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這還是趙亨義第一次知道陸九娘的來歷。
對于這位悍勇即便是護衛們都敬佩之極的姑娘,此前大家暗地里都有猜測,但是在趙亨義的提醒下,沒有任何人主詢問或者試探過。
能夠和同伴一起來江陵城,在慶典之時,出手行刺府尹蘇慎昌,必然有著極其深刻且復雜的背景。
就報所知,此番前來江陵,陸九娘一行是三人,除去在長榮街搏殺時用命為陸九娘解圍的那名漢子外,還有一名子,在行刺蘇慎昌時死在了當場。
這種況下,按照趙亨義的推測,陸九娘必然極為敏和警惕,任何對來歷興趣的人或者組織,都極有可能引來不必要的誤會。
趙亨義只是想從陸九娘這里了解到蘇慎昌買賣人口的事,這也是一開始他甘愿冒那麼大的風險把陸九娘救回客棧的原因。
除此之外,趙亨義愿意對這位悍勇的姑娘保持最大的尊敬。
只是沒想到,這幾日來十分謹慎的陸九娘竟然在此時主吐了口風。
“我并非有意打探,你可以不說的。”
“也沒什麼,你們太過小心了,從我行刺蘇慎昌的那一刻起,他們就知道我的來歷了。”
忽明忽暗的篝火在夜風中搖曳,飄忽不定的影,仿佛給陸九娘那張干凈白膩的臉鍍上了一層奇異的油彩。
為太行山里實力還算不差的盜賊頭領,陸九娘心思足夠縝,關于自己的來歷并非失言,而是有意要說給趙亨義聽。
畢竟,自己還欠著人家三十兩銀子呢。
“你們命好,能生在這江陵城附近,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也有許多窮人吃不飽飯賣兒賣什麼的……可終究比我們那里強出太多了。”
陸九娘微微低著臉,仿佛在組織語言,又或者從未向其他人吐過自己心的想法,一時之間有些不太適應,“我家早些年住在雁門關西邊的,大燕國的兵卒敗了之后,就住不了。”
“蠻族打草谷年年都要去那里,殺人啊,搶東西啊,也沒個頭。”
“家住不就只能逃,一路逃一路被蠻族殺,最后就逃進了山里。”
“住在山里也不安穩,總是搬家,就像孤魂野鬼一樣……你們一定想不到那種覺。”
“原本以為,大燕國的軍伍只是暫時失利,早晚會打回來的,畢竟前些年一直那樣子,大家也早就習慣。”
“可是誰知道,大燕國的軍伍這次走了就再沒回來……大家在山里呆久了,就了太行群盜。”
“蠻族沒把我們當人,我們也把他們當畜生,見他們人時就一腦的殺,見人多時,我們就繼續往山里搬。”
“也有商隊,遇見蠻族的商隊,就把東西搶,人也殺,遇見漢人的商隊,東西也搶,不過給他們留條命。”
“大家都是漢人,可大燕國也沒把我們當人,有時也有大燕國的來招安,信了他們之后也不給東西,還是和蠻族打,死了很多的人,后來就沒人再信了。”
“我爹爹死的早,是被蠻族殺的,我自小就跟著師父習武,十三歲就開始闖江湖了。”
“后來又回到了太行山,家里沒人……有一次蠻族進山,我娘親沒跑了。”
“再后來我就跟著師父一起打仗,殺蠻族,帶著人在山里來回搬家……有時候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還是鬼。”
“還有好多次,在死人堆里睜開眼,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死了沒有……”
“去年的時候,師父聽說有大燕國朝蠻族販賣奴隸的商隊,要去把商隊的人殺掉,結果遇到了藏起來的高手。”
“那商隊老早以前就有的,也殺過幾回,救下了不漢人,可那一次是商隊和蠻族聯手做的局。”
“一同去的人都死了,我師父也了重傷,跑回山里沒多久也死了……打探到了商隊的來歷,蘇慎昌就是江陵這條線的負責人。”
“山里的人要報仇,又死了不人,命都白丟了,連蘇慎昌的面都沒見到。”
“這一次村子里的人又要出來報仇,我不住,就只能自己來了。”
“我師父不讓報仇的,可蘇慎昌不死,村子里的人總是不甘心……現在連我也殺不了他,今后村子里的人,就該死心了。”
篝火忽明忽暗,陸九娘就這麼一字字一句句慢慢訴說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姑娘把雙蜷起來,兩只手臂抱著,尖尖的下就放在膝蓋上……突然之間,就展現出了本不該出現在上的弱。
“蘇慎昌只是那個商隊里面不太重要的人,最起碼,他不是商隊的主事人。”
趙亨義微微嘆了口氣,“他應該只在江陵府地界上,負責收攏奴隸,然后悄無聲息的運出去……只是一條線,而那個商隊,背后是一張網!”
仿佛是在換報,趙亨義把潰兵的事也說了出來。
“如此的話,想要給師父、給村子里死掉的人報仇,就更沒希了。”
陸九娘反而有一釋然,“這世間單憑一個人,許多事是做不來的。”
“那就多找些人來慢慢做。”
趙亨義對于這張向蠻族領地販賣百姓的大網并不畏懼,“人只要足夠多,總能做的。”
“山里沒那麼多人……”
“這里有啊,說不定下一次你來江陵府,我已經做了。”
趙亨義把一塊烤好的干糧放進陸九娘的手里,這姑娘絕對不會浪費任何食,于是,在篝火的映襯下,趙亨義又見到了那副兩側臉頰高高鼓起,神似松鼠啃松塔的樣子。
已經出了江陵城,陸九娘就不用那麼謹慎了,和兒軍的人一同,睡在那些買來的婦孺旁邊,隊伍里所有人都看出來是子,卻只當趙亨義提前安排看管婦孺的管事。
臨睡覺前,小臉繃得的小桃姑娘特意找到了趙亨義,非要單獨和他說些話。
趙亨義以為是王二虎的小子太過猴急,惹得小桃姑娘生氣,已經做好了賠禮道歉的打算,結果……
“趙夫人是我家縣主的干妹妹,你不要背著和別的人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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