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三爺沉了片刻,“不是我不幫修遠,只是……如今這形,我長青幫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
“三爺莫要妄自菲薄,長青幫在咸,包括禮泉縣一帶,勢力雄厚,廢太子率領的府兵,雖人數頗眾,但他們對昭陵,對禮泉縣地勢并不悉。九嵕山地勢險峻,關三爺若愿意傾力相助,定然能夠擊敗廢太子的府兵!”景延年拱手說道。
關三爺看他一眼。
此時拒絕景延年,同拒絕紀王派來的人,又有所不同。
景延年是親自上門來的。
且他如今正在危難之中,他以往對長青幫也十分了解。
若是拒絕了他,豈不人說長青幫是見死不救,只顧自己安危麼?
可若是幫他,說不定就要把長青幫折進先太子所率的府兵手里。
關三爺心頭為難,但臉上微微一笑,“景將軍來的匆忙,卻是來的極巧,長青幫如今已經歸了同盟會。有個人我要為景將軍引薦。”
景延年眉頭稍蹙,“事急,引薦之事不急于一時……”
“此言差矣,長青幫已經歸了同盟會,能不能幫助景將軍,如今已經不是我說了算的,得要同盟會同意才行,所以景將軍必要見見那人!”關三爺說道。
景延年聽聞此言,才點頭同意。
關三爺起招了隨從過來,在隨從耳邊低聲叮囑一陣。
隨從頷首,快步而去。
蕭玉琢正在睡夢之中。
一路從宛城晝夜不息的趕來,已經疲憊至極。
這三更半夜的,卻突然有丫鬟拍的門。
蕭玉琢恍惚之中,還以為是地震了。
跟來的竹香梅香都連忙從榻上爬起來。
竹香去開門,梅香去里間伺候起來。
丫鬟在外頭語速極快的說了一陣。
只見竹香從外間奔進來的臉都是興的,“娘子,娘子!景景景……將軍來了!”
蕭玉琢聞言一愣。
“誰?”
“將軍來了,關三爺請您過去。”竹香笑臉說道。
蕭玉琢當即神一振,睡意全無。
飛快穿好服,那里還顧得上綰發,只將長發梳順了,隨意一束便快步隨那來請的丫鬟前去。
走在長青幫總舵廊間之時,只覺得心跳砰砰砰的。
臨到門口,聽到景延年那沉沉的嗓音,只覺心頭霎時間好像被清爽的微風吹拂而過。
從沒有那個時刻,像現在一般這麼期盼見到他。
“修遠。”站在門口,著燈火通明的廳堂。
他坐在燈燭下,眸沉沉,渾有干涸的漬。
他蹙的眉頭上,還帶著謹慎疲憊。
聽聞聲音,只見他子一僵,遲緩的轉過臉來。
他落在蕭玉琢臉上的目,還帶著遲疑不可置信。
“修遠。”蕭玉琢邁步進門,這一聲輕喚,臉上已經帶出了笑意和輕松之。
景延年豁然起,快步向迎過來。
顧不得關三爺及好些人都在屋里屋外看著,他大步上前一把將抱在懷里。
他臂膀有力,像是要把進他膛里。
蕭玉琢悶哼一聲。
景延年才略略放松了手臂。
蕭玉琢只覺撲面都是一腥味兒,“你……”
“我沒有傷,是旁人的,玉玉,你怎會在此?你不是在宛城麼?”景延年眉頭皺的更,上下打量,眼目之中盡是擔憂。
蕭玉琢微微一笑,“我剛來了咸,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你。看來,我真的是該來這一趟。”
景延年著的目若有所思,他忽而回頭去看關三爺,“三爺說的同盟會,是怎麼回事?和玉娘子又有什麼關系?”
關三爺沒做聲。
門口卻傳來帶著哈欠的嗓音,“大半夜的,我來做什麼?”
劉蘭雪著眼睛站在門口。
瞧見廳堂里頭的人,又眼睛,立時清醒過來,“咦,怎麼聚這麼齊?”
“這位就是同盟會的會長了。”站在劉蘭雪邊的長青幫隨從介紹說。
景延年一臉茫然的看了看關三爺,又看了看蕭玉琢。
這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看來這同盟會,跟玉玉關系匪淺啊?”
蕭玉琢點點頭,“世之中,不論是誰,都想求自保之力。”
景延年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他沉片刻,“還請同盟會助我一臂之力,救圣上于危難之中。”
蕭玉琢挑了挑眉看著他,并未說話。
景延年卻立即又解釋道:“長青幫畢竟不是朝廷兵馬,只是民間團社,讓長青幫出人出力,冒死與府兵沖殺,于于理,似乎都勉強你們了。”
蕭玉琢微笑著默默點頭。
關三爺著下,瞪了瞪眼。
跟他商量的時候,就是讓他出人出力的賣命。
出他心心念念的子來,就于于理都勉強了?人跟人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咸離長安屯兵之,不過七八十里地,快馬加鞭,半日可達。只是途中免不了要遭遇廢太子兵馬攔截,還請同盟會能夠相助,助我抵達兵營,調兵援救圣上。”景延年沉聲說道。
蕭玉琢輕笑一聲,“同盟會為什麼要幫你?”
“你……”景延年沒料到會這麼問,當即一愣,臉面上還有些生氣。
蕭玉琢輕笑一聲,“哦,我似乎不該這麼問。我來咸,除了要和長青幫合作以外,另一件事,正是要尋到將軍,救將軍于危難。”
景延年皺眉,臉稍緩。
蕭玉琢卻轉而又道,“如今景將軍既已險,還請隨我們一起離開咸吧。”
景延年震驚的看著蕭玉琢,“你說什麼?離開咸?去哪兒?”
“去宛城,或是去江南,去蜀地……大好河山,能去的地方不是太多了麼?去哪兒都行。”蕭玉琢語調輕快的說道。
景延年氣得哼笑一聲,“國之將覆,你還有心思游山玩水?玉玉……你是子,我不求你與我并肩,你去哪兒都可以,只要你和孩子平安。可我,不能走。”
“你要留下來,為當今圣上殊死戰?”蕭玉琢挑眉問道。
景延年臉面沉沉,“不錯。”
蕭玉琢笑著搖搖頭。
“廢太子謀反,我為圣上親信,怎能在這個時候,得一人茍安?自當先士卒,為圣上平定天下!”景延年聲鏗鏘堅定。
蕭玉琢笑容嘲諷,“你不知道先太子發兵的口號是什麼?乃是‘匡扶正統’!他為何能招募來府兵的支持?因為他是先皇嫡子!你為當今圣上平定天下?當今圣上就是正統麼?”
景延年皺眉,眸中似有乍現。
蕭玉琢輕哼一聲,“于公來說,當今上是謀權篡位!當年他的帝位究竟是怎麼得來的?真是先皇下詔傳給他的?相信景將軍比旁人更清楚吧?于私來說……”
蕭玉琢四下看了一眼。
屋里屋外的還有許多人。
蕭玉琢朝關三爺福了福,“還請三爺人回避,有些話我想單獨和景將軍說。”
關三爺垂眸想了想,笑著起,“好,是該你們單獨說說。”
關三爺帶人離開廳堂。
門口守著竹香梅香,廖長生也得了消息,行匆匆的趕來。
只是他還未能進門給景延年行禮問安,就被竹香和梅香攔在外頭。
幾人都守在門口,不讓人靠近。
景延年目沉沉的看著蕭玉琢,“說下去,于私怎樣?”
“于私來說,當今圣上是我四舅舅,可是自打他登基以來,就不讓我好過,先是擼去我的封號,收回食邑,不我娘家人接濟我。幾次想要殺我,我僥幸逃,還收回我的產業……而如今要掀翻他政權的,可是我大舅舅的嫡子,我的親表哥。
當初我大舅舅對我有多好,你也是知道的。雖然我跟我這表哥不算親厚,可我和這兩個人的親疏遠近,應該算是差不多的吧?他們兩個要爭。我自然是應該坐在一旁看熱鬧。
我憑什麼賠上自己的家命去幫這兩人中的一個?景將軍覺得呢?”
景延年沉著臉輕哼一聲,“婦人之見!先皇對你寵溺無邊,與國政之上,也是疲萎靡,各地貪污腐敗的吏,比比皆是,可先皇卻視而不見,只顧自己樂,大興土木,沉湎于聲!當今圣上雖然嚴苛,但鼓勵農耕商賈,減免賦稅徭役,使得大夏百姓安居樂業!
且當今圣上不貪功冒進,在與突厥之戰上,圣上加收賦稅,和突厥繼續開戰不好麼?圣上卻頂著主戰派的力,堅持與突厥議和,開通邊貿,鼓勵經濟往來。難道不是為了大夏的百姓著想麼?
你怎麼能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得失,就評判當今圣上?憑著自己的喜好,就棄之圣上于不顧?”
蕭玉琢輕哼一聲。
郡主留給的印象里,先皇是個極好的人,慈眉善目,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瞇瞇的,雖有天家威嚴,但是人一點兒都不兇。
至于他是不是像景延年說的,好樂,放縱貪污吏,大興土木,不顧民生……郡主留給的記憶里一點兒都沒有啊……
穿過來那會兒,先皇都已經駕崩了……
照景延年這說法,當今圣上雖然對不好,看不順眼,但對大夏的整發展還是有利的?
眉頭略皺,心里多還是有些憤懣不平。
“這只是你的個人評判,你一早就背叛了先皇,而效忠當今圣上。當今圣上對你榮寵至極,誰知道你說的話有幾分可信?”蕭玉琢輕哼道。
景延年重重的吐了幾口氣,猛地握住蕭玉琢肩頭,將轉向自己。
兩人之間不過半臂的距離。
他上的腥之氣,和男人那種凜冽氣勢,便格外的明顯起來。
“玉玉,你信不過當今圣上,難道還信不過我麼?我自出底層,當初倘若不是圣上有一心為民的想法,我何以背叛先皇,轉而效忠他?”景延年垂眸看,兩人距離很近,四目相對,像是談判那種張僵滯的氣氛,忽而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眼眸之中有暗涌。
白皙的面頰,微微有些紅的眼睛清澈見底,格外讓人容。
呼吸間,帶著子好馨香之氣。
他忍不住忽而低頭,猛地含住潤澤的。
上有淡淡甜香,溫暖。
他貪婪的吮吸著口中清甜。
兩個人的呼吸都不由急促加重……
“唔……”景延年突然悶哼一聲,放開蕭玉琢。
蕭玉琢竟然在他舌尖上,猛咬了一口,疼痛鉆心。
“你……”景延年看著白皙的臉面上,浮起紅暈的蕭玉琢,便是心有悶氣,這會兒也不忍跟生氣了,原本責備的話,開口變了,“都不能輕點兒麼?”
蕭玉琢輕哼一聲,“你這是求幫忙不,轉而要用男計?”
景延年臉上一陣黑沉,“玉玉,圣上陷昭陵,我不可能置之不理,隨你遠去他地,便是去,也必是要在救了圣上之后。”
“你心里只有圣上,只有國政,就沒有妻,沒有將滿兩歲的兒子麼?”蕭玉琢似笑非笑的問道。
景延年深深看了一眼,“玉玉,我只覺以前的你,萬般難纏。后來的你又太過冷。判若兩人的改變,你將原因歸咎我傷你太深。自那時起,我便一直都想要挽回,給你最好的保護,最好的照顧。如今你卻說,我心里沒有你?”
蕭玉琢輕哼一聲,“既是有我,為何不肯聽我的勸,他們誰想當皇帝,任他們爭搶就是,你攜妻帶子,縱山水不好麼?”
景延年抿,臉沉郁。
廳堂里一時安靜,仿佛能聽得到兩人的心跳聲。
遠遠似有公打鳴的聲音傳來。
東方天際已出蒙蒙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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