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疾步進院。

苗思明看著離開的瘦弱背影，眼中浮現宋棠方才的模樣。

原本似深秋開敗了的花兒一般虛弱無力，卻在看到高寄信件的那一刻有了活氣，眉間紅痣瀲滟，好似一城春盡數在眉眼之中。

苗思明只失神了這片刻，隨后他笑著轉。

“高公子，真惹人羨慕啊。”

他對長隨說的這句話被夜風吹散。

高寄的信到宋棠的心便安了，只是信封上的跡說明從戰場到幽州這一路十分不太平。

下一次來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宋棠將信放在木盒中，等待著下一封信。

七月時前線戰事陷膠著狀態，曹將軍與敵軍在渭水對峙之勢，戰爭迎來短暫的停歇。

宋棠在此時收到高寄的來信，信封中還夾著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高寄讓吃飽穿好，他后面還會給送錢云云。

宋棠將銀票妥帖收起來，高寄應得的是軍餉，而這銀票很明顯是他拿命搏來的獎賞。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每隔兩三月高寄總會給送一張銀票來。后來還會加上一些小禮，吃的或是用的。

東西雖小，但從中宋棠可知道高寄混得不錯。

邊塞落雪那日高寄掰開了最后一塊如石頭的餅分給了同僚，白盛。

白盛喝一口熱水，下死勁兒咬一口寡淡無味的面餅。

高寄已經面不改的咽下口中還未泡發的餅，喝了一口熱水。

白盛見狀道：“你就是活該！”

“每個月軍餉你拿去送信，自個兒勒腰帶天天跟著那些莽夫吃清湯寡水，”他揚揚手里的面餅子，“啃比石頭還的玩意兒。”

“立功得賞，你也不隨我們玩兒人喝酒吃，一份不的往家里送。”

白盛胳膊捅捅高寄道：“你家里是有嗷嗷待哺的小子還是有八十歲的老母？”

好好一個文職參事，細皮的生生把自己過個糙漢子。

“家里有夫人。”

高寄道。

“合著你是怕你家里那個吃不了苦，守不住，不等你了？”

高寄冷冷看過來，這眼神比渭河里的冰渣子還冷，白盛打了個寒。

“我夫人永遠不會離我而去。”

他不悅道。

似乎在為白盛說他家夫人會舍棄他而不高興。

說都不能說了？

白盛撇。

咬了一口餅里含糊不清道：“我反正過不下你這種日子，婆娘跑了再找一個便是。你送回去的錢都夠找好幾個了！”

頓了頓他眼睛大放，“等這一仗打，到了新的小城，我必找幾個人兒爽快爽快。”

高寄淡淡扯角沒搭話。

他的目看向遠，渭河之上鉛的云朵幾摧城。

里細細嚼面餅，高寄眸逐漸幽深，忽然他想到什麼起疾步出了帳篷。

外面，是肅殺的寒氣。

眨眼又是冬日，過年之前宋棠清點了下高寄送回家的銀子足足有三百兩五十兩。

而在繡莊一年的工錢和賞錢加起來也有一百兩出頭，現在也算是小有存款了。

有心想給高寄送棉，但驛使一聽說是送往戰場都不愿意送，宋棠只好作罷。

新年伊始宋棠從苗思明的口中得知高寄立下戰功，已連升三級為曹將軍邊炙手可熱的紅人。

“公子可安好？”

比起他立下戰功被封賞，宋棠率先問高寄是否平安。

苗思明微微一愣，隨后笑起來道：“宋娘子放心，高兄如有神助。設下敵深奇策，僅帶一千人便殲敵一萬，如今已為軍營上下的英雄。”

“消息絕對屬實，我手下的管事剛從渭水回來。”

他向保證消息準確。

宋棠這才真心為高寄開心。

“奴婢拜謝苗公子，若再有我家公子消息，還請苗公子相告。”

苗思明頷首。

自這次起高寄又立下無數戰功，茶樓之中也逐漸開始說他的故事，宋棠每每路過都駐足細聽。

如此很快又是一年，高寄一共寄了三次信來。

他的信中說得永遠是那些好的事兒，似乎他不在軍營而是在家中一般舒適。

“公子啊。”

宋棠笑著將信放好。

大軍得勝的歸朝的時候是八月桂子飄香的時節，宋棠那一日剛從繡莊出來便見街上張燈結彩，人們手中提著花燈喜氣洋洋。

一問之下才知大軍大勝，曹將軍生擒草原狼王，歷時三年的戰爭以大勝結束。

鼻端是浮浮沉沉的桂花香味兒，宋棠在街上站了許久，覺得自己的、靈魂似花香一般輕盈香甜。

許久笑著去街上買了高寄喜歡吃的東西，回家黑虎圍著轉圈圈沒有看見高寄時才滾燙的心才逐漸冷下。

只有一人一狗的庭院自嘲般笑起來。

“公子又不是今日就回來。”

將慢慢兩只手的東西放好，看著桌上裝著信的匣子想，高寄很快很快就要回來了。

苗思瑩得知消息也上門給報喜，還說苗思明說，高寄立下軍功無數，肯定是要回京面圣封賞。

的好日子要來了！

宋棠抿笑著，心中卻無端生出不安來。

回京便要回宣平侯府，那……

宋棠的擔憂很快被另一件事抹去，六天后收到高寄派人送來的口信，說他需得先回京一趟再回幽州。

往日都是寫信如今傳口信，宋棠心上狐疑，細細問之下才知高寄了極重的傷，險些喪命，前幾日一直在昏迷，三日前才轉醒，連筆都握不了這才傳口信。

送信的小將士十五六歲，笑起來有顆小虎牙。

高寄雖是文卻很得他們崇拜，又見宋棠溫和有禮他不免多話。

“高軍師上幾乎沒一完好的，胡月彎刀從他的肋骨穿過，流了一地，若不是白盛軍師帶人找到他，僅傷口就能要他的命……”

宋棠聽得心尖兒發，“現在可危為安了？”

“您放心。”

小將士道：“軍醫時刻守著高軍師呢！”

說著他突然扭道：“姐姐您可要給我保守，高軍師不讓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