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帶了二十幾個兄弟先行趕去德慶侯府。

此時侯府已被叛賊占據，門口有兩人把手，皆是宋國公府的府兵。

這一路過來晏長風已經發現了，此次城中戰斗的主力是宋國公府府兵，是宋國公暗中助了大皇子一把。

守門的府兵一左一右向晏長風拔刀，“此地不可！”

晏長風漠然上前，抬腳踹倒一個，又側避開另一個，后兩個玄月閣的兄弟隨其后，一人一刀，抹了兩人的脖子。

院中的府兵見有人闖，皆涌過來拔刀相向。晏長風帶頭闖，先抓住一人，匕首架在其脖子上問：“裴延慶在哪？”

這府兵認得世子夫人，平日里只覺得怪和善，沒把的威脅放在心上，梗著脖子道：“公爺有令，擅闖者……”

“死”字還沒說出來，晏長風抬腳踹其膝窩。府兵兩一，不等他跪下，又揪住了他的頭發倒拖著往前走。

那府兵霎時頭皮生疼，只覺得剝皮筋也不過如此，他一路嗷嗷喚，活像是頭待宰的豬。

晏長風：“再給你一次機會，裴延慶在哪？”

府兵此時只想來個痛快，橫豎是死，也就管不得那許多，扯著嗓子道：“在，在地窖！”

晏長風丟開他，疾步跑向侯府地窖。

侯府的地窖在院最深，曾去過一次，里面空間極大，瓜果酒水應有盡有。侯府中人如果被到絕境，一定會退到地窖藏。

但退那地方也不過是垂死掙扎，如果無人守住口，破開是極容易的事。

諾大的侯府庭院，遍地是相的尸。晏長風目視向前，不忍多看一眼。

腳步越發快，越過一的尸跑向地窖。陳嶺跟兩個玄月閣的兄弟護在側，一路走一路殺。

地窖外反而沒有太多府兵，只有一個看守著五花大綁的姚啟年。

陳嶺上前制住那看守。晏長風走姚啟年里的布。姚啟年指著地窖口急道：“快，快救你祖母！”

晏長風沖進地窖時，里面是一團，幾個府兵跟一幫披頭散發的夫人纏斗在一，地上的尸橫七豎八，有一枚頭顱十分違和地豎立當中。

晏長風不想多看，因為不想認出那是誰。可那人的頭面過于悉，門神似的，一度是姐妹們的噩夢。只瞥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長風！”

聽見外祖母聲嘶力竭的喊聲。這聲音暫時住了震不已的心，反握匕首跳下地窖的石階，借著高度踹向舉刀砍人的裴延慶。

裴延慶被一群婦人煩得七竅生煙，手里的刀見人就砍，這些婦人遇上他的刀都沒有還手之力，他毫無防備之心，被結結實實踹了一腳。

他踉蹌前傾，又被地上的尸絆了一腳，直地往地上撲。晏長風再飛起一腳，直接將他踹趴在地。

尤不解恨，一腳踹向他的頭臉，這一腳用了十的力氣，直接就把人踹懵了。彎腰揪著他的領原地轉了個圈，迫使他的頭叩向那枚連死也不肯低頭的頭顱。

連叩三下，裴延慶的額頭頃刻見了。

“堂堂國公爺，上戰場殺敵的猛將，你的刀怎麼好意思對準自家婦孺！啊！”晏長風一腔憤怒，簡直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

裴延慶的腦袋被連踹再磕，好長時間都是懵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嗤笑一聲，“是世子夫人啊，你能殺到這里，倒是有些本事。”

他停頓一下吸了口氣，“王敗寇，各自立場不同，拔刀相向有什麼錯？你不也是各為其主，我就不信必要的時候你會手下留。”

“我確實不會留。”晏長風話音一落，手里的刀就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在裴延慶一聲聲慘中，道，“但我有底線，我的刀只對準該死之人。”

領頭的沒了反抗之力，其他的小嘍啰就沒有再頑抗的必要，地窖里的府兵頃刻都被制住。

但侯府里的人也沒了幾個活口，原本三十幾個人，此時只剩下三五個。

大長公主雙手舉著一把刀，刀上上皆染了，白發凌，眼中迸出駭人的。那是晏長風從沒見過的眼神，像頭被至絕境的暮年兇，拼盡此生最后一點氣神兒與敵對抗，有著英雄遲暮的悲愴。

確定再也沒有危險后，才放松心神，最后一點氣神消耗殆盡，老態立顯，踉蹌數步跪在厲嬤嬤的頭顱前，一言不發。

晏長風覺外祖母一下子就老了，盡管原本就是個老婦，但直到現在，才覺老了。眼神一下子就有了疲態，像是歷經滄桑的老者，對人世沒有釋懷，只有倦怠。

齊氏一直在外祖母后，毫發無傷，見再也沒了危險，這才出來又哭又：“母親，長風嗚嗚嗚……你怎麼才來，們都死了，都死了！這些天殺的叛賊不得好死！長風，快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晏長風面無表地把裴延慶給陳嶺，對大舅母說：“府里無人伺候，外祖母就勞煩大舅媽照顧了。”

說完離開了地窖。姚啟年已經被松了綁，蹲坐地上，雖然一是傷，但很快又找回了他侯爺的尊嚴。

他朝晏長風道：“你大表哥逃出去求救，生死未卜。”

大舅舅這人總是端著架子，不能說討厭，但絕對不那麼討人喜歡。不過危難之際他到底還能守住了家人，沖這一點，就值得人尊敬。

晏長風朝他點點頭，“我知道了大舅舅。”

猛地想起來，地窖那些人當中似乎沒有二舅母的影。一怔，立刻朝二房跑去。

二房跟外面一樣，尸遍地，眼見不到一個活人。晏長風了拳頭，大步邁進屋里，人剛進來就愣在當場。

二舅母吊死在了室房梁上。

晏長風想起最后一次見，話里話外的好像在代言，大約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沒想到會死在家人的無視中。

一向脾氣好，會做人，在府里誰也不得罪，但似乎也沒落下什麼好，終究都了空。

晏長風將的尸放下來，擺在床上，找了塊布遮住頭面，給了最后一點尊嚴。

離開侯府，晏長風又去往宮中。沿途遇上了負重傷幾乎瀕死的姚文庭，便柳清儀將他送回了侯府。

軍此時已經控制住了城中的反賊，基本平定了局。宮中亦經歷了一場廝殺，宮門被炸開了一個，比城門強點有限。不過宮中有白夜司有軍，沒有侯府那樣慘烈。

晏長風進宮找到了吳循。吳循看見十分驚訝：“夫人，你們怎麼回來了？柳姑娘呢？”

“小柳在侯府救人。”晏長風把他們發現異常的經過簡單一說，“我給你發了警示消息，但沒想到夜里就起了。”

吳循：“大長公主可安好？”

“還好。”晏長風說，“裴延慶意圖活捉了，大約是盛明軒的意思，在，才能全他們正義之師的名義。”

“如果蜀王殿下此時在北都就好了。”吳循說，“此時正是好時機。”

晏長風搖頭，“不在也無妨，坐收漁利的人總顯得不那麼磊落，橫豎北都已經穩了，不論是太子還是盛明軒，都已經翻不出什麼花了，圣上可清醒了？”

吳循說是，“吃了柳姑娘的藥，神比以前好許多。”

“帶我去見他，此次北都城是裴延慶一手促，我得把裴二擇開才行。”晏長風又道，“太子出城就改走了水路，恐怕是被設計了，北都遭襲，太子一行在水上肯定也會遇襲，得派人支援。”

吳循神凝重，“我這就去安排。”

隨后，晏長風進到鳴宮，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圣上。

“臣婦晏長風叩見圣上！”晏長風做足了樣子，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臣婦救駕來遲還請圣上恕罪！”

圣上不能言語，只能哼哼幾聲。

晏長風也不是很想聽他講話，他只要聽說就好，“臣婦離開北都回娘家，中途發現異常，有商隊私藏火藥武進北都，于是立刻回來報信，臣婦在侯府活捉了此次鬧事的首領，大皇子的走狗裴延慶，還請圣上置！”

圣上八是了刺激，激烈地哼哼唧唧，看樣子還想從床上蹦起來。

晏長風怕他老人家一氣之下再中一回風，那北都城才徹底沒了主心骨，于是告退：“圣上若沒有其他吩咐，臣婦便暫且告退。”

吳循在床前勸：“圣上無需擔心，城中之已解除，大皇子余黨基本已經落網，只是太子一行改了水路，為防有不測，還請圣上派兵前去支援。”

圣上聽聞叛已除，憤怒平息，但一聽到太子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最后點了點頭，示意吳循全權置。

晏長風離開鳴宮后，決定即刻出發，希能追上裴二的行程，一旦他們在水上遇襲，能就近幫忙。

跟吳循告辭：“北都就給你了，另外我想，玄月閣的消息傳遞既然出了問題，不妨將計就計，以假消息迷對方，你們便暫時用我的驛站傳遞消息，如此可以實現消息共，免除了互相傳信的麻煩。”

吳循覺得很有道理，“是，夫人，我這就通知各兄弟。”

晏長風離宮后先回國公府安頓老夫人。總算裴延慶還認得老娘，家里沒遭殃，府中一切安好。

不過家里的府兵盡數出，許氏已有所察覺，加之城中那麼大的靜，再傻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倍打擊，亦是一夜間老了好幾歲。

“祖母，長風回來了。”晏長風沒有細說，“不過立刻又要走，裴二隨太子走了水路，我不放心，另外，公爺已被抓，您一個人在家千萬保重。”

許氏長嘆一口氣，這口氣里什麼都有，什麼都明白，“走吧，千萬小心些。”

晏長風囑咐王嬤嬤還有如蘭照看好祖母，又帶著徐嬤嬤吳嬤嬤回了侯府。侯府已經沒了什麼人，缺人使喚。

侯府的尸正在陸續理，只是家里的下人幾乎都沒了，尸抬走后無人清理跡。殘雪，鮮花綠植，潑墨一樣的跡，拼在一起是一幅凄慘無比的畫。

“怎麼會了這樣！”徐嬤嬤痛心道，“姓裴的狗賊不得好死！”

吳嬤嬤則是一路抹眼淚，對們而言，抬走的都是再悉不過的人。

晏長風沒說話。就像裴延慶說的，權力爭奪是你死我活，或許對于外祖母而言，這滿院子的是權力爭奪的犧牲品，是正常的，不能接的都是置事外的人。

世安院再無安，熱鬧也不復存在，只有滿院子的鮮花還殘留些許昔日的繁華。

屋里，大長公主獨自坐在塌上，后再也沒了那個格外人安心的“門神”，一個人格外單薄。

“外祖母，”晏長風道，“我徐嬤嬤跟吳嬤嬤過來照顧您，另外留了幾個兄弟在侯府護衛您的安全。”

大長公主聞言抬起眼，盯著晏長風看了許久，表有探究亦有慨。許久才開口：“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晏長風垂眸回答：“從覺得大皇子不是個東西，覺得太子不堪重任開始。”

大長公主淡然一笑，“我沒看錯你，那麼霽清呢，他是玄月閣的人對麼？”

晏長風沒有否認。

“能指揮吳循，八是閣主，很好，太子跟盛明軒輸得不冤枉。”大長公主笑出了聲，不知是在笑大皇子徒勞無功，還是在笑自己功敗垂，“你去吧，此行還有一場仗要打，大周朝的安危就系在你們上了，主意安全。”

晏長風沒再說什麼，“我走了，外祖母。”

想象中的憤怒與指責都沒有，就像一場戲唱到結束，自然落幕。想，外祖母的野心或許自私，或許殘忍，但終究不是大皇子之流，最初的最初，大約也是從不甘認命開始的，也曾想保護邊的人，想為子孫后代謀個出路。

只是，初心被逐漸膨脹的權利浸染，變了味，使的關變了不擇手段的利用。而自己還沉浸在最初的夢里自欺欺人。

只不知夢醒后，是否能有一點悔意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