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麻子看著陳克雄手中的“字據”，一副如喪考妣的神。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

“字據”一旦簽訂，意味著陳元家的二十萬外債，瞬間水了二十倍。

自己大筆一揮，就免除了陳元一家除了本金和“基本利息”之外的所有額外費用，這筆爛賬，老板一定會算在自己的頭上。

可想而知，自己回到“鼎榮公司”，要面對怎樣的責罰。

李大麻子怎麼也想不明白。

老實的陳克雄夫婦，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妖孽兒子。

不但手段強，實力超群，還偏偏一肚子賊壞水。

到這樣的“狠角”，自己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服，也只能認栽。

垂頭喪氣的站在那里，半晌說不出話來。

周邊的街坊鄰居看見李大麻子在陳元手上吃了鱉，有的仍在震驚，有的覺得大快人心，但還有一部分，卻在擔心。

趙有悄悄來到陳元邊，將他拉到一旁，低聲勸道：“小元子，事既然已經辦妥了，我看就這麼算了吧，‘鼎榮公司’的大老板王鼎榮不好惹，和‘道上’的人也多有聯系，這件事要是鬧大，恐怕麻煩不小。”

陳元抬起頭來，看了看趙有，皺眉道：“趙大叔，這話什麼意思？李大麻子吃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你何必給他當這個和事老？”

“這……”

聽出陳元話語中似有不快之意，趙有臉上一紅，略帶歉意道：“元子，早上的事是我做的不對，你也別見怪，你也知道，我這人沒什麼本事，膽子又小，拖家帶口在貧民區討生活，自然不敢得罪這幫為非作歹的地頭蛇。”

見陳元沒有說話，又道：“不過話說回來，剛才那幾句話，完是替你們老陳家著想，你撂翻一個李大麻子不要，可萬一引來他背后的‘鼎榮公司’，事可就大發了。”

陳元看了趙有一眼，見他態度誠懇，也不再說什麼，微一點頭，來到眾人面前，大聲道：“各位鄉親今天都在這，不妨替我做個見證。”

“我今天和‘鼎榮公司’的李文強立下字據，由我替父母償還總計一萬一千四百元的債務，額外部分，一概免除，鼎榮公司今后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向我父母追討債務。”

說到這里，他轉過去，對著李大麻子，淡淡道：“你要是覺得沒什麼問題，就點頭說個‘是’，如果覺得有什麼不妥，咱們再進屋‘聊聊’，聊明白了再出來。”

李大麻子正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一聽陳元說完，臉登時一片煞白，連連擺手，哆嗦道：“不……不用聊了，我答應，答應就是。”

一群街坊鄰居見李大麻子被陳元嚇這樣，一個個都倍駭然。

陳元走到李大麻子邊，一手架住他的一只胳膊，一邊冷冷笑道：“既然如此，咱倆的債務就一筆勾銷，改天有空了，一定上‘鼎榮公司’找李叔喝茶。”

說完，將李大麻子向院外一推。

陳元此時的力量何其巨大。

輕輕一推，就將重

一百七八十斤的李大麻子推了個趔趄。

李大麻子也顧不了那麼多，爬起來就往泥路上跑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見李大麻子倉皇逃走，陳元雙眸一冷，轉回院。

過了一會兒，街坊鄰居們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來到陳克雄夫婦邊，對著二人噓寒問暖。

“克雄啊，你真是養出了個好兒子，年紀輕輕就這麼有出息，連李大麻子也要怕他三分。”

“那可不，我老早就看出來，陳元這孩子一定能混出名堂，怎麼樣，我算得準不準？”

“蔚蘭妹子，改天帶著你家陳元上我那兒吃飯去？我家秀子和陳元是小學同學，聽說陳元回來了，老念叨著要見他呢。”

趙有站在陳元邊，嘆了口氣，悔恨道：“啥也不說了，今天的事，是趙大叔做的不地道，趕明兒一定上酒樓擺一桌，給你們一家賠禮道歉。”

“趙大叔，大家都是鄰居，有些客套話就別說了，我能理解。”陳元淡淡笑道。

他從小在貧民區長大，對這幫鄉民的所作所為，早已見怪不怪。

還是那句老話趨利避害。

年人考慮問題，都習慣先站在自的利益角度，長期居住在貧民區的鄉民更是如此。

他們大多數沒見過大世面，更沒接過系統的教育。

每天考慮的，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媳婦孩子熱炕頭這些實實在在的問題。

甚至有人可以為了一兩塊錢的小事斗得不可開。

要讓他們犧牲自己那點微薄的利益，去替別人出頭，既不可能，也不現實。

更別說像小栓子一樣，主站出來指證李大麻子等人的罪行。

想起小栓子，陳元心念一，問道：“有誰看見過小栓子嗎？”

趙有臉微變，停頓了一下，看起來有些言又止。

陳元目一掃，那幫剛才還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的鄉民立刻保持了緘默，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怎麼回事，難道……”

陳元眉頭一皺，轉頭問父母道：“爸，媽，你們見過小栓子嗎？”

二人相視一眼，搖了搖頭。

陳元心里“咯噔”一聲，一不祥的預油然而生。

他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著趙有，一字一頓道：“趙大叔，你告訴我，小栓子到底出什麼事了？”

趙有本來就對陳元心存愧疚，見他一臉嚴肅，低下頭，沉聲道：“小栓子他……”

“他怎麼了？”陳元雙眸一凜，語氣驟然加重。

趙有嘆道：“他和街道管理員張老伯都被李大麻子一伙人打傷，已經被送到街道上的為民醫院去了。”

“什麼？”陳元驀地一怔，問道：“他們傷的重不重？什麼時候送過去的？”

趙有眼神一暗，道：“張老伯還好，挨了一記耳，傷的不算不重，倒是小栓子，被那幫雜碎帶過來的時候，已經昏死過去，上下都是傷。我讓我侄子二順開車帶把他們送過去了，估著……有半個小時了吧。”

陳元目一沉，眼中浮起一冷意，轉頭對父母道：“爸，媽，屋那幾個人先打電話讓醫院的人拉走，我到醫院去一趟，小栓子他們沒事也就算了，要是他們出了什麼事，我……”

還有半句話，他憋在肚子里沒說出口。

假使小栓子有個三長兩短，陳元最對不起的，就是那個從小帶著他們一幫小伙伴吹牛打趣的“瘋老頭”。

老人臨死之前，他和劉虛、霍淵曾經到他家看過。

陳元至今仍然記得，在那間破爛不堪的小屋，老人眼含熱淚，代三人一定要替自己照顧好小栓子。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小栓子出事。

陳克雄夫婦知道陳元和小栓子祖孫倆關系匪淺，點了點頭，道了句“路上小心”。

陳元告別父母和一幫街坊，又從趙大叔家借了輛靈能托車，向著幾公里外的“為民醫院”開去。

在鄉下長大的孩子，沒有城里孩子那麼好的條件，許多事得靠自己索。

陳元第一次騎托車還是在十二歲，當年為了降服鄰居二狗子家的那輛二手“野驢”，沒摔跤栽跟頭。久而久之，漸漸練出了一過的駕駛技。

時隔六年，重新上“靈能托車”，陳元稍稍適應一下，已經騎得極為穩當。

十五分鐘之后，車子在“為民醫院”門口停下。

“為民醫院”雖然是一家貧民區醫院，但各項醫療條件都還不錯，在方圓十里之，算得上首屈一指。

陳元將車子停在醫院前的空地，翻下車，徑直向醫院趕去。

走進醫院大廳，一眼就看見了打著吊瓶的小栓子和張老伯。

由于醫院病床滿，二人分別躺在大廳西側的兩條長椅上，此時都已沉沉睡去。

一名長相淳樸、皮黝黑的壯實漢子在一旁守著，看見陳元來了，立刻咧笑道：“元子，來啦。”

陳元走上前去，開口道：“二順哥，辛苦你了。”

俯下子，仔細查看了一下小栓子和張老伯的傷勢，對著趙二順招了招手。

趙二順會意，跟著陳元走到偏僻。

陳元關切問道：“他們現在況怎麼樣，嚴不嚴重？”

趙二順從服口袋里掏出一個皺的煙盒，從中出一已經變得塌塌的香煙，塞進里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噴著煙氣道：“老頭子還行，了點驚嚇，挨了一掌，在醫院修養一陣，應該就沒事了，小栓子就……”

陳元聽到這里，神經驟然繃起來，握住趙二順的胳膊，張道：“他怎麼樣？”

趙二順嘆了口氣，道：“大夫說了，小栓子上至有二十多外傷，五六傷，最重的一，已經傷到了臟，就算以后治好了，也會留下后癥。李大麻子那個狗娘養的畜生，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總有一天會遭報應！”

陳元陷沉默。

拼命制住心中想把李大麻子拖回來大卸八塊的沖。

過了好半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轉頭對趙二順道：“謝了，你先回去吧，我來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