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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驚華》 第 177 章 九牽機38

傅玦早有所料,但看到建章帝如此果斷,他心底仍是一沉。

著建章帝,“陛下不想讓微臣查下去?”

建章帝將公文放在案一角,開口時帶著些語重心長,“傅玦,你常年在幽州,你父親教你兵法,卻一定未曾教你朝堂權衡之,如今并無鐵證,只憑幾個當年參與瑤華夜宴之人剛好出現在同一個案子之中,你便要信了一個無名小卒之言,去懷疑當年之定論?”

“當年是先帝定案,誅殺了三家罪族,如今你要推翻定論,那便是天大的冤案,而你竟懷疑長公主和駙馬與舊案有關,長公主是皇兄的親妹妹,怎會戕害兄長?”

說完這些,建章帝語氣沉肅了些,“你和你父親將幽州駐軍治理的極好,但朝堂不是軍中,沒有那般黑白分明,朕若真按你想的去辦,那朝堂上便要翻天了。”

傅玦冷靜地道:“那齊明棠和呂嫣的案子呢?”

建章帝又瞟了一眼公文,忽然抬手,將公文放去案角的宮燈上,火“嗤”地一聲點燃了紙頁,一旁的楊啟福立刻上前,“陛下,讓老奴來——”

楊啟福接過引燃的公文,傅玦眼睜睜的看著數頁白紙黑字化為灰燼。

建章帝嘆了口氣,“長公主與駙馬多年來十分不易,既然你只查到了這個謝南柯上,他又不愿招出幕后主使,那在他此結案,是最好不過,或許是長公主和駙馬,也或許是其他人,這都不重要了。”

傅玦自然不甘,“陛下——”

“傅玦,你還是太年輕了。”

建章帝打斷了傅玦的話,“朝綱穩固,國運才可昌隆,朕這個位置,坐的并不容易,萬事皆要權衡利弊,你可知你這份公文若流落出去,朝上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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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堂,好似巍峨廣廈,你這份公文便似一把火,要將朝堂后宮燒起來,你如今領著刑部,想求公道與正義,更想象著自己要做劈開云霧見青天的劍,但朕告訴你,等火真的燒起來,廣廈將傾,你也會引火焚,到時候,或許連你也會失去今日的勇氣。”

傅玦艱難的吞咽了一下,“那陛下便能忘記十五年前的那場火嗎?倘若當年的案子真有,那些人便是被冤死,案子雖不是陛下定的,但他們對大周忠心赤膽,也曾立下汗馬功勞,陛下忍心嗎?”

“傅玦——”

建章帝語氣沉冷下來,“你還年輕,一時半刻還想不通,但過幾年,你許能明白朕的苦心,萬事都要付出代價,但結果并不值得。”

頓了頓,他仿佛告誡一般地道:“你若執迷不悟,朕也幫不了你。”

殿只有他們三人,楊啟福充耳不聞二人的對話,正跪在地上,將落在地的一點灰燼拭干凈,他得極其用力,不過片刻,青玉地磚上便不留一痕跡。

傅玦垂著眉眼,背脊僵地彎著,許久之后,他才道:“那呂氏和齊國公府那邊——”

“連刑部都查不出真兇,他們又能如何?此番皆因西涼議和求親開始,如此,朕正好拒了他們的求親,大周的兒家也不必遠嫁了。”

建章帝的每一句話,都未超出傅玦所料,但顯然,眼下已到了最壞的局面。

他定了定神,“是,微臣明白了。”

建章帝著他,似乎松了一口氣,“你辦事,朕放心,此番不必擔心他們彈劾,朕自會為你開,今夜時辰晚了,回去歇著吧,再想想此事如何周全。”

傅玦斂眸拱手,“那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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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退幾步走出殿門,一抬眸,外頭的夜空中,星月不知何時去了云之后,便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墜了無限的黑暗深淵之中。

楊啟福吩咐宮侍為他掌燈,小太監手中的宮燈搖搖晃晃,不過只能照亮二人腳下之路,傅玦腳步沉穩而平緩,卻是比宮時還要泰然。

越是迫,越要從容。

傅玦仔細回想建章帝的話,他說了那樣多,無外乎是查下去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但結果似乎對朝綱無利,并不值得。

帝王心難以揣測,但帝王之威,卻足以阻斷這最好的機會,舊案不能查,斬攔不住,連呂嫣和齊明棠的案子也要結案,謝南柯一死,一切便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這樣一個機會?

出了宮門,傅玦未去刑部,而是策馬直回王府,只有一夜功夫做最后的安排,今夜他要關心的只有明日營救明叔之事。

待回了王府,一進府門,傅玦便見馬車已經回來,他只道林巍已經送完了戚潯,便未多想,可剛沿著府中長廊往書房走了沒幾步,傅玦腳步驟然一頓。

漆黑的長廊上一燈如豆,可執燈之人,竟是本該回家的戚潯。

如螢燈火讓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而沉靜坦然地站著,仿佛此此景早就了習慣。

傅玦眼瞳微,連忙大步朝戚潯走去,戚潯站在廊上,也不知在想什麼,聽到腳步聲轉看來,一見傅玦的面,便知此行不順。

提燈迎過來,“王爺——”

“怎麼在王府候著?”傅玦問完,又覺此問多余,“是想等消息?”

戚潯點了點頭,傅玦站在跟前默了一瞬,“此番,要令你失了。”

左右無人,傅玦徑直道:“皇帝不愿重查舊案,還要讓呂嫣和齊明棠的案子在謝南柯上結案,不愿刑部繼續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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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潯心往下一沉,只想著舊案難沾,卻沒想到建章帝連呂嫣和齊明棠的案子都不顧及,世人皆言建章帝頗有明君之范,可他竟連呂嫣和齊明棠二人的冤屈也不管?

傅玦見戚潯神暗淡,怎不懂如何做想,正待安,戚潯卻極快提起心神,“王爺,林侍衛他們在書房,適才有人送來了明日拱衛司押送囚車的路徑圖。”

傅玦劍眉微揚,接過戚潯手中燈盞,帶著一同往書房的方向行去。

戚潯本不必他安知道如今何事最為要。

待到了書房,林巍聽到靜早早迎出,一見傅玦便道:“王爺,已經確定明日拱衛司押送囚車如何走了,適才屬下做了初步安排,您看看是否得當。”

進了書房,便見長案上放著幾張地圖,其上注釋頗多,傅玦大步走近,一眼便看得分明,他看的時候,林巍又道:“明日楚騫會帶人在外支應,沈臨也已經候著了,只要救人之時不出岔子,應當問題不大,拱衛司的獵犬不好防備,但可利用,陳伯那邊已經做了周安排,陳伯自己也不會面。”

傅玦問道:“江默被安排在何策應?”

林巍指著地圖其中一標注,“在東市北側,明日囚車從城東坊間經過,我們的人安排了兩手地點,一在平樂坊以南,一在長樂坊以西,若第一不適合手,那便在第二,這兩皆是人多之地。”

“第二改一改。”傅玦提筆,“改去長樂坊以西,在第一賣個破綻吸引設下的暗樁,而后在此手,此靠近京兆府衙門,高門大院與雜居民巷皆有,且距離刑場不算遠,他們神繃了一路,至此地必定放松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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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巍盡數記下,傅玦又看圖上所注,“拱衛司安排的暗樁一定不止這些,巡防營調集的人手有限,但拱衛司的其他人,必定布在別,明日定然不能輕忽。”

他又從頭至尾看了一遍,“若我是孫律,這幾地必定仔細布防,還有我們手之地,乃是接近刑場之前的最后一易生破綻之,旁人能放松警惕,孫律必定不會,屆時定要利落迅捷些。”

子時已過,傅玦已不方便出門,便令林巍去送消息,一回,便見戚潯站在一邊,一直未曾言語,傅玦心神微松,朝招了招手。

戚潯走近了些,“王爺打算如何辦?”

傅玦示意落座,又為倒茶,“不能在謝南柯上結案,要想其他法子,皇帝不愿,乃是局勢尚有轉圜遮掩的余地,倘若事到了無法飾太平的地步,他終究不能做到一意孤行。”

他說完,為戚潯遞上一杯熱茶,戚潯接過捧在掌心,憂心地道:“但如今此案是刑部領頭,一旦消息走,局勢不可控,他必定會將罪過落在王爺上。”

傅玦,“若只是擔些罪過便可翻案,那也沒什麼要。”

戚潯連忙放下茶盞站起來,“那怎麼可以!此事說到底與王爺無關,若最終牽累了王爺,我與兄長如何當得起?”

傅玦聽聞此言,眼底閃過一,隨后又道:“此事并非與我無關,重查舊案,也是我之夙愿——”

戚潯覺得何不對,但沒等細想,傅玦道:“適才出宮之時我便在想,皇帝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他說‘萬事皆有代價’,朝中諸方勢力盤錯節,此案又牽一發而,當年的真相,靠暗中推波助瀾是等不來的,我們要求的太過艱難,如今付出的,還遠遠不夠。”

傅玦的話令戚潯莫名心慌,但上前一步,問他:“要舍掉命嗎?”

戚潯堅定地著傅玦,縱然心底有恐慌憤懣,也使勁著,毫不退,見如此,傅玦只覺心尖被狠掐了一把——

但他忽地彎,又傾將戚潯擁了懷中來。

他收臂彎抱住,輕松地道:“不用,當然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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