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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驚華》 第 30 章 二郎神12

謝南柯和王肅并未放手,他們越是制著他,他便越想掙,然而掙不得,便只能低吼一般的道:“我本不想走到這一步,可他們我,所有人都在我!這哪里是什麼天下第一書院,這里本不配!”

戚潯沉聲問:“如何不配?”

諶慘笑一聲,“我書院四年,從我來的第一年,我便是學問最好的,我考試優等,我的詩文駢賦寫的最好,我的經史文章次次得頭名,第一年我本就能國子監進學,可我被頂替了,頂替我的人是將軍之后——”

“我當時心想,替了便替了,第二年總能是我了,可到了第二年,我又被排在外,被他們舉薦國子監的人,是工部尚書的表親。”

“多可笑啊,從我書院第一日開始,這里權貴出的公子們便與寒門學子涇渭分明,我也不想整日做樣子,可我若不如此,哪怕學問再好,也會被排嘲弄。”

“我苦等兩年,我滿心以為到了第三年總該到我了,可這一年劉希來了,他出好,他父親是吏部員外郎,他學問也好,他眼高于頂,我們這些人在他眼底都不算什麼,而山長和夫子們,竟然還想舉薦他國子監!”

諶面上生出恨意來,“他才來第一年啊,為什麼便要舉薦他?!可劉希,劉希要參加去歲的春闈,他拒絕了夫子們的舉薦,直言他不國子監也能高中狀元,而夫子們,就這般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另外選上的那個依舊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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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等了三年的,就這般輕易給了旁人,而那人卻棄如敝履。”諶目掃視過堂中眾人,忽然扯出個癲狂的笑。

“劉希多麼高傲自負的人,我以為他有多真才實學,可你們萬萬想不到,他不過也是心不正之輩,當我無意間告訴他,我與方大人吃酒,聽到方大人酒醉對常清說了考題時,他面上嚴肅斥責,心底卻將信將疑。”

“那時我正在與常清寫《金枝記》,席間,方大人也的確問過常清《金枝記》寫了什麼,方大人很重常清,很欣賞常清,當時我想,方大人,你知道你喜歡的那些橋段,其實是出自我之手嗎?”

“后來方大人還幫他出謀劃策,告訴常清這戲文之中應當增加什麼才好看,同席的其他人都醉了,只聽了小半,以至于后來劉希問起他們,他們都說方大人的確幫常清想過如何寫戲文,他心底更信了我的話。”

諶嘲諷的笑起來,“當一個人太想要某一樣東西時,便很容易魔障,方大人是去歲春闈的監理,當年又曾高中狀元,與其說劉希信我,不如說他更信方大人,尤其我告訴他,方大人第一次見我們時便親口說從前的試題也藏在戲文中時,他越發覺得方大人的確有說的可能。”

“為了確定,他往慶春樓和妙音樓跑,想知道方大人說的是不是真的,等《金枝記》開演,我又順說常清真的把方大人說的試題,變了個樣子寫進戲文之中,他當時依舊嚴肅的斥責我不該生此等猜疑,方大人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可隨后,他提出要回府溫書。當時,我便知道他全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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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后,他落第了。”

他笑意忽而一燦,“連三甲都未進,太可笑了,這不過是個拙劣的謊言,可有著京中第一才子之稱的人,竟會選擇相信,而后作弊應試,我從不敢明著導他,他本有許多次機會不信,可他還是信了,這怪我嗎?這只能怪他自己!”

“他落第后,所有人都問他為何落第,可他全都閉口不言,他怎敢說自己了魔障,信了新文里的題呢?便是對我,他都不好意思怨怪,因在我面前,他從來都是不信的模樣,只有對常清,他肆無忌憚的發泄戾氣,至于方大人說過什麼,他亦提都不敢提。”

諶眼底閃過快意,“他永遠不會讓人知道他那時多麼的愚蠢!”

他被反剪著雙臂,撐了半晌,此時無力的癱坐在地,宋懷瑾擺了擺手,謝南柯和王肅便放開了他,這時宋懷瑾問:“你狠狠地了他一回,他吃了大虧卻有苦說不出,后來,他又是如何發現你設局的呢?”

諶面上閃過詭譎的笑,“你想錯了,他本還沒發現我,他只是發現了常清,春闈之后,他心底自然悔恨無比,面上卻不敢人瞧出來,只是人時而消沉時而暴戾,去歲臘月時,他發現了常清戲文里的。”

“他懷疑常清的戲文并非獨自寫就,待無人之時,便問常清,在人前時,對常清更為刁難,那些與他沆瀣一氣之人,自然也學他一樣不給常清好臉,常清本就被嘲弄許久,這時自然頂不住,劉希還威脅他,說他可以讓常清滾出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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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段時日,諶面上的笑意被鷙所取代,“他常來尋我,問我該如何辦,我看他一日比一日恐懼害怕,便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于是,我心底生出了一個絕妙無比的計策。”

“兩年前他書院時,寒酸窘迫,其他人都對他略有鄙薄,只有我待他還算溫厚,后來小事上亦對他照顧有加,他知恩圖報,因此,后來我提出我可以幫他將戲文寫的更好,可得利后他要與我分銀錢,且不能告訴外人之時,他答應了我。”

“那時我告訴他,新戲本是三個書生被謀害,而后以鬼魂模樣回來冤報仇之時,他并無任何懷疑,從他筆開始,我便在計劃如何殺人,等他將三人的死法寫完,我便知時機到了,正巧,過年之后劉希一早便回了書院。”

“楊俊和曾文和本可以不死的,可劉希將他對戲本的懷疑告訴了楊俊,常清那個蠢貨又想幫曾文和,不僅告訴他方大人說過的話,還將試題也說給他,我要功退,那這兩個人也不能留在世上,于是我一早便謀算好將他們一齊殺掉。”

他癱在地上,右手下意識左手的骨節,面上卻是一副自得神,他去看戚潯,“這個局不完嗎?只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就能和一年前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可笑劉希死的時候,都不知道去歲的局是誰為他設的。”

他又用自己安自己的語氣道:“沒關系,沒事的,用我一人的命去換四個人的命,還是我贏了不是嗎,我已料到你們會查到,我早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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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下頜,無畏無懼,仿佛下一刻便能慨然赴死,戚潯憐憫的看著他,忽而涼聲道:“其實,并沒有什麼左利手骨相關節不同。”

左手的作一停,戚潯道:“左利手改掉便是改掉了,只要你不用左手,便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是你自己騙不了自己。”

諶僵愣住,那雙片刻前還自得意滿的眸子迅速暗淡,面上的凜然無畏好似瓷生出寸寸裂紋,而后“啪”的一聲全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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