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岑懋說的信誓旦旦,長孫無忌疾首蹙額,憂慮的道:「五樓乃是皇家酒肆...」
話說一半,長孫無忌略微沉,一個更為重要的因素,隨即湧上心頭。
「長安試子多是勛貴豪門,況且支持房俊的試子多是國子監生員,若是他們命喪火海...」
岑懋早已料到長孫無忌的顧慮,見恩師愁容滿面,微微一笑道:「恩師,此事做得絕外人斷不知曉,況且完全可以將此事推在房俊頭上。」
「此話怎講?賢契細細說來。」長孫無忌捧盞輕呷一口涼茶,鎖的眉頭隨之舒展了許。
正當師徒二人在書房商議「巧計」之時,靈堂中長孫澹左眼微跳,若是換了長孫潤、長孫津或許無關要,但這位自在爛柯山跟隨「爛柯翁」學習手談兼之黃老學說的長孫澹,卻是有著另外別樣的理解。
「無故眼跳什麼?」長孫澹從團上緩緩起,展了一下雙手后,見長孫潤、長孫津等人正坐在靈前打盹兒,不由升起了去書房看父親的心思。
「爹爹這幾天傷心過度,還是去書房探一下才是。」
長孫澹悄悄走出靈堂,緩步朝書房走去,心中始終對眼跳一事念念不忘,「乾坤震坎...商宮下行...坤卦?」
鬼使神差間,長孫澹走到書房門口,就在他整理冠準備走進書房時,卻被一陣小聲的議論吸引去了注意力。
「火燒五樓乃是為了嫁禍房俊,他素來與三位公子久有仇恨,只要如此這般...」
耳聽岑懋的聲音,長孫澹剛剛出準備敲門的手掌,隨即緩緩了回來。
「火燒五樓?房俊?嫁禍?」
長孫澹眉頭顰蹙,他為長安試子當中的一員,怎會不知三日後長安試子會到五樓討論房俊「謠」一事,眼下聽岑懋與長孫無忌私下語,瞬間便領會了其中的玄機。
「父親怎能如此行事?」長孫澹目幾經閃爍,最終還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緩緩退出廊道,旁若無事的返回靈堂當中去了。
狀元府中,一家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白簡乾脆喝的東歪西倒,無奈之下房只得范進將他攙進了客房之中。
「妹夫,天已晚,小王就此告辭了。」李承乾喝的醉意醺醺,起微微拱手后,便對高說道:「漱兒,眼下不比往日,一定要保重。」
「多謝兄長掛懷,漱兒記下了。」高微微蹲福,在襄城的攙扶下緩步走出正廳,對李承乾道:「兄長,漱兒就不遠送了。」
「好,玉兒你也照顧好自己。謠一事但放寬心。」李承乾對眾人微微拱手,接著在小黃門的攙扶下大步朝狀元府門走了去。
房站在正廳門前,眼李麗質含笑道:「麗質,今晚不能留你...」
「冤家,想什麼呢?」李麗質被說的玉頰映紅,輕啐一聲道:「漱兒,玉兒,京娘、瑤環,本宮先走了。」
「姐姐慢走。」
「公主殿下慢走。」
見李麗質要回宮,房強忍著不舍,拱手道:「如此,學生送公主一乘。」
說完,二人齊步走下臺階,在秦京娘、謝瑤環的相送下,與李承乾先後走出狀元府。
等到李承乾的乘轎啟程后,房眼李麗質的行輦,含笑道:「既然車輦已然備好,房俊...」
「原要你送本宮!」李麗質輕哼一聲,邁蓮步緩緩朝大明宮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陪本宮散散心。」
「好。」房苦笑一聲,轉對秦京娘和謝瑤環吩咐道:「環兒、京娘,先行回房歇息去吧。」
與李麗質走在長安街道上,房抬頭看向夜空皓月,笑道:「賢弟,今天是幾月?」
「七月二十五日。」李麗質白了房一眼,嘟著說:「何榜首?連日期都不記得了?」
耳聽李麗質語帶譏諷,房輕笑一聲,手搭在佳人腰間,小聲道:「見了公主,房俊卻是連魂兒都不曾有了呢。」
「哼!」李麗質被哄得心中好似吃了一般,不過還是綳著臉道:「自從在果園賞花過後,你這冤家竟自將人家忘了。」
「中秋之期即將臨近。」說著,李麗質停下腳步,眼房蚊聲呢喃道:「到時就能與仁兄長相廝守了。」
回想往事,房喟然一嘆,只覺慨萬千,將李麗質攬懷中,聲道:「察院詔獄之,公主待房俊真意切,現在細細想來卻恍若隔世呢。」
「以往之事再休提起,只要仁兄無恙便好。」李麗質依偎在郎懷中,喃喃道:「仁兄眼下的境遇十分艱難,父皇駕親征、兄長監國理政,母后也不便說些什麼,只盼仁兄能渡過此難。」
「公主放心,此事房俊一人能應付得來。只是可嘆那萬名軍卒就此殞命五馬道中了。」
「仁兄,你覺得朝堂紛爭可怕嗎?不如去到漱兒或我的封地之中,聊此餘生可好?」
「船到江心,眼下縱然我有意退去,怕是有人也不會放手的。」
「仁兄是說承乾兄長?」
「賢弟,天已晚,就此別過吧。待等八月十五,房俊定在新房相迎。」
見房三緘其口,李麗質微微點頭,「仁兄保重。」
說完,李麗質招手喚來遠遠跟在後方的乘輦,再與房道別過後,便乘著車輦朝大明宮趕了去。
待等李麗質走後,房遙天邊明月,喟然長嘆,「天下之大,若不能善了此事,怕是沒有我房俊的容之所啊!」
房獨自朝狀元府走去,一路之上連連嘆息,直到停在府前這才深吸幾口氣,強壯笑臉走進了府中。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房早早起床,因為書房中沒有梳洗用的銅盆,房駙馬索坐在書案前,翻閱起了古書。
「晉書?不好。」
「春秋戰國?要離斷臂刺慶忌?」
「要離此計不可謂不妙,但為何要定計殺害賢妻?只為博得公子慶忌的信任?未免有些心狠了。」
正當房翻閱古書,觀看古今之時,門外忽的傳來了范進的聲音,「明公,澹公子來了。」
「誰?」房放下古書,起喃喃道:「長孫澹來了?他怎麼會來?」
打開房門,只見范進獨自一人站在門外,房四下環顧,小聲道:「人呢?」
「在門房。」范進拱手答道。
房眸中閃過一抹狐疑,略微思忖片刻后,小聲道:「先去取些茶水、果品,送來書房后再引他前來。」
等到范進走後,房連忙走進西廂房,在謝瑤環的協助下,匆忙換過衫梳洗過後,這才面不改心不跳的返回了書房之中。
過了片刻,范進帶領長孫澹來到書房,見長孫澹獨自前來,房心中飄忽不定,只得起拱手道:「長孫兄,別來無恙啊。」
長孫澹角微微上揚,還禮道:「清晨過府打攪了。」
「無妨,兄臺請坐。」房對長孫澹拱了拱手,接著又示意范進帶上房門,這才緩緩坐在了茶桌前。
長孫澹輕呷一口涼茶,眼房,目閃爍幾遭,輕聲道:「房駙馬,五馬道一事與駙馬斷無干係?」
「澹兄也認為房俊是邪小人不?」房剝開一枚荔枝,含笑道。
「駙馬為人...」長孫澹微微一頓,聯想到房三番兩次相救自己的往事,繼續道:「可稱磊落。」
「既然如此,澹兄何必多問?」房吐出果核,取出手帕拭雙手,好奇道:「澹兄此來必有所為。」
長孫澹聞言不語,過了片刻,神驀地一凜,沉聲道:「駙馬可曾聽過「欺以其方」的典故?」
「欺以其方?」
房含笑品茶,他不曾想到接下來的回答,竟關乎著自己的人生走向,以及國子監一眾生員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