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覺得還是這更好些……”
紅玉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院子,直奔李姨娘的居所而去。
很快,李姨娘邊的親信丫頭佩兒領著一干媽媽們藉口替歐可照料生活,進了家廟。歐可漠然地看著衆人,臉上什麼緒都沒有,眼睛裡的怒火卻是無法遮掩。
佩兒臉上出笑容道:“二小姐,我們姨娘怕您這裡缺人照料,特意將一個人送過來,是您用慣了的,想必能好好照料你。”
秋月從門外低著頭走進來,形瘦的像是一枯柴,歐可的臉這才變了,突然把頭上戴著的金簪拔下來塞給佩兒:“我不要,替我換個人!”
佩兒皮笑不笑地將簪子還回去,道:“二小姐的東西奴婢如何敢收,您還是自己留著吧。姨娘回稟了老太太,老人家是同意了的,況且人已經送到,無論如何是不能退的。”
歐可臉大變,再也忍不住,怒斥道:“狗奴才,你和我拿什麼喬!我說不要就是不要,送來了也給我送回去!你當李姨娘是什麼了不起的玩意,我告訴你,我纔不怕!我是這府裡堂堂正正的二小姐,不過是個姨娘,在我面前都還是半個奴才,就是仗著我娘養胎才能暫時代管家務,難不真以爲自己是主子!”
佩兒臉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自從李姨娘掌了家事,連帶著也跟著水漲船高,底下的丫頭媽媽們誰不結討好,便是大小姐也從未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可這歐可卻張口閉口狗奴才,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景,哼!冷冷看著歐可,聲音冷然道:“二小姐,老太太讓您是來思過的,不是來福的,您的確是主子,可這些話也不是奴婢對您說的,是老太太的意思,您何必拿我這個奴婢出氣呢?”
歐可臉刷的一下白了:“我不信!我要見祖母!我要見我娘!”說著就要衝出去,佩兒一把攔住:“二小姐,請您不要讓奴婢們爲難!”說著,衝旁邊的媽媽們使了個眼,立刻有人上去拉住歐可,不讓往外跑。
歐可對著上來的人又踢又打又罵,還咬了一個媽媽一口,那媽媽慘一聲終於鬆了手。歐可雖然沒有到傷害,卻依舊又是驚懼又是憤怒。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這樣對過。以前有個下人無不奉承的親生母親林氏,有個寵的爹爹歐治,祖母雖然嚴厲卻也從未呵斥過,早已養了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脾氣格,只有欺負人的,何曾有人敢欺負的?歐可咽不下這口氣,大一聲道:“冬荷,你是死人啊!”
冬荷是林氏防止歐可委屈送進來陪伴的丫頭,生的十分潑辣爽利,這時候看到二小姐吃了虧,立刻一頭衝過去罵佩兒道:“你又是什麼東西?連給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敢我們小姐一指頭看看,回頭把這裡的事都稟報了夫人老爺,看看以下欺上是什麼罪名!”
佩兒被冬荷撞得一個趔趄,不由大怒,雙眼一瞪,冷笑道:“二小姐髮脾氣你也不知道勸著,居然在這裡火上澆油,當這家廟是什麼地方?二小姐說什麼做什麼奴婢不敢反駁,你是哪蔥,當我不敢收拾你!”
歐可使了個,冬荷知道這是二小姐要自己給對方一點看看,立刻衝上去用力拉扯佩兒的頭髮,裡不停地罵以下犯上,不知好歹,佩兒尖一聲道:“你們還不快拉開!”
媽媽們不喜歡刁蠻的冬荷,也看不慣狐假虎威的佩兒,樂的看笑話,一個媽媽站在那裡大聲喊:“哎呀,小姑,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敢這樣瞎鬧呀!”卻是喊著,一點也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正鬧騰間,只聽“哐當”一聲響,兩人糾纏之間不小心撞倒了香案,一尊白玉菩薩落地開了花,玉碎得一地都是,衆人都驚呆了。
冬荷驚天地一聲哭號:“快來人呀!二小姐竟然被人欺負至此,就連小姐給老太太的壽禮也被人砸了!這可怎麼好啊!哎呀,我沒活路啦,和你拼了算了!”
歐可冷眼瞧著,臉上出滿意,就是要鬧大,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最好把爹爹和祖母都引來,讓他們來看看自己在這裡過的什麼日子!讓他們看到李姨娘藉口管家是如何欺負自己的!自己就算犯了錯,也是歐家的千金小姐,如今連個丫頭都敢到自己跟前鬧騰,哼,到時候在背地裡搗鬼的歐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然而轉眼瞧去,卻看到秋月一雙冷幽幽的眼睛正瞧著自己,不由得心裡一冷,那些得意半點都沒了。
冬荷十分潑辣,佩兒居然抵不過,生生被抓散了頭髮,臉上都多了好幾道痕,冬荷還是不依不饒,衝上去撕打:“賠我家小姐的觀音來!你個黑良心,想害死我家小姐,想害死我,反正我都活不了了,就和你拼了!”
佩兒也知道闖了禍,只能拼命道:“不是我砸的,明明是你故意撞上去的,還想冤枉我!這裡這麼多雙眼睛都是看得見的,你隨隨便便就冤枉人!”
冬荷一口唾沫吐在臉上:“我呸!你算什麼,你家姨娘算什麼,小門小戶出來的,也敢算計二小姐,不得好死的東西!”
聽到辱罵自己的主子,佩兒終於著急了,紅了眼睛撲上去,二人頓時扭做一團。佩兒發了狠,居然也有力氣,冬荷原先仗著撒潑佔來的上風立刻沒了,兩個人一時打得難分勝負。房間裡可是遭了秧,許多東西都被砸壞,其他媽媽們放了歐可,假意上前拉架,屋子裡一團!
佩兒大吼一聲:“還不快去請李姨娘過來?”
李姨娘正在聽人回報這幾日府裡的況,突然聽得外面一陣嘈雜,接著門被拍得震天響,有人炸雷似地喊起來:“哎呀呀,不得了啦,二小姐發了瘋,邊的冬荷正在和佩兒姑娘拼命呢,請姨娘快過去瞧瞧!”
李姨娘一路心急火燎趕過去,卻在花園裡撞到了剛剛從松竹院出來的歐暖,李姨娘忙過去請安道:“大小姐,聽說二小姐正鬧騰呢,是不是回稟了老太太……”
“祖母這兩日正不舒服,你現在去豈不是讓老人家也跟著生氣,我去吧。”歐暖淡淡道,黑玉般的眸子帶了笑容,卻李姨娘看得心中莫名安定下來:“好,就請大小姐代爲做主。”
二小姐雖然失了勢,可份在那裡擺著,自己一個姨娘,本不住歐可,大小姐是長姐,又是老太太跟前說一不二的人,只有去,才能鎮得住場面,李姨娘心中暗自竊喜,不用自己手就能解決事,這當然是皆大歡喜。
歐暖看的表就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破,微微一笑道:“李姨娘,帶路吧。”
前腳踏進歐可的房間,就看見冬荷還捂著跪在地上痛哭不已,還不停地打自己的,說是自己沒有用,連小姐送給老太太的壽禮都看不好,看見丫頭當面欺負小姐,自己也沒能力管,不如死了好云云。
“這是怎麼了,在家廟裡鬧這樣,是要氣死祖母嗎?”歐暖緩緩走進來,一路媽媽們都趕跪下行禮。
佩兒一看到大小姐來了,顧不得自己滿的狼狽,忙上去辯解:“大小姐,您可來了,奴婢可沒法管了……”
“說的什麼話!”李姨娘皺眉,道,“讓你帶人來伺候二小姐,怎麼會鬧這樣!”說著看了一眼二小姐,驚呼,“哎呦,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這副樣子?秋月,快服侍二小姐梳洗,這個樣子外人看見了可了不得!”
佩兒還要說什麼,李姨娘一個眼制止了,道:“還不快去把冬荷姑娘攙起來……”佩兒不甘不願地站在原地,不肯彈。
“讓跪著!”歐暖冷冷道,衆人都吃了一驚,不由自主都向一向溫和平靜的大小姐,卻聽到冷笑道:“娘是讓來照顧妹妹的,卻在家廟裡跟人鬧到這個地步!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連祖母的壽禮都摔了,要做什麼?這是欺小姐年,欺祖母不知道,不把主子當回事呢。若不是娘懷孕要行善積德,我就能先替和妹妹置了,不知死活!出去跪著!”話說到後面,語氣冷漠萬分。
冬荷驚疑不定地睜大眼睛,對著歐可求:“二小姐,奴婢一心爲了您啊,您一定要幫幫奴婢!”
歐可冷笑一聲,對著歐暖冷漠高傲地道:“怕什麼?你是我的丫頭,是孃親自賜給我的,沒有我的吩咐,誰敢你!”
歐暖淡淡道:“妹妹,你什麼時候才能懂事?祖母讓你來是吃齋唸佛,爲還未出世的弟弟祈福的,你卻在這鬧這樣,你還想不想出去?或者你是覺著這個家廟很好,預備安心在這裡呆一輩子?如果你說一個是,我不但饒了這個不懂事的丫頭,而且讓在這裡陪你一輩子!”
歐可吃了一驚,花容失道:“你胡說!爹爹不會不管我,娘也會救我出去的!”
歐暖淡淡一笑道:“祖母說要將你送進來,爹爹說了一句話你可知道?”
歐可的脊背不由自主竄起一涼氣,上前半步,看著歐暖道:“說什麼?”
“他說最好關個一年半載,什麼時候妹妹懂事了什麼時候再出來。”歐暖微微笑著向歐可,果然見臉變得越發慘白,咬了脣不說話。
“妹妹,還要爲這個丫頭求嗎?你要是想求,我這就去回稟祖母和爹爹,說你捨不得這個砸了祖母壽禮的丫頭……”
歐可抖著脣,眼憤恨難忍,終究還是低下了頭,狠狠道:“休說是死個把小丫頭,姐姐願意的話,就是死上三兩個,也跟死幾隻螞蟻似的,算什麼,冬荷由得你置就是了。”
李姨娘心裡繃著的弦,漸漸鬆了。歐暖三兩句話,就將歐可的肋拿住了,二小姐原本是想要將事鬧大,然後去老太太跟前告自己一狀,但是現在冬荷和佩兒爭執起來,卻無意之中砸了老太太的壽禮,這就太過分了,如果鬧到老太太那裡,大小姐隨便說兩句話,只怕二小姐出來的日子就遙遙無期了。
換句話說,二小姐能不能出去,還拿在大小姐手中,識時務者爲俊傑,歐可怎麼可能爲了保住一個丫頭而妨礙了自己的前途呢?出賣丫頭保全自己的事,已經做了一次了,當然可以做第二次。
冬荷立刻明白過來,舉起手往自己臉上使勁兒地搧:“奴婢錯了!奴婢是豬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做錯了事,以後再不敢了,求大小姐饒恕。”屋裡屋外一時安靜之極,只有的求饒聲和打在臉上的噼啪聲。
歐暖淡淡著,紅玉冷聲道:“聽不見大小姐說什麼嗎,拖出去!”
冬荷嚇得不行,張口要喊饒命,李姨娘臉一,一眼瞪過去,一個婆子一把捂住的,幾人七手八腳的將拿定拖了出去。
看著拼命掙扎的冬荷,歐可目瞪口呆,屋子裡頓時一片死寂。
秋月冷冷站在邊上看著,始終沒丁點反應,是當年林氏親自挑選,再親自教導出來,專爲照顧歐可準備的。跟著歐可多年,早已是獨擋一面的大丫頭,吃穿用度,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姑娘好了不知多倍。見慣了富貴,眼和心思自然也就要高許多,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想了一些,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爲自己謀一個好出路。比如說,作爲小姐的陪嫁,當通房,然後順利做姨娘,所以一直爲了歐可盡心盡力,以圖爲自己謀一個好前程。然而最終卻被自己一直伺候的主子莫名其妙給賣了,這一生都要關在這個家廟裡,不要說原先的好想象全都化爲泡影,連靠自己月銀生活的家人也都失去了來源……心中,委實是恨了林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