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琢連忙點頭。

“倒是可惜了那小生……”李淑儀輕嘆。

蕭玉琢翻了個白眼，“您真是親姐……”

“呸，我可不姓蕭。”李淑儀滿臉不屑，“看你過得這麼艱辛，干脆和離算了！免得哪天被人算計死了，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蕭玉琢深吸了一口氣，有這麼勸人的麼？

“不是我說你，當初就是你倒……”

“如今有人倒還不上呢？”蕭玉琢輕咳一聲，打斷，“咱能說點兒別的麼？”

“我跟你還有別的可說的嗎？”李淑儀詫異的看著。

蕭玉琢點點頭，“好，那不打攪公主，玉玉告辭。”

招呼丫鬟仆婦將抬上椅。

李淑儀笑瞇瞇的站在院中，“你若怕和離后寂寞，記得來找我，我素來大方，定送你幾個年輕的小生。”

“呸！”梅香實在忍不住，恨聲往地上吐了一口。

“故意膈應我，”蕭玉琢笑了笑，“何必放在心上？”

“還以為誰都跟一樣放……也不聽聽長安城里的人都是怎麼說的！”梅香氣得直磨牙，“竟還想著把郡主往里帶！”

蕭玉琢搖了搖頭，“其實有些話，也不無道理。”

“郡主，您可不能聽信的話呀！”梅香驚愕道。

竹香和香也都擔憂的看著。

蕭玉琢輕笑，“不回廂房，不是說袁天師很是厲害麼？難得相遇寺中，我也去拜訪一下。”

仆婦們連忙抬著椅調轉方向。

“天師正在打坐。”

袁天師院中的小攔住蕭玉琢一行。

蕭玉琢微微一笑，“天師莫不是看不上子？齊王越王來見，天師就肯見，我一來，天師就在打坐？”

小皺眉搖頭，“天師每日這時候都在打坐。”

蕭玉琢擺手讓人將椅放下來，舒舒服服靠進椅里頭，“那我就在這兒等著，等天師打坐完了，再進去。”

“郡主等便等吧。”那小將臉一扭，倒也不怕。

梅香皺眉，“嘿！你這小孩兒！你連通傳都不曾，倒敢把郡主晾在外頭？”

說話間就要抬手去拍那小。

竹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

梅香翻了個白眼瞪著竹香，“干什麼呢你？說好了在外頭，要一致對外！”

竹香沖使了個眼，將拽離那小幾步，才在耳邊低聲說道：“別看他年紀小，我估著，若起手來，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梅香驚訝的瞪眼看著竹香，“不，不會吧……你這麼沒用啊？”

竹香一噎，不是這個意思好嗎？是想說那小孩兒很厲害好嗎？

蕭玉琢倒是不急，讓人將椅抬到院子里的碩大的老槐樹下頭，涼舒爽，還有清風徐徐，滿面自在。

那小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

梅香一直死死的盯著人家，似乎想看出他究竟厲害在哪兒了？

不想倒把那小盯得渾發，面紅耳赤的哼了一聲，扭臉往廊下去了。

“怎麼走了？”梅香咕噥，“也沒看出什麼不同啊？”

不知是那小去告訴了袁天師，還是袁天師確實已經打坐結束。

小站在廊下，朝們招手，“師父有請郡主。”

仆婦將椅抬到廊下，梅香竹香架著蕭玉琢走下來。

那小卻手一擋，“只有郡主能進去，旁人不得！”

“沒看見我家郡主傷了腳啊？”梅香沖他冷聲道。

小被一瞪，臉面又是一紅，“那只腳不是好好的？”

梅香瞪眼怒道：“你一只腳蹦進去我看看？”

那小果然起一只腳，蹭的就蹦過門檻，又蹭的蹦了出來，作輕盈矯健，蹦的老高。

梅香噗嗤一笑，“我家郡主又不是你！”

小被戲弄，從臉到脖子兒都是紅的，“反正你們就是不能進去，否則，都請回吧！”

蕭玉琢輕咳一聲，“別打攪天師，你們且退下。”

幾個丫鬟這才從廊間退到院中。

蕭玉琢掂著一只腳，手扶著門框，吃力的邁步進門。

屋子里安靜，一側開窗，窗戶極為敞亮。

窗后是一片繁茂的竹林，風過有沙沙的聲響，淡淡的竹香，更顯得一室清幽。

一位素玉簪，頭發斑白男人跪坐窗邊。

“袁天師？”蕭玉琢輕聲道。

男子轉過頭來，沖微微一笑。

蕭玉琢頓覺眼前一亮，好似天明，朝耀眼。

可這男人的五并不算出眾，單看臉，扔進人群就找不到了。偏是那一雙眼，如閱盡了人世滄桑，世間百態。

他渾那種沉靜安穩的氣質，人心中的浮躁，一下子就灰飛煙滅了。

他須發都白了，臉上卻并不顯老態，更不見皺紋。真真是傳說中的鶴發，難怪人稱天師。

“見過天師。”蕭玉琢本想自己是郡主，不必行禮，可不知怎的，竟不由自主就心生敬仰。

“郡主客氣。”老者竟謙卑還禮，“請上座。”

蕭玉琢這才注意到，老者竟做的是下手位。

登時對眼前的人更加敬佩，老老實實跪坐在老者下手的席墊上。

老者笑了笑，“郡主要見某，可是有事？”

蕭玉琢點了點頭，“恕我冒昧，但聽說袁天師您上通天文，下曉地理，還能推演前事后事。”

說著話，拿眼睛打量老者。

袁天師微笑著垂了視線，卻并沒有否認。

蕭玉琢眉梢微微抬高，“我近來總是倒霉，人走背運，想請教天師，可有辦法化解？”

說完話好一陣子，袁天師都沒有開口。

屋子里安靜的只聽到窗外竹葉沙沙作響。

蕭玉琢眉頭微蹙，“天師？”

老者卻猛然抬起頭來，目如炬的看著。

蕭玉琢不知為何，就被這樣犀利的眼神嚇得一怔，心虛起來。

“郡主運氣好得很。”老者抬手著斑白的胡子，饒有深意的說道，“不俗的經歷，怕只有戲文中方能聽說。”

蕭玉琢心頭一跳，他看出來了？不該冒險的，不該來找他！

他會不會揭穿自己？會不會也一把火讓人燒了自己？

越想越怕，蕭玉琢手心里都冒出汗來。

“郡主不過是近來犯小人而已。”老者瞇眼說道。

蕭玉琢心頭砰砰，“那，可有辦法防小人？”

老者笑瞇瞇的轉開了視線。

說也奇怪，他不再看的時候，那種張力，好似頓時就消弭無形。

蕭玉琢只覺渾輕松，連心都跟著輕快起來。

眼眸微凝的看著那老者，心下明白，他對并沒有殺機，但多半是看出的底細了。

“郡主自己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麼？”老者著胡子說道。

蕭玉琢搖頭，“天師說錯了，我是沒辦法對付小人的，只能躲開小人。”

老者笑了笑，“郡主不聞‘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其，空乏其，行拂其所為，所以心忍，曾益其所不能。’郡主只有經歷了磨難，日后方能大。”

蕭玉琢連忙搖頭，“您高看我，我不想什麼大，只求食無憂，自得其樂。”

天師笑而不語。

蕭玉琢上微微傾斜，靠近那老者道：“您見多識廣，又智慧過人，不如為我指條明路？”

“郡主求什麼？”老者著胡子問。

蕭玉琢眨了眨眼，“我不想坐等小人來害，只想全而退，不知天師可有辦法？”

老者抬眼看，面上表淡然，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加重了語氣道：“郡主想同景將軍和離？”

廊下正行往門口的三人登時一愣，立時停下腳步。

紀王和越王并肩走在前頭。

景延年落了一步在兩人后。

三人耳力敏銳，此時都站著不，也不開口，顯然是都聽到屋里袁天師突然說出口話。

紀王和越王轉過頭來，看著景延年。

景延年站的筆直，俊臉之上毫無表。

紀王抬腳就要走向門口。

越王卻作更快的一把拽住他的袖。

屋里的蕭玉琢一怔，話不用說這麼白吧？

不過既然說白了，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苦笑道，“誰都不想被人害死，卻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老者卻笑著說，“我已盡力了，你走吧。”

啊？蕭玉琢瞪眼，天師？你是騙人的半仙兒吧？

“防小人的辦法多得是，郡主卻偏偏挑了最不是辦法的辦法。”老者微微一笑，“郡主的心意很明顯，何必自欺欺人。”

蕭玉琢皺眉起。

卻忽聽門外似有靜。

狐疑的看向外頭，又一瘸一拐的來到門口，左右張。

梅香幾個丫鬟和那小遠遠站在樹下涼里。

廊下空的，沒有一人。

聽錯了？回眸看袁天師，袁天師沖擺了擺手，“人各有命，何等選擇都有天意。”

蕭玉琢道了謝，便走出房門。

丫鬟們連忙上前。

蕭玉琢一行離開，紀王和越王才從回廊拐彎緩緩行出。

景延年的形，卻已不知去向了何。

“依紀王之見，景將軍可會休了蕭氏？”越王似笑非笑的問道。

紀王皺眉，“人家夫妻間的事，旁人怎好多？”

越王輕笑一聲，“若是兄長聽聞王妃旁的不求，只求與您和離，您可還能忍？”

紀王臉一變，拂袖而去。

越王立在原地，眼神悠遠，看不出喜怒。他輕哼了兩聲，似有曲調。

蕭玉琢回到廂房，心中思量著袁天師的一番話。

只覺自己是白找了他一趟，他看出自己的底細不說，還沒聽到一句有用的話。

也沒見他做法，畫符，或是跳大神什麼的？他就說已經盡力了，比那些江湖騙子還騙子。

原以為紀王越王，還會在寺里在住上一段時間，卻不曾想，見了袁天師的第二日，這些人就說要回長安了。

“我腳上的傷還沒好，我不回去。”蕭玉琢說道，“請將軍他們先起程吧，反正我自己也能回去。”

蕭玉琢不想同行。

不料景延年卻直接來了廂房，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將從床榻上一把抱起。

“你干什麼？”蕭玉琢抬手捶他的肩。

景延年面龐生的好看，但沉冷下來的時候，卻有種威嚴，人不敢冒犯。

他眼眸深深的看了蕭玉琢一眼，“回家。”

“我不回去。”蕭玉琢在他懷中掙扎。

景延年冷笑一聲，目涼涼的落在臉上，“為何不回去？”

“我……我腳傷還沒好，不想舟車勞頓！”蕭玉琢梗著脖子說。

景延年淡漠的哦了一聲，“沒有別的緣故？”

蕭玉琢搖頭，“沒有。”

“我已為你準備了牛車，從明覺寺到長安城將軍府，便是牛車，也不過一日路程。”景延年目如陳墨，幽深不見底。

一日，還是牛車，實在算不上舟車勞頓。

“那我也不走，這寺里空氣清冽，沒有世俗喧囂，住著人心里清凈。”蕭玉琢又道。

景延年點頭，“說完了？”

蕭玉琢皺眉，這人語氣怎麼怪怪的？

景延年見不說話，抱著闊步向外走去。

“你這個人怎麼不講理啊？我都說了不走了！”蕭玉琢猛捶他肩頭口。

景延年恍如磐石，毫不為所，“你說了，我沒答應。”

蕭玉琢一聽就怒了，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下一口。

不想他居然猛的繃肩膀。

他肩頭的的像石頭，硌得牙齦酸疼。

“哼，你這是欺負人！”蕭玉琢說著，被景延年扔上了牛車。

蕭玉琢抓起案幾上的茶碗就砸向他。

景延年抬手抓住茶碗，濃墨一般的眸里，有忍的薄怒。

蕭玉琢抬眼及他的視線，才突然知道怕了，真起手來，莫說，加上三個丫鬟也打不過他呀？

景延年看了片刻，抬手將茶碗扔回小幾。

茶碗穩穩落定，連晃都沒晃。

景延年薄輕抿，一言未發的跳下牛車，翻上馬。

幸而是紀王，越王都騎著馬，他不好獨自窩在牛車里，否者蕭玉琢這一路只怕都不會輕松。

三個丫鬟爬上牛車。

蕭玉琢垂眸安靜了一陣子，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梅香為擺上點心的時候，突然看著梅香道，“我妙妙做的春卷，做好了麼？”

梅香點了點頭，“都在這兒呢，說寺里找不到豬，照著娘子說的，做了素餡兒和紅豆兩種。”

“寺里能有豬才怪！”竹香忍不住道。

梅香白一眼，“郡主要吃春卷麼？”

蕭玉琢搖搖頭，“兩樣各包上幾個，給南平公主送去。”

梅香作一頓，詫異道：“南平公主？婢子不敢去，竹香去吧？”

竹香踩了下的腳。

蕭玉琢笑了笑，“竹香你去吧，南平公主只怕也不想見到梅香。”

竹香只好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