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唏噓道“那些人與其說是歹人,不若說是死士,那條道是回京必經之路,人流最多的地方,如果真要殺人,何必選在那麼明顯的地方,興許原本就是爲了吸引別人注意到有這麼一樁事,依我看,倒像是故意將事鬧大……”
“有心鬧大?”歐暖眼裡浮起一縷浮掠影的笑,口中卻仍有些懵懂。
“暖兒,陳蘭馨不過是代人過罷了。”半響,李氏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個姑娘家,件人家搶去了,又是在那種地方,還不鬧的滿城風雨嗎?”
歐暖著李氏,似乎十分震驚的模樣:“祖母的意思是,來人要毀了蘭馨姐姐的清白?”
李氏冷聲道:“傻丫頭,不是的,是你的!這幕後之人是將你恨到了骨子裡,纔想得出這樣狠毒的主意來。”
歐暖長長的睫在雪白麪上投下一對青的弧線,似慶幸似鬆了口氣:“只要不是衝著爵兒去的就好,我還怕他們要傷害弟弟。”
李氏一愣,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歐暖只想到歐爵,半點也沒想到自己,一時有些怔愣。活了幾十年,經歷過的事自然比歐暖要多,拋開利益攸關的關節不談,這一句話自然就品出了幾分滋味來,道:“不,來人不僅是要毀了你,只怕還要害死我的孫子啊。”
歐暖睜大了眼睛,失聲道:“祖母……”
李氏拍了拍歐暖的手,滿臉欣地說,“虧得你福氣大,跟人換了馬車,否則爵兒只怕也要面臨絕境!”
對於李氏這樣的評價,歐暖心裡大鬆一口氣,面上卻不得謙遜。就在祖孫倆又接下去商量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玉蓉的聲音。
“老太太,夫人來了!”
李氏面一變,剛想說不見,歐暖卻道:“祖母,娘一定是得了消息,在擔心呢!”
李氏頓時眉頭皺,旋即只能無可奈何地說:“既如此,讓進來吧。”
很快,林氏眼圈紅腫的進來了,一進來還來不及看清楚就大聲道:“老太太,出大事了!”
“娘,有什麼大事,值得您這樣急?”一道溫的聲音響起,歐暖出極明溫婉的笑容,盈盈行了個禮。
林氏見就是一愣,隨即眼睛裡突然浮現出慌,手心不住出汗,只覺膩溼冷,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歐暖輕輕走上前去,聲道:“這麼晚了,娘怎麼來了。”的手微微出,像是要有所作。
林氏沒想到突然靠近,大驚失下倒退半步,然而歐暖只是出手,將林氏頭上那支金崐點珠桃花簪扶正,才笑道:“娘這是怎麼了?”
林氏定定看了歐暖一回,心中認定是在強作鎮定,這才臉上微得,一雙目盯住歐暖道:“暖兒,你回來了。”
“是,暖兒剛回府,還未來得及向娘請安。”歐暖婉轉目視林氏,目似溫無限。
“好了,都坐下說話吧。”李氏似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林氏這才坐下了,王媽媽站在一旁,上下打量著歐暖,似乎想要從上找出什麼異樣來。
“剛纔你說出大事了,什麼大事!”李氏冷聲道,似乎比平日裡還要帶了三分厭惡,聲音裡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冷酷。
林氏面掠過冷意,看著歐暖道:“聽說暖兒的馬車回來的途中遇上了歹人,我特意趕過來,看看暖兒和爵兒有沒有什麼損傷,現在看到你好好地站在這裡,我就放心多了。”
現在都還以爲,馬車裡的人是自己和爵兒,歐暖心中冷笑,臉上不聲道:“我們姐弟都很好,只是虛驚一場,娘不必憂心,多當心自己子纔是。”
林氏懷孕已經七個月,此刻著肚子確實很不方便,聞言十指握,繞在一起,了心不自覺的張,道:“暖兒,剛纔聽說還特地找了大夫,可是上哪裡不舒服?”
歐暖角微揚出一只有自己能察覺的微笑,道:“沒事,只是馬兒驚,我不小心撞在了車廂的條幾上,大夫說沒有大礙。”
林氏顯然不相信,又道:“天子腳下哪裡來的歹人,當真是無妄之災,阿彌陀佛,好在你們都沒事。”
李氏冷笑一聲,道:“哼,是啊,自從天煞孤星進了門,我們家禍事就沒斷過,出門一趟都要遇到歹人,這真是倒黴了。”
林氏的臉極不自在,知道老太太是怨恨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只是心中正得意著,雖然這一次沒能要了歐爵的命,卻順利奪了歐暖上的之,所以並不像往日那樣變,而是彷彿沒有聽到一樣,道:“老太太真是會說笑,暖兒他們沒事就好了。”
“娘說的是,這是佛祖保佑我們姐弟。”歐暖微微笑著,眉眼間的笑意恬靜如珠輝,只見溫潤不見鋒芒,“只是爵兒年紀到底還小,今天了驚嚇,恐怕還要休養一段日子。”
李氏聞聽孫子驚大爲懊惱,冷冷看了林氏一眼,寒聲道:“惠安師太說這府裡有天煞孤星,我看不只如此,還有些不知尊卑、目無尊長的人!”說著聲音陡地拔高,變得銳利而尖刻:“婉如,你可知罪?!”
忽然這樣一聲疾言厲,林氏不免錯愕,起垂首道:“老太太這樣生氣,兒媳不知錯在何?請您明示。”
李氏的眉眼間戾之頓現,喝道:“跪下!”
林氏心想反正今天的事功了,也就忍這一時之氣,著肚子徐徐跪下。
李氏的怒氣並未消去,聲音愈發嚴厲:“有孕在果真可以貴些!你自懷孕以來,從未有一天來爲我請過安,更不要說侍奉左右,你如今就這樣目無尊卑,如果真生下兒子又要怎樣呢?當真以爲全家都要圍著你一個人轉!你以爲你生下的是個什麼好東西!”
林氏心中冷笑,微微垂頭,保持謙遜的姿勢:“老太太雖然生氣,但兒媳卻不得不說。我懷孕以後,家中各人也加以照拂,這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歐家的香火,老太太說兒媳婦仗著懷孕恃寵而驕,我心中實在惶恐。”
李氏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的茶杯“啪嗒”一聲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嚇得衆人面面相覷。
歐暖趕忙道:“老太太,您子也不好,千萬不要怒,不如喝一盞茶歇歇再說。娘還懷著孕,不能久跪,也讓起來說話吧。”
說一句,李氏的臉便一層。說到最後,李氏幾乎是臉鐵青了,眼中迸發強烈的憎恨與厭惡,指著林氏一字一頓道:“子以婦德爲上,你罔顧尊卑、不敬長輩、巧言令、以下犯上……”怒道:“罰你在這裡跪足一個時辰,以示教訓!”
王媽媽一驚,忙道:“老太太,地上寒涼堅,怎能讓夫人跪在那呢?還有孕呀!”
歐暖掩住了眼中的笑意,臉上十分焦急,亦求道:“祖母息怒,請看在娘懷子嗣的份上饒過吧,若有什麼閃失的話可怎麼辦呢?”說話溫婉轉,這樣聲聲乞求更是顯得真意切,然而李氏卻是然大怒:“我家的規矩都這個人壞的乾乾淨淨!家規不嚴自然要加以整頓!誰要是再求,就和一併跪著!”
林氏冷眼看著,道:“兒媳領罰,是敬重您是長輩,並非對您的斥責心悅誠服,公道自在人心,兒媳從未做半點對不起歐家的事。”
李氏怒極反笑:“很好,那你就跪到你知道錯爲止!張媽媽,我累了,需要休息,一個時辰後再我!”
王媽媽心道夫人當真氣急了,竟然當面跟老太太著來,再顧不得害怕,膝行至李氏面前,道:“夫人有孕,實在不適宜跪著,求老太太饒恕!”
李氏雙眉一挑,打斷的話:“我已經說過,誰爲求,一併跪著!既然你要爲求,就去跪在旁邊!”
輕薄綿的子在上,地板上寒涼的氣息傳上心頭,林氏只覺得膝下至腳尖一片又又冷,渾都僵了,然而心中卻想到很快自己這苦就能向歐暖千百倍的討回來,所以一句話也不肯說。
王媽媽還要說話,李氏狠狠瞪一眼:“跪一個時辰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就直接杖斃。”王媽媽悚然一驚,只能低下頭去跪著。
歐暖冷冷瞧著林氏,神平靜,誰也不知道,有多恨這個人,恨得咬牙切齒,殺意騰騰奔涌上心頭。若有刀劍在手,必然要一刀削了頭顱方能泄恨!然而只是微笑,輕輕淺淺道:“祖母,我不是要爲娘求,只是萬一娘暈過去……”
李氏惻惻地吐出兩個字道:“來人!”
原先兩個大丫鬟正一左一右上前守在簾子外頭,中的說話聲一陣陣地傳來、聽在耳中冷在心裡,這時候聽見老太太的聲音,趕進去。
“玉蓉、玉梅,你們去夫人邊伺候著,免得暈倒!”李氏冷冷道。
兩人不期然換了一個眼神,見各自的眼中滿滿都是驚悸,忙垂下了頭,“是。”
這樣一來,林氏就算想要裝作暈倒避過懲罰,也不可能了。
歐暖的脣際泛起若有似無的笑,細細去卻又似乎是不忍,人半點揣測不出的心思。見如此景便起道:“祖母,您不許我爲娘求,也斷沒有讓我親眼看著娘下跪的道理……”
李氏深深看了一眼,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吧。”
歐暖便低聲告退,慢慢退出了屋子,簾子輕輕落下,不見了李氏的怒容,也隔絕了林氏跪在地上猶自怨毒的目……
看見歐暖出去,林氏的子了,老太太原本在閉目養神,卻突然睜開雙目冷聲呵斥:“跪不住了嗎!”
林氏一愣,神急劇一冷,眼中掠過一雪亮的恨意,不得已只能繼續跪穩,心中卻怨毒地想到,等明日那人拿著你那寶貝孫的件上門,看你這張老臉還往哪裡擱!一邊想著,角出殘酷的笑容,王媽媽在旁邊看的不安,但想到七個月胎象已經穩當,料想不會妨害什麼,這才低下了頭。
李氏突然皺眉,道:“燃的是什麼香,味道這樣難聞!”
張媽媽小心地笑道:“是……和寧香,老太太。”
這是壽安堂常年燃著的一種香料,芬芳但不濃郁,似檀香一般古樸,若非老太太心不好,也不會覺得難聞吧,玉梅心中想到。
“換一種來。”李氏冷冷地說,了張媽媽一眼。
張媽媽一愣,看著李氏的神立刻明白過來,恭敬的道:“是。”
很快,屋子裡重新燃起了香鼎,香氣溫和,聞之有一種淡淡的甜味,讓人覺得骨子裡的,說不出的舒服。
香氣冉冉升起,李氏看著紫金百合香鼎,臉上的神,是一種奇異的如釋重負……
林氏跪足了一個時辰,走的時候連膝蓋都直不起來,幾乎是被王媽媽抱起來的,偏偏子重,王媽媽被拖的差點摔個踉蹌,李氏在上頭看著冷笑一聲,道:“找人扶回去吧,免得當真暈倒在這裡,外人還以爲我這個婆婆刻薄。”
林氏滿懷憤恨地走了,李氏冷笑一聲,卻又招來張媽媽道:“你再去聽暖閣,找個人仔細問問,看看大小姐究竟傷到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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