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撞上暗礁失事的消息一傳來,府里頓時沸反盈天。
崔三郎聞言直接昏了過去,更是上加。
二夫人掩著帕子,守在崔三郎床邊直掉淚。
崔三郎用了針灸,歇了好大一會兒才睜開眼,他一把抓住了二夫人的袖子,聲音嘶啞:“母親,是不是你做的?”
二夫人原本正在掉淚,一聽,瞬間繃起了臉:“船只是你挑的,護送的人也都過了你的眼,就連日子都是你擇定的,同我有什麼關系?夏日水面本就多事,何況是撞上暗礁,你不信便自己去瞧瞧那船上的,聽說正是被磕壞的,都是命數罷了。”
都怪他?
崔三郎慢慢松了手,忍不住自責,可轉念一想:“母親不是一直厭惡表妹嗎,當真不是你?”
“那是我的親侄,我難不是鐵石心腸嗎?”二夫人眼中噙著淚,一副傷心絕的樣子。
崔三郎不說話了,畢竟是他的生母,他不好用過多的惡意揣測。
“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表妹早上還好好的同我話別,如今竟是連尸首也沒找到,怎麼偏巧讓給上了?”崔三郎又悔又氣,趴在床沿咳了起來。
二夫人連忙了痰盂,又手拍了拍他:“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陸丫頭命不好,我安排人多做幾場法事,再給江左多送些銀錢,想來陸丫頭在地底下也能安歇了。”
“可表妹還那麼年輕……”崔三郎一想起來,仍是難的不過氣來。
“人畢竟已經走了,你傷心又有何用?倒不如打起神好好料理的喪儀,也算對的起了。”二夫人又勸道。
崔三郎沒辦法,只能點了頭:“那還請母親厚葬表妹。”
凝暉堂里,大夫人聽聞了消息也犯了頭疼,搖著頭直嘆可惜。
崔璟自打知曉后,更是像丟了魂一樣,一直念叨著:“不可能,怎麼會突然出事?”
他明明派了船在后面跟著,就是防止出意外。
怎麼同在一江上,他的船沒有出事,偏偏表妹的船出了事?
當真有那麼巧嗎,還是二房了手腳?
“大郎,人死如燈滅,你也莫要太過傷悲。”大夫人勸道,“不過陸丫頭既救過你,的喪儀我們自然得多出出力,我已安排人托了東西送到江左去。”
“可……”崔璟仍是覺得有哪里奇怪。
他琢磨了許久,才想起來崔珩,對了,行簡,表妹遇難這樣大的事,行簡為何連面都不?
表妹連尸首都沒找到,難不是行簡從中做了手腳……
他正猜疑,崔珩便進了門來。
“二郎,你的手怎麼了?”大夫人敏銳地看到了他手上一指長的痕。
“沒怎麼,我今日帶了人去尋表妹的尸首,無意間刮傷了。”
崔珩淡淡地道,微微背了手。
原來行簡還在找表妹,崔璟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大夫人一聽也點了點頭:“三郎臥病,二房那邊沒人撐著,我們是該幫襯著點,你多派些去找找,即便人不在了,至也得找到尸首,那麼好的姑娘,要是讓魚給咬了,蝦給吃了,可太作踐人了。”
“好,母親盡管放心。”崔珩應了一聲,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又道,“只是找人需費些周折,這幾日我恐怕要外宿,不能來給母親請安,母親見諒。”
“都這種時候了,何須拘小節。”大夫人擺了擺手,不以為然。
“那我也去找。”崔璟附和道。
崔珩卻打斷了他:“江面風高浪急,氣又重,兄長虛,莫要傷了自己,這件事由我來辦便好。”
他眼尾滿是紅,聲音也有些啞,一看便是疲倦過度。
看來行簡對表妹是真心的,表妹若是知道,恐怕也不會那麼怨懟他了。
崔璟沒再爭執,只拍了拍他的肩:“要,莫要累垮了自己。”
崔珩點頭,匆匆理完府里的事,換了服后便去了德坊。
***
德坊里
雪醒來已經半日,腦海里走馬燈似的,眼花繚,加之迷藥的藥效沒過,渾無力。
歇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些氣神,由晴方扶著下了地。
不看不知道,細細一瞧,才發覺這里看著普通,同初見的相差無二,但里的陳設卻都換了一通,黃花梨木香幾,小葉紫檀拔步床,千秋書架,紫竹屏風……每一樣都不是凡品。
金屋藏,他倒真做的出來。
雪斂了斂眼神,打開窗子,只見庭中植著一株碩大的桂樹,桂花如米粒,黃燦燦的,星星點點夾在在蔥蘢的綠葉中。
秋日傍晚,于樹下納涼,桂花同載酒,配一二瓜果,頗有雅趣。
但若是人被關著,一切便提不起了興趣。
眼神又往門前,只見門邊嚴嚴實實的安排了四個魁梧的守衛。
晴方幾次想出去,都被客氣地請了回來。
對付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子,二表哥竟出了這麼多人,未免也太看得起。
雪出不去,只好又回房睡下。
昏昏沉沉間,忍不住去想府里的狀況,姑母現在一定極為得意,三表哥興許會為哭一哭,最為真心實意的恐怕只有大表哥了。
這回可真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雪迷迷糊糊地睡下,睡到傍晚,院子里忽然嘈雜起來,仿佛進來許多人。
“表姑娘,這是公子給您安排的使,您看看合不合用,還有什麼短的,缺的盡管告訴我。”
見醒了,楊保領著三四個十五六歲的使進到了外間。
那幾個子大約是聽了什麼訓誡,一進來便齊齊地雪“夫人”。
雪聞言微微僵了一下,語氣冷冷的:“我算什麼夫人?你怕不是錯了。”
“這是公子吩咐的,卑職也只是照辦。”楊保連忙低頭。
那幾個使一聽哪還有不明白的,眼前這位娘子生的這般貌,偏偏被養在了外頭,恐怕……是個外室吧。
幾人一起低下了頭,仍是喚:“夫人息怒。”
們的默認更讓人難,雪煩悶地背了:“我有晴方就夠了,你讓們走吧。”
“娘子可是看不上,公子說了,娘子若是覺得們不得用,外面還有一批,只等娘子看順眼。”楊保又開口道,心想公子果然了解表姑娘,連要說什麼話都預料的分毫不錯。
“你說什麼?”雪回頭。
楊保低頭又重復了一遍:“公子還說了,若是娘子還看不上,便再去外面采買,直到娘子滿意為止。”
打眼一看,門外果然還有人沒進來。
二表哥還真是把拿的死死的。
雪又生氣又無奈,本犟不過他,只能忍著氣答應:“不必了,就們吧。”
“多謝夫人。”那幾人激的答應。
安排好使,時候已經不早了,幾人便利落地去準備膳食,灑掃庭院,漸漸地生了些煙火氣,仿佛當真說是一座尋常的宅院。
飯食送來,雪卻沒什麼胃口,淡淡地拒絕:“我不想用。”
“可公子快來了,若是讓他知道您沒用膳,我們定然會到責罰……”使勸道。
“我沒胃口,等他過來我自己說,你放下吧。”雪也不想讓使為難。
使卻仍不敢走,這位公子買了們的契,給的月銀也高,什麼都好,只要求口風要,還有便是要侍候好里面這位。
若是連飯食都討好不了,公子定然會生氣。
但這位娘子看著貌溫,脾氣固執起來卻很難說服,使站了許久,見粥都冷了,實在無奈,只得端著漆盤離開。
正出去的時候,崔珩恰好掀了簾子進來:“怎麼了?”
“公子,夫人不肯用膳。”使低聲朝他回稟道。
崔珩瞥了眼那背過似乎已經睡著的人,接過了粥碗:“我來吧,你下去吧。”
“是。”那使如釋重負,悄悄出去。
原以為這原來這院子的主人是個不好的,里面這位才這麼排斥,沒想到今晚一見,這位公子竟這般英俊倜儻,對夫人也極為溫,那夫人為何還這般不高興呢?
“起來用膳。”崔珩端了粥碗過去,低低了一聲。
帳子里的人卻毫無反應。
崔珩放下碗,帳子一掀開,才發覺陸雪已經睡過去了。
這迷藥后勁大,這兩天恐怕都緩不過來。
崔珩也沒執意醒,這些日子不在,他幾乎夜夜難以眠。
眼下見睡著,不再對他張牙舞爪,崔珩也合上了榻。
微微一俯,鼻尖滿是發間的香氣,馨香淡雅,他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暌違已久,趁睡,崔珩雙手近的發間弄著,貪婪的吸了一大口,腔中充斥著的氣息,他才真正覺到是真的在他邊。
怎麼就那麼倔呢?
好言好語的勸過,語氣嚴厲的也教訓過,偏偏就是不信他。
崔珩看著睡后恬靜的側,恨不得一口咬下去,把咬醒,咬疼,讓哭著求他才好。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盯了半晌,最終只是曲了曲食指,刮了刮輕輕翕的鼻尖。
眼神一低,他忽然發覺的腳踝上有一圈淡青的淤痕。
“這是怎麼回事?”他眉頭一皺,喚了守在外間的晴方過來。
晴方現在對這位二公子是又敬又怕,他一問,便老實地解釋:“當時大船傾斜,娘子便往高去,拽著桅桿,腳脖子被纜繩絆住,許是傷到了。”
這傷,雪不說,連晴方也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崔珩微微煩躁。
畢竟是假死,須要陸雪真的落水做的像一些。
他雖然已經派人守著了,但當看到傷了,崔珩還是說不出的添堵。
他本意是讓長長教訓,結果沒教訓到,到頭來反倒罰了自己。
崔珩沉默了片刻,認命地捉住雪的腳踝,用寬厚的掌心替輕輕按著。
陸雪生的白,腳也生的小巧圓潤,越發襯的那一圈青的痕跡顯眼。
再往上,一截小瑩潤流暢,修長筆直,仿佛上好的玉。
夏末暑氣未消,松散的中下并未再多穿,崔珩握著腳踝一抬起,目一頓,間微微干。
快半個月沒親近,現在一舉一都能牽他的緒,僅僅是看一眼,便勾起了往日溫的場面。
但陸雪剛被他帶過來,正是害怕的時候,這時候實在不適宜做什麼。
須臾,崔珩挪開眼神,住了心中不斷涌上的邪念,只手上稍稍用了些勁,幫按著。
了片刻,手中的腳腕忽然微微抖,一抬頭,他才發覺陸雪不知何時醒了,剛睡醒后的雙眼還沒回神,怔怔地看他。
“醒了?”崔珩停住了作。
“你做什麼?”雪連忙攏了攏睡的松散的襟,害怕地往后。
崔珩卻按住了的腳腕,不許后退:“沒什麼,你腳踝傷了,我替你。”
“我是怎麼傷的,你再清楚不過。”雪了腳腕。
崔珩在這點上的確理虧,間淡淡嗯了一聲:“是我的錯,我現在幫你。”
“不用你幫。”雪穿的,臉頰微微發燙,執著地想回來。
崔珩本來已經歇了心思,被晃著腳腕這麼一來一回地勾著,眼底漸漸發暗,語氣也沉下去:“你不要總跟我鬧脾氣。”
“你這麼晚來,一來便直接上了我的床,我說錯了嗎?”雪反問他。
“你想多了。”崔珩沒理會帶刺的語氣。
“那你這麼晚來是做什麼,單純想看看我嗎?”雪剛被擾醒,心口積著郁氣,“你想來我就得等著,你不來我一整日本見不到外人,連大門都出不去,我不就是你養的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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