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賢發現陛下從晨起后,便有些心神不屬,比起往日多問了三次時辰。作為帝王的宦,他即便心中存疑,也只會把這種事裝進肚子裏。
眼見著陛下寫壞了兩副字,他上前小聲道:「陛下,太后邀顧縣君進宮小住,這會兒顧縣君想是已經到了。」
正在練字的帝王筆尖未停,只是道:「什麼時辰了?」
多問第四次了。
「陛下,已經是巳時下刻。」
「嗯。」晉鞅移手腕,慢慢寫下最後一筆,放下筆道:「有幾日不曾與母后好好說話了,我今日去拜見。」
「是。」白賢與幾名宮宦伺候著他更,不管隨意多說一個字。近一年來,皇上越發威嚴,雖然從不隨意對邊伺候的宮人怒,但是紫宸殿裏的人,沒有誰敢因此懈怠,反而伺候得更加小心謹慎。
紫宸殿外,正在乾坤宮附近當值的顧存璟見晉鞅出來,停下腳步,與後的龍衛們齊齊向晉鞅行禮。
晉鞅朝幾位頷首,坐上輦而去。
待輦行出一段距離后,龍衛們才站直,顧存璟的副手語帶慨道:「陛下皇威甚重。」帝王之威,在氣不在形,更不是喜怒不定,打殺威,而是氣勢,即便他一言不發,也會讓人覺得,難以直視其雙眼。
跟在顧存璟後的這些,基本上都是顧存璟一派的人,他們也都知道,陛下最信任的帝師就是顧存璟的父親寧平侯,只是寧平候此人向來是未語先笑,和煦溫和之人,教出來的陛下倒是跟他很是不同。
難道還了其他幾位帝師的影響?
陛下主要帝師有五位,這五人格各有不同,除了右相張仲瀚以外,其他四人皆是世家出,更巧合的是,這四個世家私下裏的來往都很,這四人都是家族中頗有才名之士。
可見太后在挑選帝師一事上,當真是費盡了心力,對親兒子也莫過於此了。
「陛下日益威嚴,乃是我大之福,百姓之福,」顧存璟朝天抱拳,然後朝後幾人道,「也是你我諸位之福。」
大家笑著稱事,心底卻暗嘆,顧大人這吹捧人的本事,是越發高強了。別看這會兒皇上不在,但是不出一日,顧大人今日這番話,定會傳到皇上耳中。
乾坤宮,康泉宮,鸞和宮是皇宮裏最寬敞講究的三座宮殿,如今因為後位空虛,所以鸞和宮還無人居住。
乾坤宮出來去康泉宮時,要途徑鸞和宮,晉鞅坐在輦上,看著這座看起來有些幽靜的宮殿,眸暗沉,或許等他親政后,是該讓工部的人來修理這座宮殿了。
輦在康泉宮前停下,晉鞅見門口有宮太監在搬東西,便問門口的太監:「這是在做什麼?」
「回陛下,太后留顧縣君在西配殿小住,這些東西都是新置換的。」太監小聲答道。
「縣君難得進宮小住,小心些也是應該的,」晉鞅點了點頭,略沉思片刻后道,「白賢,你去看看朕的私庫里有什麼是師妹用得上的,都拿過來。」
白賢:陛下,您私庫里適合子用的東西多了去了,總不能全部拿過來吧?
「是,奴婢這就去。」白賢轉帶了連個小太監去庫挑東西,先帝在世時,可是攢了不好東西準備留著賞妃嬪或者公主,可惜他沒兒,攢著給公主用的東西,也只能躺在庫里吃灰了。
以顧縣君的年齡與份,在這些東西裏面挑揀一番,應該很合適。
進了殿,太後跟師妹不在,晉鞅只好端著一杯茶慢慢喝著,坐了沒一會兒,就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
他回頭看去,就看到了太後後的顧如玖。
好幾個個月不見,師妹似乎又長高了一點,上的纏花暗紋宮由師妹穿著,似乎多了幾分活力,了幾分呆板。就連那頭青,似乎也比往日更漂亮了。
「臣見過陛下,」顧如玖笑的上前朝晉鞅一福,晉鞅放下茶杯,起道,「師妹有禮。」說完,朝太後作揖道,「母后今日可好?」
「好好好,」太后笑容滿面的拉著顧如玖在邊坐下,然後讓宮換了新茶上來,「我聽人說陛下近來日日專心苦讀,可別累著了。」
「母後放心,兒子不會因小失大的,不過是下面的人太多張小心了。」經過兩三年的相,晉鞅與太后之間也隨了許多,太后表明了態度,晉鞅沒有心結,兩人即便不是親生母子,但也是互相可以安心依靠的親人。
「非是他們不小心,只是你向來不大好,他們這些擔心你,擔心他們自己,」周太后道,「你若是有個什麼不是,他們也落不得好。」
太后說得也是實話,晉鞅繼位以後,別的什麼都好,只是這一直不太好,太醫也查不出什麼病,只說是在娘胎里時有些許不足,小心養著便沒什麼事。
人與人之間,相的時間久了便會有,更何況晉鞅為人事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所以周太后對他,也是有不真心在裏面的。
母子二人針對晉鞅的健康狀況進行了一番討論,顧如玖在旁邊捧著茶杯不住的點頭。晉鞅見發間的蝶翅步搖跟著點頭的作晃來晃去,忍不住笑道:「師妹難得進宮,不如在宮裏多住些日子。」
周太後端起茶盞笑道:「這事不用你說,我也是要留的。明日我要去五莊觀上香祈福,久久也跟著一起去吧。」
顧如玖點了點頭,五莊觀在大朝極為有名,雖然大朝沒有所謂的國師第一教之類的存在,但是五莊觀的卻有大第一道觀的地位。
說來也奇怪,大朝雖然出過各種奇葩帝王,但卻沒有一個去追求長生不老,五莊觀的真人們似乎也不煉所謂的長生不老丹,但是喜歡做各種治病的藥丸子,聽說效果還都很不錯。
可見不擅長醫的道士不是好道士,看人家五莊觀的業務範疇,會解卦,會看相,還能祈福頌經,看病拿葯,難怪香火旺盛,連皇家人都習慣去他們這裏祈福。
顧如玖突然記起,再過幾日便是太後生母的忌日,難怪太后特意去五莊觀里祈福。
晉鞅也想起了這事,他道:「明日兒子不用上朝,母親若是不嫌棄,也帶兒子一道去吧。」
「你若是想來,便跟著一塊來,」周太后被他的模樣逗笑,「難不我還要嫌你不?」
顧如玖聞言,捂著嗤嗤的笑。過了沒一會兒,白賢帶著一堆東西過來了,什麼鮫紗帳,什麼寶玉瓶,全是些兒家喜歡的稀罕東西。
「喲,這稀罕東西原來在這兒,」周太后拿起一套水晶棋,笑著道,「當年聽聞附屬國進貢了一套水晶棋,渾剔毫無雜質,可惜誰也沒見過,沒有想到竟被先帝藏得這麼好。」
只不過這稀罕玩意兒,先帝恐怕也沒怎麼把玩就忘在了腦後,不然怎麼沒跟著陪葬,而是堆在庫里?
「那放在姑母這正好,反正我也不太會下棋,」顧如玖抓了幾顆棋子在手裏把玩,「放在西配殿裏,有些浪費了。」
「再珍貴的東西,如果沒用,那就跟路邊石子一樣沒什麼差別,」周太后笑著道,「這東西還是留著給你用,沒準你看在棋子漂亮的份上,就願意學著下棋了。」
顧如玖捧臉做沮喪狀,顯然對下棋的好實在有限,即使這是一套水晶棋,也不能緩解心中的哀怨。
「你在我等面前還好,若是其他貴們知道你連棋都不擅長,還不得私下笑話你?」太后搖頭無奈微笑,「我看還是你父母太慣著你了。」
「說得好像您不慣著我似的,」顧如玖一臉無賴的模樣。
周太后愕然,隨即用手帕捂著角大笑道:「我看你長進不多,這臉皮卻是越來越厚了。」
但是心中對顧如玖這樣的小抱怨,卻極為用,若不是跟自己親昵,哪敢說這樣的話呢?
晉鞅看著顧如玖一臉笑呵呵的模樣,心裏有些發愁,師妹什麼話都敢說的行為,真是讓人擔心,若是日後出嫁,也是這般實誠,可怎麼是好呢?
世家人誰不是說一句藏三句,各個面上都是和善人,里卻是藏污納垢,忠難辨。師妹這般子,怕是要吃虧的。
越想越愁,越愁越擔心,晉鞅覺得自己整個人有點不好了
「再過幾個月,久久就滿十四了吧?」周太后大笑過後,隨口問道。
顧如玖點頭,「還有五個月。」還可以裝一段時間。
「時間過得真快,」太后想了想,有些慨,「眨眼間就過去了。」
晉鞅於是更加焦慮了。
京城裏不貴們十三四歲就開始相看人家,然後準備個三四年,就要出嫁。
他家師妹這樣的,找個什麼格,什麼家世的才合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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