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宸宇手上的作便跟著一頓，那黑子再沒往棋盤上落下去。

他的這個皇后，近些時日看起來，是哪裏都好的，為人，，辦起事兒來的殺伐果決，樣樣挑不出病，他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錯。

可偏偏，對自己，總是著一子的疏離。

平日裏還有所掩飾，大約是六宮面前也不願和他鬧的生分，免得在宮裏頭越發站不穩腳跟，這便是的聰慧之，一向懂得利用些對自己有利的。

然而四下無人時，眼底毫不掩飾的淡漠，還有言談之間的疏遠……

他不是個傻子，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不怎麼待見他。

肖宸宇倒沒覺得如何生氣，反倒覺得有趣極了。

他存了心思想逗一逗蘇菱悅，可又怕逗來逗去的，兩個人反倒彼此上了頭，近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蘇菱悅固然哪裏都不錯，可在他要留宿朝宮這件事兒上，是格外的抵。

至於究竟是因為什麼……

肖宸宇想著福生回過的那些話，眸略暗了暗。

蘇菱悅坐在對面，是一直觀察著肖宸宇面和神的。

心裏再清楚不過了，肖宸宇作為帝王，從來是高高在上，不容許人抗拒和反駁的，更不要說是這樣子明目張膽的抗拒，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趕他離開朝宮了。

是以當肖宸宇眸暗下去時，蘇菱悅心頭一，忙清了清嗓子：「臣妾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實在不願太后再當著六宮眾人的面兒來斥責臣妾，何況皇上明日還要早朝，這會子時辰又不早了，皇上龍一直欠安，的確也該早些歇息。臣妾陪著您下了幾盤棋，耽擱了這麼久，還是請皇上保重龍，早些移駕，回東暖閣或是別的嬪妃安置了吧。」

說來說去，無非怕他今夜留宿朝宮，又是太后，又是為他考慮的。

肖宸宇嗤笑出聲來：「看把皇后張的。朕今夜過來，本也就是為著皇后白天了委屈，手上的奏摺批閱完了，想來看看你罷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起了往外走：「行了，皇后也早些安置了，不用送朕，福生他們在外頭候著呢。」

蘇菱悅原本要跟上去的腳步，登時就收住了，只是蹲下去禮了一把，目送著肖宸宇出了門去，才長鬆口氣下來。

肖宸宇剛一出了門，芷蘭的小臉兒立時就垮了下來：「奴婢瞧著，皇上今夜倒是真的有留宿的打算的，娘娘偏又要把皇上往外推……」

扶著蘇菱悅起，又自顧自的替更收拾起來，一面還嘟囔呢：「今兒太后說您霸著皇上，不諒六宮的娘娘們，要奴婢說，您也該把太后這話給坐實了。這些日子，皇上雖然常到咱們朝宮來小坐，可是何曾留宿過了？皇上進後宮，又不是娘娘您攛掇的，您自個兒不是也……」

只管說的，實在是看不過眼似的，竟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去看蘇菱悅的臉。

王嬤嬤在一旁收拾棋盤呢，聽越說越不像話，下意識的回了頭，一眼過去，蘇菱悅的臉果然難看。

略蹙攏了眉心，匆匆收拾了棋盤與棋盒，了聲芷蘭：「我來伺候娘娘，你把這棋盤收拾出去，再給娘娘打盆熱水來，娘娘凈了面，就安置了。」

芷蘭雖有些不大願，但這些日子下來，也真心敬服王嬤嬤，凡是王嬤嬤說出口的，也願意聽上一二，便也就欸了一聲應下來，從王嬤嬤手上接過了棋盤，退了出去不提。

蘇菱悅是見出了門才搖著頭嘆息的：「你也聽出來這丫頭越說越不像話了是不是？」

王嬤嬤噙著笑：「芷蘭姑娘是跟著娘娘陪嫁進宮的，素日裏各宮見了，不得多給些尊重，年紀又還小，將來有的是歷練的時候，眼下橫豎沒有外人在，一時說些不中聽的，倒也沒什麼。」52文學www.52wpe.com

「殊不知禍從口出，要不是你及時攔了的話頭，打發了出去，還不知道要編排出什麼話，不是編排太后，就是要編排皇上了，偏自個兒還沒當回事兒。」

蘇菱悅換了服，也褪去了一的錮，往床邊兒走過去，坐下去后才抬眼看王嬤嬤：「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王嬤嬤搖頭說沒有：「娘娘您是中宮，是皇上的髮妻，和皇上雖說也是要先論君臣，可這天底下，能和皇上論夫妻的，也就只有娘娘一個。娘娘今夜話里話外，是掛念著皇上龍安康的，哪裏有什麼錯？更何況，太後娘娘今晨才訓斥過娘娘，要是娘娘今夜還留下皇上，那是明著打太後娘娘的臉，越發要鬧的六宮不寧了。」

一面說，一面倒了杯水來。

蘇菱悅是有這麼個習慣的，每夜睡前都要喝上一杯溫水，不要太燙，也不許太涼，溫溫的，剛剛好，下了肚，五臟六腑都是暖暖的。

從前在現代的時候，人家總是說，睡之前別喝水，不然第二天起來，整個人都水腫了一樣，也不是說這是錯的，只是多年來養的習慣，早就改不了了，況且也不知道是質的緣故，還是幸運些，反正每天晚上臨睡前一杯水，隔天起來也從沒見過水腫。

這會子從王嬤嬤手上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到底是你年長些，芷蘭要能想到這些，也不會說出那些話了。一味的想著，我把皇上留下來，更能穩固我的恩寵，卻不想想，將來還怎麼和太后相呢？你雖然從前不在朝宮服侍，可是宮裏發生的幾件事兒，你也一定都知道，慈寧宮向來對我的態度，都不怎麼樣，太后看我橫豎不順眼，我沒錯時，尚且想拿住我的錯，更別說我真留了皇上在朝宮，就更有什麼說頭了。」

蘇菱悅一面說著，一面把茶杯又遞迴去：「這話其實也是編排慈寧宮，可事實便是如此，我有時候想想，也不知究竟是哪裏惹了太后不高興，這樣不待見我。」

王嬤嬤低下頭，這話就沒有再接下去。

太後有什麼好不待見中宮的呢？其實本是不相干的人罷了。

太後到了這個年紀，早就該頤養天年，皇上是狠不下那個心，再加上太后多年來都不安分，不然丟開手，把老人家送到別宮去，眼不見心不煩，彼此乾淨，也省的住在宮裏頭，還想著瞎折騰，弄得六宮也不安寧。

至於說不待見中宮的這件事，同皇后原本沒多大關係。

太后本就是沖著皇后這個位子去的，不管是誰做皇后，只要不是白家的兒，都不待見，都要挑刺兒，日子本就別想好過。

只是這些話，心裏全明白，上卻沒法子說而已。

「娘娘也不要想那麼多，橫豎太後娘娘早就沒那麼大的規矩，平日裏也不是要娘娘日日到慈寧宮去請安的，無非是太後娘娘欠安，又或是逢年過節，再或是宮裏有了什麼事兒，您要到慈寧宮去回一聲的，除此之外，您也大可不必到慈寧宮去見太后。」王嬤嬤把手上的茶杯重又放回小案上去，語調是平緩的，「人家總說眼不見為凈，這話其實也不假，太后雖然不待見您，您也不用上趕著討好，如今已然是這樣了，有好些道理您自個兒也明白的，只要不犯錯，不太后拿住，偶爾太后找找麻煩，似今兒早上這樣的事兒，無非就是訓斥您幾句，又不能真的拿您怎麼樣，您吶，還是這宮裏的皇後娘娘，誰也不能拿您怎麼樣的。」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這種事，換了是誰，心裏也不會舒坦。

蘇菱悅一時又想起，之前各宮被人投毒的時候，在慈寧宮中，太后給設了套，傳召了六宮眾人齊聚慈寧宮，那時候不就是太后族中的那個小小的淑人，對著這個中宮皇后，出言不遜嗎？

這事兒蘇菱悅一直記到了今天，偏偏事過後，肖宸宇又沒有要發落那淑人的意思。

說到底，也好，肖宸宇也好，都還是要敬著太后些，顧著太后的面子的，哪怕太后明裏暗裏本就不給他們留面，但他們不能反過頭來不給太后面，不然就是不孝。

自開國以來，歷代的皇帝都是以仁孝治天下，不然肖宸宇坐穩江山後，就憑著太后和廢王干過的那些勾當，還的上這老太太在這廷中指手畫腳，作威作福的？

說穿了，還不是為著養大肖宸宇，哪怕這個為娘的，做的實在不怎麼樣，但肖宸宇名義上就是的兒子，沒法子不敬著，不孝順著。

如今要真的是徹底撂開手，把人弄到別宮去，天下人保不齊怎麼肖宸宇的脊梁骨，朝堂上太后又那樣子籠絡人心，為說話的八不在數。

沒必要，實在是沒必要啊。

所以還是要忍著才行。

肖宸宇對還算不錯，近來的幾次事都算是護著，幫著的，總不能拖了肖宸宇的後，外頭人說這個中宮皇后帶著頭的不孝順慈寧宮，回頭肖宸宇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蘇菱悅抬手了眉心：「你說的也對，眼不見為凈，我到慈寧宮去晃悠，日子還不是照樣過。安置了吧，折騰了一天，我也的確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