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認出來人，遍生寒。

王老爺！

寫著蒼勁字的試卷飄落在門前石階上。

“高寄，高抄子哈哈哈！”

王老爺戴著碩大碧玉板紙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著下，眼中乍現，對宋棠的垂涎之意已是明燭高懸。

他道：“小人兒，老爺我未嘗過你的滋味兒，倒無端為你了一場驚嚇……如今高寄已廢人，不如就隨老爺我回府去。老爺我肯定疼你！”

宋棠過門檻撿起試卷，王老爺見此輕蔑冷哼，“總有你爬過來扯老爺的時候！”

宋棠撿起試卷轉關門，王老爺辱過也終于離開。

試卷在手中像是一團火一般，幾乎將的灼燙毀去。

都是因為！

高寄因上次救而得罪王老爺，王老爺懷恨在心，在高寄將要登高，志得意滿之時給予他重重一擊！

今夜他來，是斷定了高寄無法再走仕途，而一個在考試場作弊的人必定會被宣平侯府厭棄。

高寄，在他眼中再無翻可能。

因此他來挑明，此事便是他所為，高寄也無法拿他如何。

再者……

試卷本應作為證據封存，可他卻輕飄飄的將試卷扔到面前就是告訴宋棠和高寄。

覺得冤又如何？

沒人會在意你是否冤枉，冤枉你也翻不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宋棠渾發冷，在門后站得麻木了。

將試卷疊好，一邊疊一邊哭，等疊好收袖中，抬手淚，深呼吸一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哭過走向寢房。

高寄，還在等著。

當夜高寄舞弊一事傳遍整個幽州，嘲諷高寄的打油詩和謠一夜之間于大街小巷中傳唱。

宋棠幾乎不出門，每日守在高寄的邊，給他熬湯做飯菜，上藥，再給他講點兒趣事兒。

講笑話高寄也跟著笑，眉眼溫，一如從前。

宋棠卻看得心里發酸發，率先背過去淚，高寄還在笑，笑容如清朗日。

他絕口不提考場上的冤枉，他不提要證清白，他甚至不說委屈，就這麼天天正常吃喝養傷。

文長回回見了心里也難，私底下和宋棠說話從為高寄激憤不平到心疼。

他的州伯伯告訴他，高寄這事兒，沒法查。

他得罪的人多，也有太多人想看他的笑話，想要他這輩子再也爬不起來。

夜里宋棠將他抱在懷中，知道高寄心中的傷口還在汩汩流。

“奴婢前些天聽說一個地方風景很好，等公子傷養好了，奴婢陪公子去看看？”

“我們租了個車，帶上小爐子，奴婢給公子煮飯煮茶吃。”

“還有一個寒觀，山上有個瀑布很出名……”

絮絮說著，高寄一一答了好。

宋棠聽了心里發酸，將他抱得越發。

然而整高寄的人顯然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

翌日，家門口便圍了一群花子。

一手拿破碗，一手拄拐杖，嬉笑著里唱著辱高寄的蓮花落，稱他為幽州第一抄子、高抄子。

自從發生那天晚上的事兒后，高寄所有的才學皆被抹殺。仿佛他從一開始便在抄別人的詩詞文章，他實則是個酒囊飯袋。

“世人就是這樣，喜歡看天之驕子跌高。等天才跌高之后再迫不及待的去踩上幾腳，一同欣賞他的狼狽。”

花子們的嬉笑嘲弄聲里，宋棠聽得苗思明這樣道。

長隨將他帶來的東西放下，苗思明又道：“瑩瑩本想來看看宋娘子，但這兩日偶風寒，不便出門，讓我代為問候。”

“苗姑娘有心了。”

“我去看看高兄。”

苗思明略坐了會兒出來時對宋棠道：“他們不會就此罷休，宋娘子夜里驚醒些，免得他們做出過激之事。若需相助，可就近去苗家鋪子尋管事。”

宋棠謝過苗思明。

現在他們家已經為誰都可以來踩一腳罵一罵的所在，連路過的小孩兒都知道撿泥朝門上丟。

當天晚上院里被人丟了火把進來，十幾個火把丟進來有的點燃了東西，冬日干燥火很快燒起來。

宋棠開門見火燒起來忙回去將高寄喚醒，卻不想高寄一直醒著，在急切道：“公子，著火了，快走。”

高寄眸中閃過一意味不明的緒，宋棠是被高寄牽著離開的。

兩人開門出去，外面還站著十幾個人，他們手持火把見匆忙出來的高寄和宋棠哄然發笑，而后當著他們的面將火把丟盡他們家中。

高寄將宋棠護在后，一雙眼睛從每個人的臉上掠過郁之似化為實質刀劍將他們剝皮拆骨。

原以為這已經是最壞的，但沒想到卻更似開端。

白天黑夜沒個停歇，一直被人圍門辱罵。

收錢辦事的花子、飽讀詩書的書生、路過的行人……好似他們罵了高寄辱了高寄，他們就了高潔的圣人。

宋棠怕高寄日夜聽了不了，了一盆開水開門朝他們潑去，燙得一個個跳腳，直揚言要報。

宋棠冷笑，“鍋里有得是開水，誰要去盡管去。再在我家門口狂吠，我出來時手上就不是木盆而是殺狗刀了！”

某天夜里，家中闖了幾個人搶東西。

房門被人踹開，宋棠手剛到菜刀便見到三個五大三的男人進來。

他們看到云鬢微，容姝麗的宋棠時眼中閃過一驚艷，但隨后便落在高寄上。

“高寄丟盡天下讀書人的臉，天下人人可誅之！”

說著舉刀砍來，另有一人翻箱倒柜尋找財。

宋棠握了菜刀護在高寄前，冷不防被高寄一拉，他已然下地。

著單薄中，他站得宛若一棵蒼松。

“我的命，可不是你們想要就能得到的。”

他與兩人打斗在一，為保護宋棠上挨了兩刀，串子在空中撒過落在地毯上，宋棠看得心提到嗓子眼兒。

三人最后被攆走，高寄中了三刀，宋棠忍著淚幫他理傷口。

包扎之后高寄卻大笑起來，“棠棠，他們都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