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房眼襄城，心中不由升起了一凄然。

「半盞殘茶？」

「玉兒這是借半盞殘茶，來指自己吧？」

猜襄城的用心，房堅決且果斷的接過茶盞，舉杯將其中涼茶一飲而盡。

「呼。」房放下茶盞，細細咋舌品味道：「太醫署的蜂花茶，果然名不虛傳。」

「房郎。」襄城語啼，一雙俏目中蘊藏淚珠兒，聲聲嗚咽道：「房郎不嫌奴家？」

見佳人泫然泣，房心神一凜，趕忙道：「玉兒，你這是說的哪裏話！」

「你雖下嫁蕭銳在先，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吳越春秋曾有施夷，魅夫差幫助勾踐復國。西漢元帝年間亦曾有王嬙出塞。」

房怎麼躉來怎麼賣，一轉眼，便將當日在東宮時，李承乾勸解自己的話兒，說給了襄城聽。

「西施、王嬙？」襄城止住淚花，眼桌上燭，略微失神的呢喃道：「胡笳十八拍，拍拍斷人腸。」

「玉兒！」房本就對襄城心存愧疚，此時見佳人神蕭索，憐惜之意油然而生。

「蕭銳已經亡了，普天之下誰敢說些什麼？待等局勢穩定，我便上奏萬歲，咱們去往梅塢縣居如何？」

這番話，倒不是房存心哄騙襄城，自從經歷過與關隴門閥、蕭氏一族的爭鬥后，生恬靜的房便萌生了遠離長安的念頭，聯想到那民風淳樸的梅塢縣，房駙馬嚮往之極。

襄城微微怔神，看向房，皺眉道：「房郎要離開長安？那山東士族如何？丞相、夫人如何？」

「我辭免爵，自然不會累及父親。」房呢喃一聲，面對心智近如妖的襄城，他心中卻還留有些許膽怯。

「先前房郎為了奴家，答應太子殿下助他登位，如今辭而去，怕是太子不會應允呢。」

說著，襄城正襟危坐，沉聲道：「再者說，眼下丞相已然年過六旬，而長孫無忌卻是正值壯年，房郎此去豈不是要置丞相於窘境麼？」

「這個...」被襄城說心弦，房支吾一聲，側目看向桌上的紅燭，但見燭如豆、火如苗，在微風的影響下，火苗忽明忽暗，引得人心神不寧、思緒繁。

「我等已然風燭殘年，猶如風前燈、瓦上霜...」房耳畔回想起杜如晦在爛柯棋館中的慨，聯想到父親與長孫無忌之間的種種矛盾，從而引申到關隴門閥與山東士族的正見黨政，房長嘆一聲，「哎！」

「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走難。」房「文抄公」附，喟然一嘆，轉念間便將李中堂的絕命詩稍作修改，說給了襄城聽。

「房郎莫要如此悲觀，此事卻還有周旋的餘地。」在房喝下殘茶的那一刻起，襄城便認定了眼前這位年郎，將是自己終的依託，此時見房俊面帶難，不開口解勸道：「有什麼事，奴家與房郎一同想辦法就是。」

「好。」房負手點頭，輕太，喃喃道：「天不早了，你快些回正房陪著漱兒吧。」

「房郎，今晚...」

見襄城言又止，房擺了擺手，「如今還未過門，禮法卻是僭越不得。」

「房郎還是嫌棄奴家。」襄城黛眉顰蹙，冷聲道：「京娘、瑤環，還有麗質，們三人可曾明正娶進到狀元府？」

「這個...」房睜開雙眸，但見襄城玉頰含嗔，不由苦笑一聲，「今天著實累了，日後再說，日後再說。」

「房郎，奴家...」襄城託一片芳心，自然不肯再多做糾纏，唯恐房看低自己，思忖片刻后，呢喃道：「若是往後母後接奴家回宮...」

「我定保奏一本。」房說的鏗鏘有聲，神態更是不容置疑。

襄城神蕭索，悻悻道：「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母后執意將奴家許配旁人，房郎應當如何去做？」

「先前太子也曾答應本宮，此事十拿九穩，玉兒莫要如此。」房說完，一拍額頭笑道：「我這就去西廂房找環兒，求想一個萬全之策。」

「環兒、環兒。房郎，你覺得奴家與瑤環那個更聰明？」襄城杏眸泛著好奇，滴滴的問道。

「額...」房見佳人又要爭風，不由暗中嘀咕道：「這醋味兒，我能就這吃三碗餃子！」

「房郎？」見房表異常，笑的十分怪異，襄城凝眉輕聲詢問道。

「嗯？」房點頭應聲，收起雜七八的思緒，笑著道：「你與瑤環...說出來玉兒莫要生氣。」

襄城坐在木椅上，手從果盤中起一顆荔枝，含笑道：「好，人慢慢說。」

「瑤環多於靈，玉兒更多詭譎...善謀、才急思辨，玉兒卻是更擅長...攪弄風雲呢。」

說完，房起襟，惴惴不安的坐在木椅上，側目眼觀瞧襄城，見佳人面無慍，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是呢，奴家不如瑤環明磊落。但卻也不曾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吧？」襄城將荔枝果皮放在桌上，輕啟朱，吞下果的風，看的房神魂飄，不覺咽了一口涎水。

「玉兒哄我喝下蒙汗藥酒...」

「學生花亭明誓...」

「長安客棧趁人之危...」

「裝病將熱湯灑向京娘...」

「這一樁樁一件件，房俊盡都看在眼中。」說完，不等襄城回應，房一把攥住佳人的皓腕，聲道：「玉兒，答應我，以後切莫要如此行事了。京娘待我深義重，手心手背打哪兒都疼！」

「還有環兒，為我兩次被蔡賊陷害，險些殞命，此等恩...房俊只能以相許...唔...好像用詞不當。」

說完，房抬眼看向襄城，卻見佳人已經湊了過來。

「嗯？」房只覺一陣甜味，睜眼看向襄城，二人四目相對，其中意盡在不言之中。

一吻過後，襄城玉頰映紅，掩面輕笑道：「這顆荔枝全當本宮賞你的，不嫌奴家臟吧？」

「哪能啊。」耳聽襄城言語試探，房瞬間二師弟附，好像在五莊觀吃人蔘果一般，還沒細細品嘗，便將荔枝果吞進了腹中。

「冤家，跟你打趣呢。」襄城莞爾一笑，起道：「玉兒答應房郎，日後一定好好行事，今晚我去東廂房住。」

「去哪兒？東廂房？京娘的房間？」

「是呢，奴家去向京娘妹妹道歉。」

說完，襄城輕移蓮步，待等走後，房長舒一口氣，跟著走出書房，徑直朝著謝瑤環所在的西廂房走了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房正在睡夢之中，便被謝瑤環輕輕晃醒了。

「房郎，人，房大人？」

「嗯？環兒，我累了，歇歇吧。昨天晚上扭到腰了...」

「冤家！快起來！三弟來了。」

「嗯？弼？還是則？」房坐起來，放眼張，確認房中別無他人後，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多虧三弟不曾進門，要不然被聽到，本這偉岸的軀豈不是要...」

「別白話了，則來了。是來送東宮制定的鍋的。」謝瑤環輕啐一聲，拿出一套新衫袍，遞給房道：「三弟為何在工部委充當一名小吏？」

「還不是長孫無忌那老頭兒辦的好事！」房穿好衫，走下床榻道：「過幾天去東宮走一遭，太子出面幫則調換一下差事，本宮的三弟怎麼能在工部做一個七品小吏呢？」

說完，房匆匆梳洗，拿起桌上事先寫好的草稿配方，疾步走出東廂房，趕著去迎接三弟以及嘗試製造蒸餾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