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果然下起了鵝大雪。

寒風凜冽冰寒，卷著雪花簌簌飛卷，每一都迅速被雪花覆蓋，不用多久眼盡是白茫茫。

“甜兒！甜兒！”蔡海燕吆喝喊：“快下樓！吃午飯了！”

厚厚的門簾掀開了，秦建橋端著熱氣騰騰的銅鍋進屋。

“婆娘！婆娘！快啊！你還愣著干啥？把矮凳搬來！”

蔡海燕麻利搬來木凳。

秦建橋將銅壺放上去，嘶嘶幾聲，迅速把熱辣辣的手指住耳垂。

“外頭冷得要命，還是躲里屋烤著火吃著暖和。”

蔡海燕看著鍋里煮著的蘑菇和大白菜，忍不住問：“呢？擱哪兒去了？”

“里頭！”秦建橋得意揚了揚下，低聲：“今天的雪忒大，黑市那邊也就幾個二流子溜達來去，一個真正買東西的人都沒有。我上前就是一陣嫌棄，故意說兩一斤。那家伙一聽就口，我跟他說這樣的天氣，你留著自個吃吧。他想了想，最后罵罵咧咧還真同意了。四——足足兩斤多！”

“噓噓！”蔡海燕瞪他，低嗓音：“瞎嚷嚷啥？一會兒被街坊鄰居聽到了，不得一陣麻煩。”

秦建橋翻白眼：“怕啥？花的又不是他們家的錢，要吃自個買去，沒本事吃就嘰歪！”

蔡海燕嘿嘿笑了，蹲下嗅幾下鼻子。

“我就喜歡這羊膻味兒……忒香！”

秦建橋用手肘捅了捅，沒好氣道：“聞啥呀？！麻利把小馬扎弄過來，坐下吃啊！”

“哎哎哎！”蔡海燕一溜煙跑開去，很快抱著三個小馬扎過來。

秦建橋一手拿筷子，一手接過小馬扎。

“甜甜呢？還在睡呀？大明呢？”

蔡海燕指了指樓上，答：“明明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傍晚回來。甜甜早上沒起來吃，還在樓上睡著。我剛才喊了。”

秦建橋眉頭蹙起，低嗓音：“不能總讓待家里睡懶覺，一睡大半天，午飯吃完懶腰，天指不定又要暗了。”

“我說了，丫頭就不聽啊！”蔡海燕撇撇，“說……想要去南方。”

秦建橋撈起幾條，呼哧嗦進。

“南方有啥好的？做啥總惦記著南方？上京城這麼好，多人著腦袋要來還沒機會呢！”

蔡海燕睨他一眼，反問：“你真不知道？南方有個誰，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建橋無奈皺眉：“這孩子怎麼就那麼軸呀！顧奇他都結婚了，就算離了婚，也是個二手的。二手的東西再好——也是二手！”

“你胡謅！”蔡海燕瞪眼罵：“你懂個！人家顧奇那樣的相貌，那樣的才能，就算是三手——不，就算是十幾手也一大堆人等著要！顧奇現在都是那個……那個‘高級工程師’待遇了，你知道不？他現在才二十出頭，一個月賺的是別人好幾倍的工資！人家廠里都給他發房了，規格跟副廠長是一樣的！聽說他們廠長把他疼得跟啥大寶貝似的，整天哄著他畫圖紙。”

秦建橋訕訕低聲：“我看他……對咱們甜兒沒你們說的那麼好。”

“顧奇那孩子打小就冷淡。”蔡海燕解釋：“他和顧玄都差不多，都不說話，一開口就直捅捅的。就算對著他們的老娘，他們也都那樣子。”

秦建橋搖頭：“那樣的人太難捂熱乎，甜兒咋就那麼想不開呀。依我看，去供銷社上班忒好，工資穩定福利好——關鍵是離得近。”

接著，他沒好氣哼問：“咱倆就大明和甜兒兩個孩子，你舍得去大老遠的地方工作，一年到頭——可能幾年才能回家一趟，你舍得？瞅瞅人家顧奇，一走就是四五年，幾年才見著一回。當初離開的時候還是半大小伙子，回來兒子都三歲了！你舍得你閨也幾年回來一趟？啊？”

蔡海燕乍一聽，還沒仔細想象一下，心頭已經難起來。

“我咋可能舍得……可丫頭長大了，半點兒不由娘呀。”

秦建橋睨著看，沉聲：“還不是你太寵著！不學一點兒好的，整天非得跟李瑛那個婆娘學！”

“啥意思呀？”蔡海燕氣呼呼道：“你把話說清楚！”

秦建橋努力憋笑：“那婆娘除了吃就是睡，還懶。最大的本事就是養了顧奇那麼一個天才兒子，還把兩閨寵以前的花瓶小姐！”

“啥花瓶？”蔡海燕一頭霧水問。

秦建橋吃吃笑答：“中看不中用！一就碎，除了好看啥都不行！”

“去去去！”蔡海燕笑罵：“瞎比什麼呀？我學寵閨？家那兩個能跟咱們丫頭比？一個跟竹竿似的瘦不拉幾，還是個悶木頭；一個胖得跟豬頭似的，卻比豬腦子還笨！有啥好比的？本不在同一個層次，好不？”

秦建橋嘿嘿嗤笑：“平時跟那婆娘打好關系，哄著點兒，還是有好的。家的那些老宅我轉手一租，錢過手就剝一層下來。還有，顧奇轉就能給咱們介紹供銷社那麼好的工作——”

“我不要！”

倏地，一道驕橫的嗓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夫妻倆不約而同扭過頭去，只見兒頭發披散，正懶洋洋從木樓梯口走下來。

“再好的工作我都不要，反正我就非去渝城不可！我就要跟著奇哥哥！”

秦建橋撇撇，不好再說下去，麻利轉了話題。

“丫頭，今天爸買了羊排骨吃哦！正等你下樓，還不快過來！”

蔡海燕沒好氣睨了睨兒，冷哼：“供銷社可不是普通的小單位，哪個鄉里村里沒供銷社？那可是一等一的鐵飯碗！”

“金飯碗也不要。”秦甜甜將頭發甩去后，“反正我就要去南方！”

蔡海燕搖頭：“供銷社明明就很好——”

“不夠好。”秦甜甜哼打斷：“南方那邊的管控沒咱們這邊嚴，東西買賣自由多了。我不能因為一點點小工資就放棄我的夢想！”

“你咋知道的？”秦建橋問。

秦甜甜嫌棄翻了翻白眼：“還能有誰？那個鄉下漁唄！說那邊的市場挑擔賣菜賣魚的很多，有些人挑著擔子穿街走巷賣。沒什麼人管著，買賣自由得很。”

“真的還是假的？”蔡海燕狐疑問：“說的你就信？萬一騙你，害你錯過了供銷社那麼好的工作，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后悔也來不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