重……昨天就病了嗎?所以沒來。”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不過霍音突然就想起來昨天他們在街上相遇,那時候他手里正提著一包看不清是什麼的小盒子。
霍音到現在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應該是那時候就病了吧。
秀眉皺起,掌心翻轉,用指背去探對方額頭的溫度。
然后是皮與皮的直直接。
很輕易,就能到對方里無不在的燥熱。
好像發燒了。
至于原因,不敢確定。
在想這個問題。
所以手指背無意識地在對方的額頭上停頓了兩秒鐘,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的燥熱已經瘋狂讓渡而來,將指節被冷凍的紅消弭。
霍音在判斷病方面,實實在在是個半吊子。
不過,眼前的病號可是國頂尖醫學院重點培養的高材生。
想了想,還是緩緩湊近些,確保對方能聽得見,小聲問他:
“程…嘉讓,你知道你的病是怎麼回事嗎?”
半晌沒得到回音。
將探在他額頭上的手移開時,卻突然被一力道扣住手腕,移不得。
霍音倏然被驚到。
訝異地看過去,恰好對上程嘉讓病中稍顯迷離的眼。
“好熱。”
眼前的男人溫分外灼燙,扣住手腕的手掌里像是翻騰燃燒著猩紅熔巖,熱烈的不可思議。
他人倚在床頭,狹長的雙目半闔,燥熱在呼吸間顯無疑,啞著聲,聽起來沒什麼力氣,
“借我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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