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天未見,正好趕上薄嶼辭休息，可以在蘇鎮住上幾日，宋時晚干脆把店里的工作給阿姨一天,難得給自己放天假。

說是約會,但去哪里約會,宋時晚也不知道。

問薄嶼辭想去哪里,薄嶼辭沒有太多想法，只道上次約會地點是他選的，這次該換宋時晚選了。

宋時晚在手機翻來覆去查了許多攻略，都沒有找到特別心儀的地方，干脆擺爛似的對薄嶼辭道：“要不，我們在家睡覺吧,睡一天那種。”

薄嶼辭輕挑眉梢,湊在耳畔揶揄地問：“哪種睡覺？”

宋時晚：“……”

一刻不敢耽誤,直接將薄嶼辭拎出家門。

最近薄嶼辭經常陪宋時晚住在蘇鎮,宋時晚家里實在不夠兩人居住,薄明丞干脆命人將徐嵐的院子打掃出來，將鑰匙予薄嶼辭，讓兩人暫住。

徐嵐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庭院。三合院布局,主屋旁翼設兩廂，山式山墻上覆灰蝴蝶瓦，西有一花廳點綴池塘游廊,楚楚有致，頗為幽靜。

天朗氣清,明的落在園中的芭蕉月季上，像是覆上一層晶瑩剔的糖，閃閃發。

從院子出來,宋時晚展開手中的油紙傘。

薄嶼辭接過手中的傘柄，宋時晚順勢挽住他的胳膊。

今天穿了件無袖梧枝綠玉蘭紋旗袍，墨長發用一玉簪隨意地綰起，左手手腕上戴了一枚和田玉鐲，是兩人結婚時溫宛筠送給的新婚禮。

質地良的旗袍襯得如玉瓷般白皙，型凹凸有致。只肖靜靜站在那里，便是一道優的風景線。

只不過人眉尖微蹙，似乎是在對什麼不滿意。

宋時晚手當做扇子在臉頰旁扇了扇，而后又虛虛搭在眉骨上濾掉毒辣的。

出院門的那一刻就后悔了，這麼熱的天氣，就該在家躺著吹空調吃西瓜，而不是約勞什子會。

可今天特意花了一番時間化了個致的妝容，又想起方才兩人提到的“睡覺”，宋時晚抿了下。

還是……出門吧。

想了想，對薄嶼辭提議道：“我們去劃船吧？”

小時候天氣炎熱的時候，家里連個風扇都很難有，更別提空調了。當時宋時晚最喜歡的，就是去蘇塘巷旁那條小河劃船。

河邊清涼，微風拂過水面，吹皺綠波，吹散柳枝，吹進飄飄的搖櫓船中。偶爾遇到劃船的阿爹心好，還會給一塊清清涼涼的西瓜，站在船尾給唱漁歌。

不過如今的蘇塘巷與宋時晚記憶中不同。

如今那里被改造了旅游景點，原本清冷破舊的小巷被飾一新，人頭攢，滿是煙火氣。

即使現在不是旅游旺季，來蘇塘巷劃船的游客依舊絡繹不絕。

甫一進巷子，宋時晚便被碼頭邊排隊的人群驚到。

不過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兩人還是排了隊。

排隊的當兒， 有個小姑娘怯懦懦地跑來問宋時晚能不能合影。

宋時晚正在和薄嶼辭假裝生氣， 撒他給自己買西瓜吃。見到小姑娘，立馬變了臉，滿面親切的笑容對小姑娘道：“好呀。”

薄嶼辭：“……”

他去旁邊的小店給宋時晚買冰鎮水果和茶，宋時晚耐心地陪小姑娘拍照片。

拍完照，小姑娘見格溫和善，早先的張一掃而空，興沖沖和宋時晚聊起天來。

告訴宋時晚自己是蘇大傳學院的學生，就是因為關注的賬號才了解蘇繡，喜歡蘇繡的。自己之前還把的賬號當做課題研究過，這回也是看到在蘇鎮才過來玩的，沒想到真的能見到本人云云。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薄嶼辭買完東西回來，小姑娘還湊在宋時晚旁邊喋喋不休。

小姑娘聊得興，沒注意一旁的薄嶼辭。

直到注意到他的時候，薄嶼辭一手抄兜，一手拎著紙袋，冷著一張臉，目若有若無地盯向。

他面峻厲，周散發著一寒徹凜然的氣場。

不知為何，原本熱得直冒汗的氣溫在那一瞬間驟降，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抿了抿，原本那張勁兒莫名又騰了上來。

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正要和宋時晚開啟下一個話題，驀地覺有兩道冰冷冷的目似是要將穿。

“……”生著頭皮，生生截住話題，“那、那個，我朋友還在等我，下次有機會再聊呀！我會去學姐店里顧的！”

宋時晚掃了眼面無表的薄嶼辭，心底好笑地嘆了聲。

接過薄嶼辭手中的紙袋，發現他買了兩盒冰鎮水果，便拿出一盒遞給生：“天氣太熱了，拿盒水果吃吧。”

“不、不用……”生連連擺手。

宋時晚見滿臉張，笑著將一盒水果塞進懷里：“他買了很多，拿去吃吧。”

小姑娘也不再推，連連和宋時晚道謝：“謝、謝謝學姐！”

說罷，便一溜煙逃也似的跑掉了。

小姑娘走后，宋時晚吃吃笑了起來。

見笑得樂不可支，薄嶼辭無語地乜一眼：“還笑。”

宋時晚眼睛彎兩瓣月牙，笑道：“做什麼那麼兇，把人家都嚇跑了。”

薄嶼辭淡聲道：“今天到底是我們兩人的約會，還是和他們的約會？”

薄嶼辭這個“們”字用得并沒有問題。

兩人就是從巷子口走到碼頭這段路，就遇到了好幾個自稱宋時晚的人來拍照合影。

宋時晚脾氣好，不論人家有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的都會笑盈盈答應。

不長的一段路，兩人就這麼走了好久，才堪堪送走那幾波人，到碼頭排隊買船票。

宋時晚將另一盒水果從紙袋里拿了出來，又將其他東西塞回給薄嶼辭。

叉了塊西瓜塞進里，冰冰涼涼的覺一掃周的悶熱。笑著道：“那你做什麼買兩盒水果？這麼大一盒，我又吃不完。”宋時晚太了解他了。雖然薄嶼辭常年冷著一張臉看上去兇的，但實際上他微，總是默默地對其他人好。

會買兩盒水果，多半也是怕自己回來的時候那個小還在，只買兩人的量并不合適。如果那個生離開了，那全給宋時晚吃也沒關系。

宋時晚了解他，所以才拿了一盒水果給那個小姑娘。

薄嶼辭冷哼了聲，移開目：“怕你不夠吃，才買的兩盒。”

彎了彎眸，莫名覺得急著否認的薄嶼辭此時看上去有些可。

就連含在里的西瓜都莫名其妙甜了幾分。

若不是當初自己心大臉皮厚，多半也會被他這副冷面孔嚇跑。

“你怎麼搞得像吃醋一樣。”宋時晚笑了笑，嗔道。

沒想到這回薄嶼辭沒否認，反倒認下了，淡聲道：“就是吃醋。”

宋時晚眨眨眼，笑意更甚：“你連生的醋都要吃？”

“嗯。”薄嶼辭應了聲，將攬懷中。

宋時晚好笑地叉了顆酸梅塞進薄嶼辭中，笑盈盈道：“那你嘗嘗是你比較酸，還是這顆梅子比較酸。”

薄嶼辭沒有咬，反倒低下頭，將那枚酸梅渡到宋時晚口中。

“唔。”

酸酸甜甜的水在口中蔓延開，臉頰騰地染上溫度，搡了他一把。

薄嶼辭這才得逞般松開，揶揄地挑起眉梢：“自己嘗。”

宋時晚臉頰漲的通紅，含著那顆青梅，腮幫子鼓鼓的。

不不愿道：“還是你更酸一點。”

薄嶼辭但笑不語。

終于排到兩人，薄嶼辭扶上船。

兩人包了一整只船，船上除了船夫，只有他們兩人。

終于沒有其他人打擾。這大概是今天約會，迄今為止薄嶼辭最滿意的時刻。

還是記憶中的搖櫓船，木船長期在河水中浸泡的緣故，船滿是青苔淤泥，保留了歲月的痕跡。

船夫很熱，偶爾和兩人搭話聊天。

宋時晚用蘇鎮話與他談，告訴他自己是本地人。

兩人不知聊了些什麼，驀地笑出聲。

清風拂過，將溫的鄉音與淙淙笑聲吹散在空中。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與他們很遠。

兩岸店鋪鱗次櫛比，游客如織，可這些都與他們無關。

似乎只有這只飄飄搖搖的搖櫓船，拂面的清風，兩岸隨風飄的柳枝，和那口清甜冰涼的西瓜屬于他們。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夏天，亦是如此。

總拉著他跑到蘇塘巷劃船。用兩顆梅子糖賄賂識的船夫伯伯，換來兩塊西瓜和一只小船。

指指點點年和伯伯學習劃船的技巧，而后兩人劃著伯伯的船，順流而下。

兩人一路觀景一路游玩，很晚很晚，才回到蘇塘巷。

彼時阿婆和徐嵐站在碼頭邊，滿面怒意地斥責兩人。

每每這個時候，都是薄嶼辭攬下全部責任，沉默地聽著徐嵐的責備。

宋時晚吃吃笑了起來。

薄嶼辭垂眸，淡聲問：“在笑什麼。”

宋時晚躺在他的上，往他懷中又湊了些。

很喜歡此時的時，只有他們兩人，和一只飄飄的小船。

宋時晚笑著道：“沒什麼。”

-

“嘩”的一聲，窗簾展開。

葉如真站在臺上，瞇眼了下窗外的景。

破舊的居民樓人來人往，街邊兩個人正在聒噪地對罵著。

葉如真蹙了下眉，拾起臺邊的煙盒，出一士香煙，點燃。

只穿了件輕薄的綢睡，即使年近四十，人窈窕的材依舊展無疑。

馮大坐在床邊打著領帶，對葉如真道：“我老婆明天帶孩子回來，過段時間再聯系你。”

葉如真嗤了聲，沒搭理他，漫不經心地吐了口煙圈。

頓了頓，轉過，舉著煙斜倚在門邊：“‘伊芙’那邊真沒戲了？合作久了，就不能再幫我說說好話？”

馮大道：“趙總他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早知道人家不繼續合作，早干什麼去了。”

葉如真“嘁”了聲，不甚在意道：“不找我合作，他們還能找誰呀？嫌我們品控差？就他事多！”

馮大低頭打領帶，沒理。

過了會兒，他囁嚅了句：“‘四心’。”

葉如真對這個名字異常敏。怔了怔：“……四心繡坊？那個小丫頭？！”

“不然？”馮大這才抬眼瞅一眼，嗤了聲，“還有別的店這個名麼？”

葉如真狠狠將煙捻煙灰缸，不由升高音調：“趙瑞祥為什麼把生意給？馮大，要你有什麼用！”

“要我有什麼用？”馮大嗤了聲，笑道，“如真，我勸你也不要再惦記了。上次的事已經做過火了，你說你和一個小丫頭較什麼勁？”

“就那個小丫頭，憑什麼和我比？”葉如真不滿道，“你不是和那群管消防的麼，這兩天去店里找找事唄。仔細查查，就那里肯定有消防不合格的地方。趕快關店最好！”

“葉如真！”馮大神一凜，“人家工作都有規章制度的！難道我說什麼人家就聽什麼嗎？！你當什麼都是我開的？”

“你——！”

葉如真沒想到他翻臉不認人，生氣地咬了咬牙。

自己笑臉相陪，什麼都陪，難道就是為了聽他說這個的？！

“你這是——以后都不打算幫我了的意思？”

馮大面無表地穿上鞋，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也好心奉勸你，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了。都多大年紀了，斤斤計較，做事一點都不。”

葉如真冷笑了聲：“哎喲，馮大。你不會看人家年輕漂亮，覬覦上了吧？”

“你！”

“啪”的一聲，馮大厚的掌扎扎實實落在葉如真臉上。

白皙的皮瞬間泛起紅印，葉如真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馮大！你為了那個小丫頭打我？！”

馮大“呸”了聲：“你再敢說一句試試？我實話告訴你，人家小姑娘背后的人連我都惹不起，你好自為之，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完，馮大理都沒理一下，怒沖沖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