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聽目送著幾位長輩離開,回頭時乾脆利落地將雙膝往地上一磕,跪得毫無負擔:「今日之事,是兒臣欺君,請父皇治罪。」
治罪是不可能真的治罪的,走走過場,給對方一個臺階下罷了。
皇帝都已經憋屈了這麼久了,要是再不把人放在眼裏,不正是往人刀口上撞?
慫一時風平浪靜,跪一下海闊天空。
「事急從權,朕明白你們的心意,下不為例便是。」霆帝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起來,「說吧,為何雲王沒有親自來?以他的子,應該不會用這麼冒險的主意。」
要不聲地挑唆大臣們在宮外阻攔聖駕請命,不會是一時半刻里能做得到的,看起來的確是籌謀了多日。
先在宮門製造大引皇後過去,調虎離山,接著進宮盜玉璽,同時還讓人去劫獄以聲東擊西,又藉此在事後作偽證,這事真的讓他們做了,即使是霆帝,也免不了想要誇讚他們幾句。
只是,要把時間卡準,絕非易事,一步行差踏錯,便是滿盤皆輸的主意,一看就知道是用來臨時應急的了。
「陛下聖明。」唐夫偃道,「的確,是出了一樁大事。」
他言又止,似乎有些為難。
「何事?」霆帝追問,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雲王府此次有功,倘若有錯,朕都可以不怪罪。」
唐夫偃聞言,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頓時鬆了一口氣:「其實,今早有探子來報,稱北境大舉發兵南下,攻打祁國……」
顧雲聽心下一沉。
儘管是早就設想過的事,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如今祁國之,朝政雖穩定下來,南邊諸國也都紛紛歸祁,可是連年天災,本該阜民之地盡其害,百姓流離失所尚未完全解決,先前老皇帝打武將所留下的弊病也未能緩解過來,倘若此時要兵,一則糧食械都不足,二則缺兵將。何況北境鐵騎兇悍,資充足,此時他們趁虛而,祁國必會損失慘重。
剛改換了新君,若又遭此大劫,坊間各恐會謠言四起,重蹈當初楚江宸的覆轍。
「北境夷族發兵攻打祁國?」霆帝挑眉,有些不悅,「所以這小子是匆匆忙忙出兵撿,打祁國去了?」
未經詔令私自出兵,這也太大膽了吧?!
比這個雲王妃擅闖宮都大膽!
「不是打……是救。」唐夫偃聲音越來越小。
「救?誰準他去了?」
「事出急,探子出發時,祁國邊城已然岌岌可危,如果等朝中一切都塵埃落定,再談此事,就……晚了。」
畢竟領兵之人擅自出兵是大忌,唐夫偃也心虛。
「晚了就晚了!那北邊打的是祁國,和他有什麼關係?是在祁國待了幾年住出了,覺得自己是祁國人了,還是因為那勞什子的『亡齒寒』?讀兵書讀傻了?」
要是做螳螂背後那個等著坐收漁利的黃雀,那霆帝就算生氣,也只是氣葉臨瀟無詔擅自兵,不把他這個父皇放在眼裏。可這小子是給人千里迢迢雪中送炭去了,還是前不久才剛剛兵戎相見過的敵國!
這外人看著,還不得覺得他缺心眼兒?
「父皇先消消氣,」顧雲聽抬手攔住試圖爭辯的唐夫偃,彎了彎角,「可否先聽兒臣一言?」
「你說。」
「皇後娘娘的諸般罪行,父皇是最清楚的,為何在宮門外,卻要替向百、向天下否認瞞?」顧雲聽問。
「……這與雲王的所作所為,有何關係?」霆帝不答反問,「如果是覺得東拉西扯就能把此事輕輕揭過去,大可不必。這筆賬就算眼下朕不和他清算,難道這麼大靜,別人都能不知道?他們能像朕一樣,不怪罪?糊塗啊你們!」
「父皇誤會了。事關重大,兒臣又豈敢東拉西扯?」顧雲聽淡笑著,「兒臣不敢妄自揣度父皇聖心,還父皇示下。」
表現得太過鎮定,顯然是有竹。
說不敢揣度聖心,誰信?
不過場面上的話是這麼說,霆帝也就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給個臺階下了:「皇后畢竟是皇長子與皇次子的生母,朕這些兒子裏,也就這兩個還有點兒上進心,其餘的不是年紀小,就是酒囊飯袋,扶不上枱面。朕年紀大了,百年之後,江山還是要給兩位嫡子。只是眼下看來,這兩個小子已經開始坐不住了!」
「父皇心懷江山社稷,確乃萬民之福。」管他吃不吃這一套,顧雲聽先誇為敬,「可是,在父皇眼中,這江山,難道就只是霆國這些土地麼?萬民——不該是四海之民?」
霆帝愣了一下,約明白了話中所指,卻並不能確定,便追問:「此話何解?」
「父皇臥病多時,想來對祁國朝政所知不詳……說出來您可能不信,如今祁國的新君,從緣上來說,是父皇的長孫。」顧雲聽微笑。
霆帝:「???!」
他是沒睡醒?
這會兒還在夢裏?
是該說難怪他能扳倒了皇后重獲自由麼?
「……當真?」霆帝沉默了半晌,有些恍惚地轉頭看向唐夫偃,問。
「臣萬不敢欺瞞陛下——千真萬確!」
雖然聽起來有那麼一點兒魔幻,但這就是事實。
「怎麼回事?」
「這就說來話長了……」
……
顧雲聽刪刪改改,將祁國那邊的狀況代了個大概。不管是從葉臨瀟那裏得到的消息,還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自試探,得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這位霆帝並非昏聵無能之輩,相反,他德才兼備,也有令四海皆臣服的雄心壯志。
祁國和霆國本就不該是如今這樣彼此對立的狀態,都是一族子民,這天下再怎麼,也遲早是要一統的。
既然他是個頭腦清醒的人,便能想得明白,在祁國和霆國的事上,選擇相信葉臨瀟,怎麼算都不會比選擇葉黎深吃虧。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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