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人都退了出去,連侍都不留一個。
這也是唯有霍蓮才有的待遇。
皇帝在室踱步,停在一旁懸掛的輿圖前,在北境的方位,有一道淺淺的不太起眼的線。
這就是北境長城。
在他當皇帝之前就已經標記在上面了。
不過疆域這麼大,兵馬那麼多,一個防護又有什麼可在意的?歷來再堅固的城墻也防不住敵人。
真正能守城的是人,毀城的也是人。
「朕其實早就知道梁寺跟晉王勾結。」皇帝說,「在朕還小的時候。」
雖然是沒有人在意的皇子,但該學的也要學。
「朕看到梁寺教授騎馬箭的時候,總是格外會糾正晉王的作。」
「朕是無人在意的人,所以也最知道什麼在意。」
「當時我還提醒過太子,太子并不在意。」
一個梁寺,偏遠之地的將軍,對一個皇子偏一些也沒什麼,為太子他有嫡長正統,他有太多文武將世家的在意。
「我也覺得多想了,一個梁寺,一個只不過是因為母妃寵,比我看起來日子好過一些的皇子而已。」
果然,當寵的妃子一去世,這個皇子就被趕去封地了。
但誰能想到,最后太子竟然死在這兩人手中。
「朕本不信北海軍。」皇帝轉過,看著霍蓮一字一頓說,「那是梁寺帶出的兵馬,那是梁寺義子們掌控的兵馬。」
霍蓮迎著皇帝的視線,點頭:「臣知道。」
「北海軍能存活到今天,一是因為你手起刀落斬了梁寺的頭,保住了北海軍的聲譽,再者朕倉促登基,為了國朝安穩,不想牽連過廣,不想引發兵馬,也沒有可信任的武將和兵馬來接管北海軍。」皇帝說,看著霍蓮,「最重要的是,有你為朕盯著北海軍,朕,相信你。」
霍蓮俯叩頭,再抬起頭:「所以請陛下準許臣親自去,看看那邊到底是怎麼樣。」
皇帝看著他,聲音緩緩:「你去那邊看看,如果北境長城沒他們說得那樣要,就讓北境長城和北海軍一起消失,如果北境長城果然很重要,那就留著它,讓北海軍消失。」
總之,他這一去,梁氏將軍們消失,兵馬打散重新調配,從此世間再無北海軍這個稱號。
霍蓮將頭低下,在冰涼的地板上一:「臣遵旨。」
……
……
霍蓮走出書房,皇帝也停止了今日的政事,不再接見員回寢宮歇息了。
「都督,你真要去北境?」朱川在外等著,急急問。
霍蓮點頭:「陛下準許了。」
朱川又高興地手:「那我去收拾東西,好久沒走過那麼遠的路了。」
霍蓮看著他說:「你不用去,你留在京城,都察司不能沒有人,皇帝跟前也不能沒有人。」
朱川一愣,明白了,但還是眉角垂下來,滿是不不愿不舍,還有些不安,先前他也常替霍蓮伴駕,但霍蓮到底在不遠,隨時能找到,北境可不是一天兩天能來回的。
「我行嗎?」他低聲說,「我只是個馬奴,跟著都督你進了京城,我才識字的,朝堂上說的話我有時候都聽不懂。」
霍蓮笑了笑:「你不需要聽懂說的話,你只要會當馬奴就夠了。」
他手拍了拍朱川的肩頭。
「只當皇帝的馬奴。」
朱川似懂非懂,但也知道霍蓮的決定無人能改,他了鼻頭:「從被分到給公子當馬奴之后,我還沒離開過公子。」
不知是北境勾起了舊時的回憶
,朱川也忍不住用了舊時的稱呼。
公子兩字從舌尖輕輕過下一刻就消失了。
「…..都督你別讓我在皇城伴駕了,讓我給你收拾一下出行行裝吧。」
這本是主人該做的事,但婉婉小姐當然不會理會。
說到婉婉小姐。
「那婉婉小姐怎麼辦?」
朱川的神更加張,比起伴駕,這才是讓他更張的。
「您要帶著一起去嗎?」
那可是北境啊,婉婉小姐長大的地方,但婉婉小姐能得了這個刺激嗎?踏上那片土地會讓本就潰散的神更加潰散。
霍蓮要說什麼,抬眼看到前殿的路上站著一人,宮燈映照下形瘦長。
是劉宴。
霍蓮對朱川擺擺手,朱川退開了。
「劉大人有什麼話跟我說?」霍蓮走過去徑直問。
劉宴看著他,問:「你與七星是先前就認識?」
霍蓮說:「是墨徒,我霍蓮當初幾乎殺了整個墨門,我與當然認識。」
這話似乎說了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劉宴沒有再追問,說:「是我故人之。」
霍蓮依舊神平靜,對他的坦然沒有毫,澹澹說:「劉大人與墨徒有故,我們早就知道,只不過還沒到用的時候。」
等有需要的時候他們都察司就會將他的底細告知皇帝,劉宴并不在意他話里的意思,接著說:「我從不認為墨門無罪,但我認為墨門之械無罪,所以,請霍都督照看,讓順利的修好北境長城。」
聽到這句話,霍蓮笑了,說:「看來你并不了解你這位故人之,你覺得是需要人照看的嗎?」
說罷越過劉宴大步而去。
嗎?不僅不需要,還常安排別人做事,劉宴心想,看著霍蓮的背影,又皺了皺眉頭,說他不了解?怎麼,你很了解嗎?
……
……
「霍蓮也要去北境?」
當晚劉宴思忖一番,還是讓隨從到玲瓏坊,將霍蓮要去北境的消息告訴了陸掌柜等人。
青雉聽了驚訝又不安:「那這是好還是不好?」
陸掌柜搖頭說:「都察司出行哪有好事。」
不是破家就是滅門。
這沿途有匪賊有墨門棄徒,現在又來了都察司虎視眈眈,小姐這一趟北境之行比想象中還要磨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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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又看著陸掌柜。
「但你們西堂也要把商道打開,萬一我這里出了問題,就要從你們那邊過。」
陸掌柜含笑點頭:「公子放心,我們也準備好了。」
「放心放心。」高小六笑說,「我對我自己放心,對七星小姐的玲瓏坊做事更放心。」
話雖然如此說,但踏著夜回去的路上,高小六一路嘆氣。
「公子,還有什麼危險?」小廝張地問,「你不要一個人撐著啊,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
高小六搖頭嘆氣:「沒辦法啊沒辦法,我又不是那狗崽子,可以肆無忌憚自由自在為所為。」
小廝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什麼事已經到了沒辦法的地步!
還有,狗崽子是誰?
……
……
夜已深,都察司宅的婢仆婦們都已經退下,但燈火并沒有熄滅,依舊璀璨。
「都督,收拾好了。」朱川拎著兩個大包袱,雖然意猶未盡,但實在裝不下了。
霍蓮已經換了寢,嗯了聲。
梁思婉坐在一旁,手里攥著紙牌,但沒有像以往那樣玩牌,而是直直看著霍蓮。
朱川小聲說:「那我先去裝車了。」說罷忙退了出去。
室只余下他們兩人。
「所以。」梁思婉看著霍蓮說,「等了這麼多年,其他人的頭顱終于也要被你砍掉了吧。」
皇帝的確是這個意思,霍蓮垂目點點頭。
梁思婉將手中的牌一扔哈哈笑:「真好啊,大家終于都要死了,終于干干凈凈了。」
雖然如同往常一樣,聽到死而大笑,但這一次梁思婉的眼里并沒有笑意。
霍蓮看著紛飛的花牌,說:「是我主說要去。」
先前他從來不談及北境,只是等著,等著皇帝不愿意再等,然后下令讓他去的那一天。
他先前從未想過,自己會主要求這一天。
而且聽到皇帝表明意圖的時候,他竟然也沒有什麼念頭,茫然啊起伏啊什麼的緒也沒有,就很平靜,甚至還有幾分……迫不及待。
因為再看前方的時候,好像不只是只有死路。
「我就不帶你去了。」霍蓮將落在肩頭的紙牌拿下來,對梁思婉一笑,「你在家等著,等我們都死了,你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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