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將蠻人退兵的要求，告知還在鎮守永固城的老將張朝，讓張將軍自己作出決斷，這一招妙呀！

沒想到一向老誠實重的常大人竟然還有如此機敏的一面，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朝堂之上的近乎凝固的空氣瞬間化開，所有人仿佛被重新注了活力，大臣們一個個表現的義憤填膺，開始紛紛附和，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聲討蠻人的無禮和異想天開！

坐在高高龍椅之上的家，那猶如寒冰一樣的表也化開了，雖然不至于喜笑開，終究不再是那副死了爹娘老子的表。

“常卿所言極是！蠻人猖狂，朕便將他們的猖狂言行告知張將軍，想必張將軍的勇武，在得知了蠻人的行徑之后，必然會振神，給這些跳梁小丑迎頭痛擊！

好啦好啦，諸位卿，此事就這麼辦吧。

接下來咱們議一議，這蠻人各個部落之間互不統帥，他們所要的歲貢各不相同，朝廷該派出哪些人去和這些部落商談呢？

今日的朝會，還是把名單人員定一下吧。”

著在一眾興高采烈的臣工之中，又恢復了那副低頭垂目木訥神態的常文閣，年輕的家越看越喜歡，這才是可以引為依仗的臣子啊！

其他人，平日里一個個慷慨激昂，好聽的話比誰都會說，當真遇上難題，哪一個也比不上朕的常卿！

朝堂之上有了定論，一封旨意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向了永固城。

旨意之中自然對蠻族的猖狂無禮大加斥責，同時勉勵老將張朝勇于任事，為國盡忠。

聽聞永固城碼頭十萬青壯慘遭屠戮，當場吐的老將張朝，此時已經猶如風中殘燭，布滿壑的臉上全是灰敗之。

即便如此，這位為了大燕國征戰一生，自詡為一名裱糊匠的老將依然堅持著穿沉重的盔甲日日巡視永固城的城墻。

在老將張朝看來，只要永固城不失，只要他手下的武威營還在，再加上已經突圍到了江陵城的玄字營，整個大燕國就還有一口元氣在。

眼下戰事糜爛如此，要說起反擊將蠻人的鐵騎驅逐出大燕國的地盤，張朝也是不抱什麼希。

可是人生在世，不能事事只看眼下，總要為今后打算。

國事也當如此，甚至在張朝的謀劃下，等到蠻人帶著他們獲得的財、奴隸離開大燕國之后，完全可以向朝廷舉薦宋應安帶著玄字營獨立鎮守一座邊鎮。

只要不起紛爭，只要能讓張朝自己和宋應安踏踏實實的練兵，或許三五年之后，就會有北伐反擊的機會！

在張朝想來，經歷了蠻族大舉侵之后，經歷了被草原的惡狼按在地上的恥辱之后，朝堂之上袞袞諸公應該警醒了吧？

年輕的家也該重視大燕國的武備了吧？

只要沒有來自朝堂的制約，只要如數發放該有的糧草軍需，即便朝廷對邊軍沒有優待，張朝也有信心練出一支真正的強兵！

為大燕國的武將，張朝的要求并不高，甚至即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這位老將也沒想要和文集團別一別苗頭。

國事如此，早已積重難返，若非判定經此一役之后，朝堂之上多會做出一些改變，今后的軍備多會到一些重視，老將張朝認為自己還是有用之，還能為這大燕國訓練出一支強兵，恐怕整個人早就垮了。

甚至張朝心底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活之人。

在碼頭那十萬青壯被蠻人屠戮一空的時候，自己就該死去的，為一名武將，任由外敵在自己國家的國土上肆意的燒殺搶掠，任由外族把自己的同胞當做豬馬牛羊一樣對待，自己這個將軍有什麼面活在世上？

還是心底僅存的那一希，還是認為即將能夠獲得一點點火苗，老將張朝拼命的讓自己活下去。

可是，當六百里加急的旨意從京師送來，那僅存的一希破滅了，那還未點亮的火苗再也不會被點燃了，張朝仰天長嘯，滿朝的老大人們，為何要如此呀？陛下，為何要自毀長城斷了這大好江山的希啊？

是日，老將張朝留下將自己首級送與蠻族換取對方退兵的言之后，自刎于當城城頭。

隨著老向張朝的死，滿朝文武以及剛剛在上的皇帝，一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張將軍還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若非如此，只用裝作看不懂那道旨意蘊含的深意，繼續帶兵守在永固城中，不管是這滿朝的朱貴，還是兇殘的蠻人，都拿他沒轍。

畢竟，蠻人已經在大燕國收獲頗，他們舍不得拿人命去填永固城的城墻，而朝廷之中，眾人早已經發現，若是老將張朝一意孤行，短時間大家是找不出制約他的辦法的。

甚至有那些自詡深謀遠慮之輩，在老將張朝自刎于永固城城頭之后非但不覺得心痛，反而暗地里慶幸。

因為這些深謀遠慮之輩，已經清醒地看到了大燕國未來會是何等的景象，有武威營這樣的強兵在手，又在軍伍之中偌大的名聲，張朝一旦決定擁兵自重，整個大燕國當真予取予求！

畢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沒有哪個人敢在糧草軍需上卡張朝的脖子。

如此看來，工部尚書常大人當真是走了一招好棋，不但滿足了蠻人的要求，把那些草原上來的狼哄回了家，還替整個大燕國消除了藏的禍患。

自古以來，犯上作之人全是武將，總不能讓這些丘八坐大才是。

而老將張朝自刎于永固城城頭的消息傳到江陵城時，已經以極快的效率對玄字營完了整編的趙亨義慨然一嘆，這大燕國終究是走上了死路，今后怕是日子要過不安穩了。

本就自己主背負無邊罪孽的宋應安，淚水長流，朝著永固城的方向轟然跪倒，遙遙祭拜那位如父親長輩一般照顧過自己的老將。

“兄長，這大燕國的朝廷已經沒什麼值得咱們為它做事的了，可是這大燕國的黎民百姓卻都是無辜的呀！

亨義明白，兄長此刻的心頭必然猶如鋼刀攪割一般，可大丈夫行于世間，不能只顧惜自己……我輩當為萬民努力，努力活下去，努力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