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元年的霜降，前朝皇商陳老太爺去世了，今天是陳老太爺出殯的日子。

陳錦君接過徐生手里生麻布制的孝服，披在上。

“東家，賓客都到了，屬下把他們安排在了前廳。”徐生為整理了一下孝服的領。

陳錦君將白兜帽蓋在頭上，出的下半張臉竟是比生麻布還要白上幾分。

“陳家生意不能停，不知道有多人明著暗著算計這點產業，不得祖父去了，陳家就倒了，”勾冷笑，“那可要先問問我陳錦君答不答應。”

徐生整理了一下后的擺：“可惜了東家的婚事，老爺子一去，您要守整整三年孝期。”

陳錦君對此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我本就不是男兒，親與否沒有任何意義，若是與誰家姑娘了親，是耽誤了姑娘，若是男子，就是平白分去陳家產業，比起這些，我更在乎陳家的產業。”

徐生沒有說話，陳老太爺走之前每天都要囑托他一定要看著主家，現在看來，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時候不早了，去前廳吧。”陳錦君長出一口氣。

前廳坐了許多人，陳錦君打眼一看，全是這京城里有頭有臉得上名號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來者不善。

定了定神，兜帽遮住了上半張臉，朗聲道：“晚輩，替祖父謝過諸位前來相送。”

前廳里詭異地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這位自打八歲就被定為陳家主的影。

一群人看著的眼神有些奇怪，有的帶著怨恨，有的帶著算計。

陳錦君皺了皺眉，不好的預籠上了心頭。

果不其然，看到周家的老太爺站了起來，拄著檀木拐杖，走到中央，沖左右在座諸位拱了拱手。

“我與陳兄多年分，不忍看他糊涂了那麼多年，既然陳兄去了，周某人也十分痛心，到底是不能看我多年兄弟的心送到外姓人手里。”

下面一片竊竊私語，陳錦君瞪著周老太爺：“周爺爺說笑了，我自是陳家的長子長孫，斷不會允許外姓之人干涉我陳家家事。”

加重了“外姓”和“家事”兩個字，意味深長地沖周老太爺笑了笑。

“陳錦君，并非男子，算不得陳家長子長孫，擔不得陳家這麼重的擔子。”

周老太爺揣著手笑著。

廳堂里一片安靜，接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來。

一旁有人冷嘲熱諷：“人早晚要嫁人的，哪里又懂生意場上的事？”

“陳家絕后嘍！”又聽到有人這麼喊。

陳錦君咬咬牙，自是知道他這老東西一肚子壞水，祖父生前也是表面與他好，背地里也是遭了不的冷箭。

自己是子一事知道的人不在數，京城的老一輩或多或都知道陳老爺子的決定，其中大多數早已作古，既然周老爺子這麼提了，陳錦君收起對前輩尊敬的模樣，恢復了一貫以來在生意場上的犀利，直接開口諷刺：“是男是，我都姓陳，諸位也姓陳嗎？”

前廳稍稍安靜下來，陳家主不是不通生意之人，恰恰相反，的手段數不勝數，以至于如果不是周老太爺拿自己和陳老太爺多年的再三確認，許多人都是不敢往這個方向去想的。

陳錦君看了周老太爺一眼，心底冷哼，這老東西這些年可沒蹦噠，今天居然這麼有膽子。

繞過周老太爺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翹起二郎，端起一杯茶，斜著眼看周老太爺：“周家這些年，家底都快盡數賠進去了吧。”

“西太后賠給洋人的銀子，要你了大半個周家，現在他大清王朝沒了，周家不去趁機找西太后做你們的忠臣孝子，反而要來吃我陳家的絕戶？”

說話毫不留面，周老太爺站在那里臉一陣青一陣黑。

陳錦君慣會往人心上捅刀子，淺淺喝了口茶，語氣怪氣：“這些年，我陳家避世自保，只求在這世道里護我陳家老小一口糧食，你現在是要在我手里搶了這口保命糧食？”

這話可是扣了天大一頂帽子給周老太爺，吃人絕戶，要死一家老小，這種無無義的人在京城是討不到生意的。

這一張利害得，當場說得周老太爺無地自容，站在那里頗為尷尬。

“周老太爺還是顧好自吧，今天要事是我祖父出殯，”起向正堂走去，“這可是頭等大事，可別了主次。”

的心里滿是不屑，眼神鋒利如刀，掃過在場心懷不軌的人們，諷刺又戲謔。

正堂的四周掛著白布，層層疊疊，給足了死者排面。

昨夜守靈的是三叔，雖為長輩，卻是庶出，所以這次主要流程還是陳錦君來完。

自父母死在大清皇帝手里，陳家就與皇家分道揚鑣了。

雖然名為皇商，其實早就不依附于皇家，所以在民國元年，陳家在生意場上還是有著舉足輕重的發言權。Μ.166xs.cc

跪在棺槨面前，隨著司禮的唱詞拜著自家祖父。

這一次又一次的叩首，意味著必須要在這新世道上，帶著陳家繼續走下去。

神莊嚴而肅穆，在后，陳家三叔與周老太爺換了一個眼神。

“長子長孫置玉蟬——”

陳錦君站起來，從徐生手中的托盤拿過上好和田玉雕刻的玉蟬，放到陳老太爺口中。

輕輕合上陳老太爺的，示意司禮可以進行下一步。

在司禮的主持下，陳老太爺起靈，要移到后山埋葬。

黃土一層一層地蓋到棺槨上，陳錦君看著眼前的墳頭越來越高，知道，從這之后，陳家只有一人支撐了，心里有些苦，又有一些難過。

從后山下來的時候，深秋的風刮得人臉疼，吹得人心寒。

坐在主位上，看著下面來來往往的人，能有多人是真心來追悼呢？不過都是有利所圖，要麼就是把這里當一個尋找易對象的場合罷了。

隨著時間推移，這場晚宴逐漸就變了你來我往，推杯換盞。

甚至不知道哪里來的不流的販夫走卒，端著酒杯湊到面前：“聽周老說你是子，本來咱們都不信，仔細一看，這小模樣怎麼可能是男子？”

隨后嘿嘿一笑，表猥瑣得令人作嘔：“算算年齡，二十了，也是老姑娘了，若是嫁不出去，咱也是勉強能接的。”

徐生在一旁握了拳頭，這般沒有規矩的人，在他看來就應該打出去。

陳錦君直接無視此人，看向周老太爺的方向，周老太爺正笑瞇瞇地沖舉了舉杯。

果然是他。

他想干什麼？陳錦君瞇了瞇眼，招來徐生，囑咐了幾句。

這周老太爺絕對沒安什麼好心，這次只怕是來者不善，了腰，打起十二分神，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盯著整個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