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晌午飯，顧老娘拎著菜籃子去了趟菜地。

回來時，見一大群人圍在一塊說話。

以為有什麼熱鬧看的顧老娘也湊過去。

就聽到有人說什麼“貸款”“借錢”“十幾萬”“全家死”之類的話。

“這是在說啥呢？”顧老娘不進去，就拽了拽旁邊的嬸子問。

那嬸子扭頭看到顧老娘，還驚訝，“你不知道？”

“我知道啥？”顧老娘一頭霧水。

“你家老大跟銀行借了十幾萬，把東邊那個山頭承包了，這麼大的事兒你這當媽的不知道？”那嬸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問。

顧老娘手里拎著的菜籃子掉地上砸到的腳，痛得在原地蹦跶好幾下。

但這會兒，也顧不上腳痛，抓著那嬸子的胳臂問，“你聽誰說的？是開玩笑的吧？”

“誰跟你開玩笑啊？老支書說的，還能有假？合同都簽好了。”那嬸子說。

啥？合同都簽好了？

顧老娘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連菜籃子都沒顧得上撿，一瘸一拐就往家去。

回到家，就去敲顧飛英的門。

敲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門上掛著鎖，這是人沒在家。

“拆房子呢？”顧老爹從屋里出來，說了兩句。

顧老娘上前抓住他胳臂就說，“老頭子，出事了，天大的事……”

就把在外頭聽到的事給說了一遍。

聽說完，顧老爹臉也變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顧老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顧海扶著顧老爹，兄弟兩臉也難看得。

他們還沒分家，大哥這麼搞他們豈不是也得背上債？

“爸，大哥這是要害死我們啊！”顧海垮著臉說。

顧洋也說，“爸，你要是不把大哥分出去，就把我分出去吧！我還沒結婚，背上這麼多債這輩子都沒姑娘肯嫁我了。”

“老頭子你這是要死我們全家啊！”顧老娘也哭著說。

徐巧一手牽著兒，一手抱著兒子說，“我先回我娘家住幾天，等家里事理好了我再回來。”

說完，回屋簡單收拾一下東西就要去帶著兒子閨回娘家。

顧海攔都攔不住，想跟著媳婦兒和孩子一起走，又不放心家里，氣得跺腳。

“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顧老爹心里也不好，他也想把老大兩口子分出去，可老大不愿意啊。

老大不答應分家，他能咋辦？

三點多鐘，顧飛英騎著自行車帶著喬聽南和兩大包東西回來。

推開大門就看到黑著臉站在院里的顧家老兩口和顧海顧洋兩兄弟。

“都在家呢？正好，我有個事要跟你們說……”顧飛英的話才剛開口，就被打斷。

“老大，我問你，你是不是跟銀行貸款了？”顧老爹打斷他問。

顧飛英點頭，應得痛快，“是啊，我把東邊那個山頭承包下來做果園。老三不是一直讓我給他找工作嗎？正好，去我果園幫忙，我給他開工資。”

“我才不去。”顧洋說完，就往顧老爹后躲。

這幾天，他實實在在被揍怕了。

顧飛英不在意地擺擺手說，“隨便你，就你這好吃懶做的勁兒，我也沒指你能幫上忙。”

顧洋剛想反駁兩句，又怕挨揍，到邊的話給憋了回去。

“老大，你跟銀行借了多錢？”顧老爹黑著臉問。

顧飛英說了個數字。

顧家一群人聽到這個數字，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大，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大一筆錢？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爹，就去把錢還給銀行，咱們莊戶人家就要腳踏實地過日子，別搞這些虛頭腦的東西。”

到底父子一場，顧老爹覺得自己還是愿意給他一個機會。

只要他愿意把錢還給銀行，他就還認這個兒子。

誰知，顧飛英卻說，“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借出來，怎麼能還回去？”

“這麼多錢你還不上怎麼辦？”顧老爹怒道。

“我一個人不行，不是還有老二老三嗎？他們兒子以后也能幫著還。再說了，誰說我就一定會虧了？這果園我找人看過，沒問題虧不了。”

顧飛英越是說虧不了，他們越不信。

尤其是聽到顧飛英說，他還不上，就讓顧海顧洋和他們的兒子還錢，他們就都崩不住了。

“分家，老頭子你聽到了，這個家必須分！”顧老娘歇斯底里地吼道。

顧老爹也黑著臉看向顧飛英問，“你真不肯把錢還回去？”

“不還。”顧飛英固執地說。

“好，那就分家。”顧老爹沉著臉說，“你親媽付云，你半歲那年就死了，病死的。”

顧飛英聽到付云三個字，眸底閃過一道。

他沒說話，等著顧老爹往下說。

“是病死的，這事王大夫知道。當年就是他爹給看的病，不信你去問。”

像是怕顧飛英不信似的，顧老爹又說，“這件事老支書也知道，你可以問他。”

聽到老支書三個字，顧飛英才開口，“的墳在哪里？還有，留給我的東西，都給我。”

“的墳在西邊的蚊子山，三顆大松樹下面那個墳包。”顧老爹只回答前面那個問題。

顧飛英又重復了一遍。

顧老爹才支支吾吾地說，“哪有什麼東西留下來？家里窮得要死，給看病的錢還是借的，我后來還了好幾年。”

“誰跟你說給你留下東西了？”顧老爹又問了句。

“我去當兵那年，我跟我說的。”顧飛英把去世的顧拉出來當擋箭牌。

顧老爹信了，心里暗罵他親娘死了都不讓他省心，什麼都告訴這個白眼狼。

“看來，爹你還是不舍得把我分出去。那就不分家，咱們全家人有福一起，有債一起背。”顧飛英還做出副松了一口氣的表。

“你休想。”顧老娘進屋一會兒，就把一個木箱子抱出來往桌子上一放。

“你那短命親娘的東西都在這里頭，東西你拿走，但要馬上分家。你還得寫個字據，證明你跟這個家沒任何關系。家里的房子，地，都跟你沒半錢關系。”

見顧飛英猶豫，顧老娘又說，“你不答應，我回頭就一把火把這里頭的東西全燒了。”

“你……好，我答應分家！”

顧飛英怒瞪著顧老娘，攥拳頭，額頭上青筋冒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