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那位楚蓁蓁要請的大師時,楚姒著實驚訝了一下,因為前生沒見過這個人,可這人卻似乎一下子便看穿了自己的來歷。
京華樓門口,一破爛衫的和尚,手持缽盂,掛佛珠,胡子極長卻有些邋遢,眉長眼,看起來煞是凌厲。
他一手抬起禪杖,擋住楚姒二人的去路,面相兇惡的盯著楚姒:“惡鬼,你為何還要出現在這人世”
楚姒手心已經沁出細汗:“你在說什麼”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那和尚眉目間帶著幾分戾氣:“你本是已死之人,如今卻附著在活人上報私仇,你這等宵小,我免你魂飛魄散之苦,但是你現在立馬給我消失”說罷,手上那權杖就要朝楚姒的頭砸下來。
楚姒聽到這里,心忽然就定了,這家伙敢是聽了楚蓁蓁的,以為自己是被娘親附呢。
綠檀一把上前接住那權杖:“混賬,你雖是出家人,可也沒理由在大街上對個姑娘手吧,還口口聲聲惡鬼附,我瞧你這邋遢樣,保不齊你才是惡鬼在世呢”
綠檀這番話一出,圍觀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楚姒想上前一步,云頌伊忙將攔在后:“姒兒姐姐,你離這個瘋子遠一些。”
“瘋子哼,我看你們才是瘋了,我乃云游四方專門降妖除魔的海印大師”
“頭一回聽說自己稱呼自己為大師的。”綠檀輕嗤,那海印面沉下來,盯著綠檀:“下賤之人,如何在這里污蔑神圣”
綠檀不等他話說完,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腳踝上:“你才下賤呢,出家人不以慈悲為懷,而在這里口出惡言,口口聲聲都是被惡鬼附了,我看,你才是真正被惡鬼附之人,如今出來倒是害我們這些好人,對不對”
那海印疼得嗷嗷直,還不斷拿手指著綠檀:“你你會遭報應的”
“怎麼,出家人還學會詛咒人了”楚姒淡淡笑道。
海印盯著楚姒:“你果真是個難纏的”不等他話說完,人群后便出現一道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一聽這聲音,忙跪下了,楚姒抬眼看去,一明黃袍的趙煊逸正端端坐在馬車里,掀開簾子往外看。
云頌伊見此,上前一步,將方才的況都說了,趙煊逸看著楚姒垂著眉眼的樣子,眸黯了黯,低頭看著那和尚:“來人,帶回去好好審問。”
“是。”侍衛利落上前將人拿下,海印一見是太子,立馬嚇破了膽:“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啊”
趙煊逸沒心思跟這等小角多廢話,見楚姒連看也不愿意看自己,便緩緩放下了簾子,頓了一會兒才道:“走吧。”
待太子府的車馬都離開了,云頌伊才松了口氣:“好險。”
楚姒抬頭,瞧見街角一個快速離開的背影,輕笑:“也算是給了我靈。”當初被送到尼姑庵,也不過是道士的一句話,現在,剛好一報還一報。
“啊”云頌伊不明白楚姒是什麼意思,楚姒卻沒再多說,到了京華樓雅間坐下以后,便跟綠檀耳語幾句,代出去了。
云頌伊見神神的,倒也不多問。
“丞相府可比嚴府復雜多了。”兩人找了靠窗的地方坐下。
楚姒輕笑:“嚴府怎麼了”
云頌伊嘆了口氣:“倒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尚書府這件事以后,嚴府也開始整日戰戰兢兢的,我兩個伯父更是嚇得不敢出門,兩個伯娘倒是心大。還一門心思在爭家產。”
“那嚴老大人呢”楚姒問道。
“外祖父還跟以前一樣,沒什麼別的想法,不過好像格外喜歡你表哥,日的拉著他說話,就是你表哥不去山上,我外祖父也非得把他上去。”云頌伊無奈笑道:“外祖父還一直打趣,說要把我許給你表哥呢,這樣一來,我就了你表嫂了。”
楚姒看了眼一旁有些不安的綠芽,道:“綠芽,你去綠檀最喜歡的那個糕點鋪子,給小福兒他們都打包些糕點回去吧。”
“是。”綠芽也知道自己方才的緒不妥當,趕忙行了禮下去了。
云頌伊沒察覺出異常,復又笑道:“不過我跟你那表哥還真是說不上話,他開口便是詩詞歌賦,我開口就是刀槍棒,我兩說話,完全就是同鴨講。”
“如果嚴老大人一定要給你許親呢”楚姒笑問道。
云頌伊怔了一下,忙道:“不會的,我外祖父可疼我了,再說了,實在不行就用你教我的法子,大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嘛。”
楚姒笑著搖頭:“這次你外祖父只怕是認真的。”局勢越來越張,嚴老大人這樣的肯定早就察覺到了,如今云府又落難,嚴府本也是漩渦中一員,誰也無法保證明日會不會飛來橫禍。他越是疼云頌伊,就越會著急給尋一個好人家,就嚴老大人接的這麼多人中,李瀟絕對是上上之選,為人謙和有禮,又有才有前途,既然他屢次三番的招呼李瀟上山,這想法定也是越來越的。
云頌伊滿不在乎的笑笑:“不會的。”
“我說萬一,萬一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嫁給李瀟,你要怎麼辦”
“怎麼辦”云頌伊看著楚姒神嚴肅,也跟著想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只能跑了。反正我想通了。這輩子若是嫁不了一個我喜歡的人,我就不嫁,反正娘有外祖父照顧這。我去找鄭雲,他說過要帶我闖江湖的。”
楚姒聽著這話,心中越發的擔心起來:“聽我一句,如果到時候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嫁,那你就嫁。”但凡嚴老大人有選擇,都不會如此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一定是到了不得已的境地。
云頌伊心里頭有些發怵,看著嚴肅的楚姒:“姒兒姐姐,我外祖父不會有事吧。”
楚姒角勾起:“我不知道,嚴老大人是明確的保大皇子黨,如今嚴家兩位伯父雖然都保持著中立,但朝中局勢,波云詭譎,我也看不懂,想來你外祖父心里應該是更清楚些吧。”
“嘿嘿,有外祖父在一定不會有事的。”云頌伊自信的很:“而且嚴家是大族,又是忠臣,皇上不會不記在心里的。”
楚姒知這一時半會兒也跟解釋不清楚,而且說不定什麼也不會發生呢,便由著單純快樂的過著吧。
楚姒這頭,愜意自在的很,定國公府的楚秉松就不太如意了。
定國公府此時正大門閉,門前的人傳了話,讓他們都去側門等著。
楚秉松想著是自己理虧,便也忍了,去了側門,可側門口也是一個人也沒有,楚秉松邊的人上去敲門,敲了好半晌,門才拉開,但不等他們問話,里面便潑出一大盆帶著味道的水,盡數都潑在了楚秉松的臉上。
“哎喲,這兒站著人呢,我還以為沒人呢,所以才在這兒倒了我家世子爺的洗腳水。”那人咕噥道。
“洗腳水”敲門的小廝不滿的看著他:“你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位可是相爺,立馬能要了你的命信不信”
“呵,有什麼了不起的。”那人面對威脅,只冷哼一聲,啪的一聲關上了側門,并從里面道:“我家世子爺說了,咱們小公子丟的可是半只耳朵,你們過來,兩手空空就想把人領回去,門都沒有”
“那他想怎麼著”楚秉松極力忍著自己的脾氣。
“怎麼著把你府上楚蓁蓁騙走的三萬兩盡數送回來,然后你在替你兒子跪在大門口一個時辰,這事兒才算了,否則”
“否則如何,你們還敢殺人滅口不”楚秉松屈辱的寒聲道。
那小廝笑笑:“殺人滅口咱們可干不出來,好歹也是跟著太子爺的人,我們爺說了,您這樣賣主求榮的,沒準做出更下作的事兒來,所以您要是不照做,咱們也生生咬了你家小公子的耳朵,算是以耳償耳。”
楚秉松面鐵青,他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會讓他們咬了他耳朵。
“相爺,咱們怎麼辦,要不要報”
“報”楚秉松恨不得打他一掌:“告到哪里去太子府還是大理寺”
“這”
“蠢貨。”楚秉松沉沉的嘆了口氣,心里只把秦雪又恨了個,誰讓有這麼一個大哥
“那咱們怎麼辦”
“先回府”楚秉松怒氣沖沖的上了馬車,想著他們暫時也不會把弘哥兒怎麼樣,便打算先回楚府再想辦法。
定國公府里頭的人一聽到外面的消息,馬上捂輕笑,趕忙去跟白氏匯報了。
楚蓁蓁哪里知道楚秉松會跟自己來要那三萬兩:“父親,兒就指著這銀子過活了,母親生病,每日都要買藥”
“你母親重要還是弘哥兒重要”楚秉松不滿的看著跪在地上求著自己的楚蓁蓁:“你聽話,快把銀子拿出來,反正逍遙王也”楚秉松提到逍遙王時,狠狠擰了下眉頭。
楚蓁蓁死死咬著:“可是父親,萬一逍遙王出來了,蓁蓁還是要嫁”
楚蓁蓁話還沒說完,楚秉松便一腳將踢開了,看著以前自己捧在手心引以為傲的兒如今變這般,滿是晦氣:“你說你,要是能檢點一點,也不至于如今嫁都嫁不出去,還要為父被人嘲笑,你當初就應該被浸豬籠。”
楚蓁蓁震驚不已,這哪里是曾經百般疼著的父親,分明是個仇人:“父親,蓁蓁”
楚秉松懶得再跟說話,看了眼小廝:“去二小姐房里把銀子找出來。”
楚蓁蓁一聽,立馬撲了上來抱住楚秉松的:“父親,母親跟您好歹也是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夫妻啊,蓁蓁也是您的親生骨,您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楚蓁蓁不知道的是,楚秉松為了自己,可以連自己的生母都能死。
楚秉松不耐煩的讓人將拉開。待找到三萬兩的銀票以后,便急匆匆又往定國公府去了。
楚蓁蓁眼睜睜看著他將所有的銀錢拿走,恨得咬牙切齒,只恨不得將桌邊所有的東西都打碎。
“小姐”有丫環趕忙來扶,卻直接抬手抓爛了那丫環的小臉:“狗東西,方才你怎麼不知道出來,怎麼不知道幫我搶下我的錢。”
那丫環滿臉的,忙跪下來:“小姐饒命。”
聽著滿是怯意的哭聲,楚蓁蓁煩悶不已,抓著的頭發便提著的腦袋狠狠的往墻上撞,直撞得那丫環不省人事,這才將人丟開。
“來人”楚蓁蓁恨紅了眼。
丫環們怯怯的過來,不敢靠近,楚蓁蓁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把這里收拾一下,我要去如意苑”
“可是老爺吩咐了,不許您再去”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楚蓁蓁尖利著嗓子喊出來,見那丫環不敢說話了,這才簡單攏了攏頭發。急急往如意苑而去。
楚秉松跪在定國公府門前的事,一下子就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卻似乎有人專門四在傳楚秉松子如命是個好父親之類的話,這話傳到楚姒耳朵里,只是笑了笑,沒想到楚秉松還能來這麼一出,想來這一次不僅可以反手給定國公府一個大耳刮子,還能引起趙煊逸的注意了。
楚姒二人在京華樓沒坐多久,鄭雲便來了,楚姒也剛好借機離開,留著他們說話。
綠芽回來后便一直在樓下等著,瞧見楚姒出來才忙道:“小姐,糕點奴婢已經買好了。”
楚姒瞧著濡了的睫,笑道:“傻丫頭,伊兒就算是真的嫁給了李瀟,你又傷心什麼呢李瀟注定是要三妻四妾之人,你早該知道的。”
“奴婢不敢肖想什麼,只是。只是心里難”綠芽低垂著眉眼,又要流出淚來,楚姒心中輕嘆,卻沒再多說,上了馬車直接往京城里的一個暗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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