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嫤娘睡醒了午覺,便見日頭已經斜照廊間。
喝過一盅荷葉綠豆冰片湯和幾塊點心以後,趁著天氣涼快,嫤娘讓春蘭搬了綉架出來,坐在花樹下準備綉一會兒屏風。
開春的時候,夏嫤娘求了幾幅祖父的墨寶,是幾幅貓兒戲花撲蝶圖,見那貓兒和花球極是圓潤可,便了心思想綉屏風;這個想法得到了夏大夫人的大力支持,特意親自將祖父的墨寶描在了白絹上,嫤娘就慢慢地開始綉了起來。
到如今已過了半年時,夏嫤娘剛剛綉了兩屏,正開始了第三屏的剌綉。
綉了一個時辰左右,李娘就過來勸阻道:「五娘子歇歇,仔細眼睛!前兒五娘子讓李貴兒去外頭做的那些木架子和錦盒已經做好了,剛送了進來,小娘子回房看看可好?」
嫤娘也覺得有些肩膀酸痛,便點點頭停了下來,先圍著院子走了兩圈,然後才回了屋子。
春蘭和小紅正蹲在屋子裏擺弄著那些形奇怪的各種石子兒。
小紅嘰嘰喳喳的,講話速度極快,口齒卻極伶俐:「春蘭姐,這麼多的石子兒,又有這麼多的架子和錦盒,哪個是配哪個的……我看著總覺得這些石子兒長得都一個樣兒,木架子又都是一個樣兒,這些錦盒看著也差不了多似的……」
「你起開些,讓小娘子過來看看。」春蘭代小紅道。
夏嫤娘過去看了看那些木架和錦盒,覺得雖然與自己設想的有些差別,但也有八九不離十了。把弄了一會兒,很快就把石子和木架,錦盒等一一組好了。
屋子裏的使僕婦們嘖嘖驚嘆了起來。
「要不怎麼人都說我們小娘子蘭心蕙質呢!春蘭姐,你快看啊,這掌大的石塊兒架在木架子上,看著就像咱們祖父畫的明月山川圖呢!這些石塊兒被架子和錦盒這麼一襯托啊,倒像是特做出來似的……」小紅興地說道。
李娘也說道:「喲,你們快看看這個,像不像兩竿竹子?」
春蘭也道:「你們瞧瞧,我拿的這個……真像雨過天晴以後天邊的雲彩似的!」
夏嫤娘抿著兒直笑。
李娘看了看天,催促道:「你們別礙著小娘子,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了,老安人那裏,今個兒晚上還要擺宴替劉夫人接風……小娘子,您把這些分好了,咱們也該去老安人那裏了。」
夏嫤娘「嗯」了一聲,開始指揮著使們分裝了起來。
這些並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也有幾分野趣,從莊子上帶回來不,足夠分給眾人,自己也能留下一些把玩。
準備妥當了以後,就吩咐使僕婦們把錦盒與荷包等禮捧了,和夏大夫人一起去了隔壁老安人的槐香院。
到了槐香院的時候,其他人還沒到。
嫤娘了鞋,爬上夏老安人的羅漢榻,祖孫倆依偎在一塊兒說著悄悄話。
很快,劉夫人就到了。
夏大夫人自丈夫逝世以後就潛心向道,聽說劉夫人去過遙寄寺,不開始詢問起劉夫人來;一問之下,眾人才知劉夫人為丈夫守完孝期之後,就與兒子一塊遊歷四方,一為增長見識,二為求學上進,尋訪名儒。
這幾年來,已經帶著劉家郎君走遍了大半個大宋國。
劉夫人相貌平平,著飾也極簡單樸素,但談吐風趣,為人又不卑不的,很快就引起了夏老安人和夏大夫人的好。
就連夏嫤娘也不被劉夫人的見識所折服。
不多時,夏二夫人帶著夏婠娘夏茜娘,夏三夫人帶著夏碧娘夏翠娘,前後腳的也到了。
也不知為什麼,夏嫤娘總覺得今晚上夏碧娘姐妹倆有些不妥當——平日裏夏碧娘姐妹如果有臉的機會,定然會盛妝打扮並極力表現們的存在。
可這會兒,這姐妹倆不但只穿了半舊的裳,黛不施的,上頭上也不見多餘的首飾;還一個勁兒的直往夏三夫人的後躲……
眷們到齊了之後,夏老安人才拉著嫤娘,對劉夫人笑道:「我這個小孫兒,去了一趟莊子上,捎了不好東西來,五使,都擺出來,讓劉夫人也過過眼。」
夏嫤娘有些不好意思,嗔怪似地喊了一聲:「老安人!」
跟著,示意春蘭,把那些玩意兒全部都捧了出來。
劉夫人與夏府老安人,二夫人三夫人的是一樣,是用竹筒做的小罐子,裏頭放了曬乾了的桃花茶和幾個綉了瓜果的荷包,荷包里放著曬乾了的防蚊草;幾位姐姐則是荷包,石頭屏風和一個編織得很漂亮的小籃子;劉家郎君則與夏承皎夏承皓一樣,每人一份石頭屏風和一套文房四寶。
劉夫人贊道:「這些石子兒啊,小籃子啊,還有竹筒什麼的……原本我們在鄉下也常常見,卻沒有五娘子這樣的巧心思,老安人您快看,這些石子兒配上了屏風和錦盒以後,就像是鋪子裏的貴重玩藝兒一樣!還有這些桃花干怎麼做的呢,您看這多艷,就像新鮮的一樣……哎喲,您快看看這裝桃花茶的竹筒,簡簡單單地刻了這麼幾筆以後怎麼看著就這樣雅緻……」
夏老安人聽著劉夫人誇獎自己最疼的孫兒,老臉兒笑了一朵花兒。
夏府的接風酒,是男分席而宴。
前院祖父帶著兩個兒子和兩個孫子,一起和劉家郎君喝酒;夏老安人則帶著眷們陪著劉夫人在後院喝酒。
酒過三巡,劉家郎君在夏二老爺的兩個兒子夏承皎夏承皓的陪伴下,去後院給夏老安人磕頭。
前院遞了消息過來,說劉家郎君要過來給夏老安人請安;既然有外男在,小娘子們就要避到屏風後頭去……
也不知為什麼,夏嫤娘總覺得夏碧娘姐妹倆有些怪怪的,似乎總有些做作,但要說哪裏不對勁的話,也說不上來。
小娘子們嘻嘻哈哈地避到了屏風後頭。
不多時,一個材高瘦,斯斯文文,頭上扎著書生巾,穿著一襲半舊藍長衫的青年男子在夏承皎和夏承皓的陪伴下走進了花廳。
想來這人就是劉家郎君了。
他先是向夏老安人請了安,說了幾句話,大意是他此番與何大夫人進京是為了科考,而祖父已經答應讓他們母親暫居伯府,為此,他非常謝祖父和老安人看在前人的份上,對他們母子的各種照應等等。
夏嫤娘聽了,覺著這人說話口齒清楚又誠懇,看樣子應該是個識時務又頭腦伶俐之人。
可躲在屏風後頭的姐姐們似乎有些了起來。
屏風後頭一坐了五個小娘子,以及每個小娘子後還站著一個丫鬟。
其實在平時,夏府的小娘子們湊在一時,還是會按照排行來坐站行走的;可這會兒,年紀最大的婠娘倒是坐在屏風的最左邊,年紀最小的嫤娘卻被到了婠娘邊,而夏茜娘則被夏碧娘姐妹給夾在了中間。
那邊劉家小郎在給老安人請安,屏風後面的小娘子們卻小作不斷。
只聽夏茜娘突然「哎呀」一聲,整個人竟然朝著屏風撲了過去!
嫤娘見了,連忙站起出手,想越過夏翠娘去扶茜娘一把……倒是一把就抓住了夏茜娘的右臂,夏茜娘亦驚魂不定地穩住了形。
可就在茜娘著氣兒想對嫤娘說聲「多謝」的時候,卻突然響起了「嘶啦」一聲衫破裂的聲音,夏茜娘以更大的衝力朝屏風倒了過去。
此時夏嫤娘的手還搭在夏茜娘的右臂上,被夏茜娘的力量一帶,兩人同時朝前摔去。
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白紗屏風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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