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才知？”紀王皺眉。

“是，也是妾糊涂，早該留意了妹妹的月信，可妹妹一向不準，還在吃著藥調理……今日知道已經懷孕，妾立時人開了私庫，尋了最好的燕來，想著給妹妹補養子。”紀王妃聲說道。

紀王呵的冷笑一聲，“補養子？你可知……可知就是在吃了那碗燕之后，才……才沒了孩子的？！”

紀王妃像是嚇了一跳，眼中立時蓄上了淚水，“妾……妾不知道啊……”

紀王抬手指著紀王妃，“你竟，竟如此容不下我的孩兒嗎？！”

紀王妃眼中有傷之，垂頭甚是委屈，“我是什麼樣的人，王爺難道不知道麼……”

紀王重重冷哼。

紀王妃扯了扯角，“若能防患未然，就防患……若孩子來了，絕不會無辜命卷爭斗，那都是王爺的脈，也是我這嫡母的孩子，我怎會……怎會？”

說的聲音很低，且連“妾”都不說了，句句都是“我”。

可見心里是驕傲又委屈的。

的意思很明白，若不想妾有孩子，就會防患于未然。

但倘若真的防不住，孩子來了，那也不會手染鮮的去殺無辜孩子。

蕭玉琢瞇了瞇眼睛，想來這不是的意思吧？

這多半是紀王曾經的代，這會兒提出來，就是為了提醒紀王。

“妹妹懷孕生子，能威脅到我什麼？我已有嫡子，聰明可，甚是討王爺喜悅。妹妹為王府添丁，我高興還來不及！”紀王妃抬手了淚。

紀王輕哼一聲。

蕭玉琢問道，“王妃說，是新側妃發現十五娘懷孕之事的？”

紀王妃重重點頭，“郡主不是外人，也是皇親，是紀王爺的表妹，十五娘的堂姐。我就當著郡主的面，為自己辯白，也好郡主從中聽聽，作個決斷。妹妹懷孕生子，會威脅道的人是誰？妹妹的孩子沒有了，這盆臟水卻潑到了我的頭上，誰能從中得利？王妃行為不端，側妃剛剛小產……剩下一家獨大的又是誰？”

紀王面一凝。

蕭玉琢只覺渾冰冷。

這話，句句都在阿爾的脊梁骨啊。

阿爾的確是很可疑。

一碗燕，從大廚房里燉好了，送到這兒來，中間不知道要走過多路程，經過多人的手。

哪兒都有可能出錯。

要說紀王妃一點可疑之都沒有，那也不是……

蕭玉琢一時分不清究竟是紀王妃，還是阿爾了。

畢竟到現在，也還沒見著阿爾。

“阿爾才不過剛剛嫁王府，知道什麼？你執掌院，卻出了此等的事兒，罪責難逃！”紀王怒道。

紀王妃和蕭玉琢都有些震驚的看著紀王。

紀王卻是下令，杖責攔路的仆婦和門房。

送燕的丫鬟仆婢，一律杖斃。

蕭玉琢聽得心驚膽寒。

紀王竟這般維護阿爾呢！甚至都不阿爾出來，當面對質！就把上的嫌疑推得干干凈凈！

紀王妃臉沉。

雖然沒有直接罰，但是卻責打了從娘家帶來的仆婢，的臉面也是大為掃地。

蕭玉琢畢竟是外人，留著紀王和王妃夫妻兩個大眼瞪小眼，不再多話，轉進了屋里，尋十五娘，跟說紀王理的結果。

“如今看來，當真是離開這里最好了。不管下手的究竟是誰，紀王想謀的事太大，那麼付出的代價也會很大，十五娘已經跟著被波及，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蕭玉琢嘆了口氣，“回蕭家去吧？”

三夫人也連連點頭，“原想著你嫁得好，我在妯娌之間也有臉面。如今看來，卻是把你推了虎狼窩！阿娘不圖你能有怎樣的富貴榮華了，只求你平安順遂，能常常見你的面，就行了……”

十五娘咧笑了笑，笑容慘白慘白的，“富貴榮華？若是他日，紀王真的登臨帝位，我是個有子嗣的娘娘，貴妃，皇貴妃，那也許是富貴榮華吧？可我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再多的富貴榮華，那還不是別人的？紀王府尚且如此，后宮又該是怎樣的景？我拖著一條殘命，還能活多久呢？”

三夫人聽得淚落滿面，“你既想通了，這就跟我們回去吧。”

“不，”十五娘卻毫不遲疑的說道，“我既是一條殘命了，就偏要和們斗一斗，回娘家也是人冷眼，還不如留下來，為我兒報仇！”

蕭玉琢嘆了口氣，“報仇不是跟旁人過不去，乃是跟你自己過不去……”

這樣還在紀王府留下，那心里得有多苦啊！

再者說，要報仇，又真的是紀王妃和阿爾的對手麼？

“一個婦人，不能生育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十五娘慘笑，“我已經是個半死的人了，只剩下報仇一個念想……”

三夫人聞言，哭倒在床上。

“也不是。”香忽然說道。

本是個丫鬟，這里沒有說話的份兒。

但跟著蕭玉琢在宛城生活了那麼久，已經習慣有事兒大家都發言，好說好商量的氣氛了。

三夫人和蕭十五娘因為適才的救命之恩，這會兒也沒把當做一般的仆婢看待。

所以幾人都用十分認真且帶有期盼的目看著。

“十五娘還有希能治？”三夫人問道。

香怔了怔，“婢子不是說這個，即便婦人不能生育，卻還是有許多事可以做的。我家娘子在宛城的時候就……呃，就聽說宛城有家學館，里頭還有校。有先生，學生。從學館里學畢業，還能推薦謀職。雖不能做，但生路還是很多的。”

三夫人面有些不屑。

蕭十五娘卻聽得怔怔的。

“能謀什麼職？不過還是廚娘丫鬟！孩子家，豈能再外頭拋頭面？”三夫人道。

香笑了笑，“若是有小娘子愿意跟婢子學醫，婢子也愿意教們，們將來都能為造福一方的大夫。竹香說過，愿意做個武師父，帶出好些徒弟來，子不再是弱勢的一方。子并非不如男人，子有子的長，心細、手巧、遇事冷靜，學了數算，做賬房，掌柜等等，未必就比男人差呀？說不定將來有一日，朝廷也會接！到時候子也可考科舉，坐廟堂！”

香說話間，眼睛清亮，像是已經看到了那時候的好形。

子再不是男子的附屬品，們有自己的事兒，不必被關在宅之中，圍著一個男人，為了那一寵，勾心斗角，爭得頭破流……

三夫人和十五娘聽得怔住。

十五娘有些不能回神。

三夫人卻重重的咳了一聲，“癡心妄想！你們呀，還是太年輕！太天真！世道就是這樣，不可能改變的！”

香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了蕭玉琢一眼。

蕭玉琢抿沒有多說。

十五娘這會兒還有些恍惚，不肯跟他們走。

蕭玉琢和三夫人不好在紀王府過夜，陪到了黃昏的時候，就只好回了蕭家。

蕭玉琢卻是留了兩個明伶俐的小丫鬟在院中，這兩個小丫鬟跟著竹香學過武藝，也好照應著，防備著阿爾。

紀王府剛有盛大的流水席，熱鬧了幾天，就出了這樣的腥之事。

杖斃了那麼些個人，也是沉郁不堪的。

因著紀王沒有責問蕭家，蕭玉琢和三夫人闖紀王府的事兒，回到蕭家來，也沒人提及。

免得蕭玉琢如今那炮仗一樣的子，再在蕭家里炸了。

蕭玉琢倒是人日日都關注著十五娘，免得又有什麼事，紀王府的人照顧不周。

許是蕭十五娘想通了什麼，或是在紀王府睹傷，向紀王請命道，想回娘家住幾天。

紀王可憐剛小產傷，但也有可能是怕蕭家人再上門來鬧，便同意了。

他親自用車架把蕭十五娘送回蕭家來，讓在蕭家住幾天。

并答應，他會親自來接回去。

十八娘不知在哪兒說了句，小產的婦人，月子里回娘家住，不吉利。

這話卻傳到了三夫人耳中。

平日里溫好說話的三夫人，直接帶著人沖去了長房院中，當著大夫人的面給了十八娘一個耳。

把十八娘打的，在一眾的仆婦丫鬟面前，臊的抬不起頭來。

“若我再聽見，誰在背后嚼舌，我這做母親的，為了保護自家孩子，誰的面子也不賣！”三夫人丟下一句話，浩浩就走了。

大夫人也覺得沒臉。

但這事兒又實在不好鬧得太僵，兀自郁悶了一場。

倒是沒人敢再說十五娘什麼閑話了。

蕭玉琢得知十五娘安頓好，便帶著好些吃食補品，急急忙忙的來探十五娘。

“十五娘氣好多了，你瞧呢，香？”

香連連點頭，“是好多了，只要好生將養，娘子年輕，好得快著呢。”

十五娘咧笑笑，“這些天，在紀王府，我也想了好多。誰對我好，誰和我疏遠，其實全然不是眼睛里看到那樣，得用心看。”

氣質淡薄了很多。

以往那種張揚明麗的格，如今好似隴上了輕紗，和了。

“對了姐姐，我這次回來，倒也有個好東西要給姐姐呢！”十五娘說道，“姐姐一再幫我救我，我的命都是姐姐奪回來的，我卻沒有什麼能給姐姐的，偶然得了這好東西，自然當給姐姐。”

蕭玉琢笑嘻嘻的坐在床邊，“是什麼好東西？瞧你這神神的？”

十五娘垂了垂眼眸，輕嘆一聲，“大約是紀王可憐我，見我沒了孩子有傷了，便給我了一味好藥，說是這藥吃了能強健，長保青春不老的。”

蕭玉琢聞言就是一驚，立時和香換了個眼。

十五娘丫鬟拿了藥來。

蕭玉琢心跳有些快，盯著那小匣子的目，都有些灼熱了。

十五娘微微一笑，“紀王說，這藥不易得，矜貴得很，要背著些人。姐姐是我至親之人，香又是姐姐的心腹丫鬟，你們且看看吧。”

從丫鬟手中接過小匣子，遞給蕭玉琢。

蕭玉琢一時間有些忐忑，“這藥可有名字？”

一面問，一面打開匣子。

匣子里躺著些焦黑的塊狀，嗅著有苦的味道。

這是神馬東西？

“有名字，且是個極好聽的名字，”十五娘笑道，“阿芙蓉。”

蕭玉琢心頭一，手里的匣子險些扔了。

香皺眉上前一步，仔細盯著那匣子里的東西。

“阿芙蓉？這可是有些名不副實吧？長得這麼丑，哪里像芙蓉了？”香小聲道。

十五娘扯了扯角，“我剛拿到它的時候也是這般說。不過紀王說，因為我沒見過它的花，它的花是極的。到了盛開的時節，接連片，眺過去，燦爛花海……好似一眼，就能人忘掉了這世間的煩愁！”

“紀王可曾描述過它的花長得什麼樣子？”蕭玉琢心下已然明白過來。

十五娘搖了搖頭，“只說好看，但沒有細說。我的心思也不在花兒上……”

“這藥你可吃過？”蕭玉琢嚇了一跳，立時追問道。

十五娘被急切的語氣驚的怔了怔，“只吃過一次，這藥苦，難以下咽，但果然吃下去就不痛了，心里頭好似也輕飄飄的，許多想不開的事，好似都想開了，人生不就這幾十年麼，恍恍惚惚的也就過去了……”

蕭玉琢啪的收起盒子，給香，“你那兒還有麼？”

十五娘一愣，“呃，給姐姐的已經是大半，我還有些，不多了，想著孝敬給阿娘，我已經這樣了，吃不吃這藥倒是小事。”

“別再吃了，都給我。”蕭玉琢輕嘆一聲，“這不是靈丹妙藥，確實可以藥，能人神興，痛覺遲鈍，產生輕微幻覺。或許還有別的……但絕對不會強健延年益壽。”

“不會吧？”十五娘不可置信的瞪眼，“姐姐會不會是弄錯了，這藥我吃過的呀，并沒有姐姐說的那些反應，反倒覺得很舒服。”

蕭玉琢嘆了口氣，“阿芙蓉還有個名字，阿片，阿拉伯人發音于大夏不同，念串了音就片。這種藥初服，你會覺得它帶給你很多的好，可這藥卻是極為腐蝕人心神意志的藥，過量服用，還會……致命。”

十五娘瞪眼聽得認真，但仍舊是不信，搖搖頭，狐疑的看著蕭玉琢。

蕭玉琢閉了閉眼睛，“罷了，你留下的，我暫不向你要了。但你切記，不要再送給旁人，自己也不要服用。”

十五娘點點頭，將信將疑。

待回了蕭玉琢自己的院子，香很是狐疑的看著。

回眸了香一眼，“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