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琴損了面容，這事兒是在夜徹底降臨，天徹底黑了，宮裏各都下了匙之後，才發生的。

最先發現的，是朱慧琴帶進宮來的丫頭寶月，那會兒朱慧琴睡不著，聽了太后的，說要給肖宸宇綉個荷包。

其實這樣的東西，原本朱慧琴扭，怕不好意思，但架不住太後幾次三番的說，再加上這幾日，肖宸宇對的態度的確好多了，一來二去的，也就點了頭答應了。

今兒個原也是因為，晚膳時候進的多了些，眼下天雖然晚了，可睡不著，旁邊兒丫頭也是勸，說吃了那樣多，好歹也要消消食兒，省的到了後半夜，越發鬧不舒服。

是以彼時朱慧琴正就著燭，綉著手上已經做了一半兒的荷包。

寶月從外頭捧著個小籮筐進門，那是朱慧琴打發去跟眉壽尋來的一些線，原本丫頭歡歡喜喜的，可等靠近了朱慧琴，發現抬著手在臉頰上撓著，咦了聲，再定睛仔細看，登時驚呼出聲，手上的籮筐也掉落在地上，裏頭的各線，灑落一地。

姑娘家傷了麵皮那不是小事兒，連太后都一併驚了，又是人到太醫院去傳太醫，又是把朱慧琴邊兒伺候的人全都拘起來，眉壽親自去一一問話的，總之慈寧宮是了一鍋粥。

這事兒傳開的也快，畢竟如今六宮的眼睛都放在了朱慧琴上，人人都盯著慈寧宮的。

肖宸宇得知此事時，正批完了最後一本奏摺，福生弓著子站在旁邊兒，與他說著這件事，他也只是擰了擰眉：「太醫是怎麼說的？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傷了臉？」

福生面也是凝重：「奴才打發人去問過，太醫說是吃壞了東西，也不打，就是不能上手撓，要是抓破了，就沒法子治了，這幾日怕是不能出來見人，最好是也不要吃了風，不然怕不好。太后發了好大的脾氣，慈寧宮也鬧的好大陣仗，已經派了人到膳房去拿了幾個奴才到慈寧宮去問話，這大晚上的，太後果然還是心疼朱姑娘的。」

心疼？

只怕未必是心疼那麼簡單。

肖宸宇反手托著下，挲了一陣：「慈寧宮派人給宮外送信兒了嗎？」

福生起先一愣，旋即搖頭：「大約……大約眼下看顧朱姑娘，一時沒顧上吧？」

「你覺著，是沒顧上？」肖宸宇似笑非笑的反問一聲，話音落下時，也不等福生回他，便搖頭說不會，「太后打細算一輩子，在這件事上，比朕更曉得該怎麼置料理。朱慧琴突然就傷了麵皮，這事兒不會當是意外，可也不會貿然朱新山知道。朱慧琴打小就是個寶貝疙瘩，朱新山一貫驕縱著這個孫兒，京城還有什麼人不知道的？」

是以這好好的姑娘送進了宮，攏共才過幾日景，就傷了麵皮，這事兒要給朱新山知道了，他還能輕易罷休？

人又是在慈寧宮出的事兒，太后都不好代。

眼下太后和朱新山看似綁在一塊兒，可實則不堪一擊，太后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當然不敢輕易去冒險。

福生說太后是一時沒顧上，才沒人給朱家送信兒，這話……

肖宸宇噙著笑：「瞧著吧，咱們都不必想法子瞞著宮外，太后自個兒會把這件事做的妥妥噹噹的。」

福生吞了口口水，正打算要說什麼，外頭小太監貓著腰進了門，說是朝宮裏王嬤嬤打發了人到東暖閣來，說有要的事要回話。

肖宸宇一擰眉，這個時辰，又正好趕上朱慧琴出事兒，還能有什麼十分要的事……

他心下咯噔一聲，登時便覺得不好。

他的這個好皇后，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肖宸宇呼吸一滯，給了福生個眼神，福生立時會意，反出了門，去見了那小太監。

這是肖宸宇的習慣了，雖然王嬤嬤是他指派到朝宮去的，當日也是他特意代過，朝宮若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兒，要立時告他知曉，只是王嬤嬤私下裏打發人到東暖閣來回話，他卻是從不見的，通常都是福生去見了，再由福生來回他的話，至於是否要，那是他來考慮的事兒，要不要見來回話的小太監，也是他自個兒斟酌的。

福生很快便去而復返，回來的時候臉分明難看極了。

肖宸宇眉心一攏：「說什麼了？」

他抿，略抬眼匆匆掃過去一眼，又沉了沉聲兒：「朱姑娘傷了麵皮，是皇後娘娘給膳房的周余送了葯，要周余給朱姑娘下在了飯菜里，說是不會傷了命。這事兒是午後皇後娘娘派了芷蘭去乾的，王嬤嬤是沒瞧見芷蘭出朝宮的，是以提心弔膽了半天，只是不見朱姑娘出事兒，本以為皇後娘娘那會兒是一時的氣話，之後便打消了這念頭和心思，直到方才慈寧宮鬧起來，靜那樣大，留了心去打聽，才知道朱姑娘傷了臉，這才知道，皇後娘娘還是沒能咽下這口氣，仍舊芷蘭去了膳房的……」

皇后？迅讀網www.xunread.com

肖宸宇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

他無意為此事而責怪皇后什麼，只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宮裏幾次出事，皇后的表現都令他十分滿意，他一直覺得，那是個深明大義又高瞻遠矚的人，怎麼可能會耍這樣的手段去害朱慧琴？

肖宸宇咬牙切齒的，了拳頭：「你去朝宮，皇後到東暖閣來見朕！」

福生一愣，並沒有立時挪：「主子，這會兒去傳了皇後娘娘來，不是明擺著告訴娘娘，王嬤嬤怕是您的人嗎？奴才聽那小太監的意思，皇後娘娘吩咐這事兒的時候，邊就只有芷蘭和王嬤嬤的……」

肖宸宇他一番話說的也怔了須臾。

這樣看起來，皇后倒像是有心試探王嬤嬤的了？

大概是先前王嬤嬤剛到朝宮伺候的時候，皇后自個兒在朝宮每日折騰些新鮮玩意出來，那會兒也沒打算驚誰，更不想各宮覺得實在算不得什麼正經的大家閨秀，偏偏他卻每回都知道，怕那時候就起過疑，只是後來王嬤嬤服侍還算盡心，才暫且下不提了。

今次為朱慧琴的事兒，心裏咽不下這口氣，正好又能藉此機會，試探試探王嬤嬤……

肖宸宇面沉下去：「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朕要給邊兒放幾個人，還能說什麼不？給朱慧琴下毒，的膽子是越發大了！」

福生覺著他主子並不是真的為朱慧琴而惱了皇后的，可主子眼下的模樣又實在是嚇人的厲害，弄得他也不好再多勸什麼，只好應了聲，匆匆出了東暖閣，一路往朝宮而去了。

其實朱慧琴出事兒，蘇菱悅是第一時間就知道的，畢竟事兒就是乾的，也一早就芷蘭盯著慈寧宮的一舉一了。

雖說那葯的分量心裏有數，也十拿九穩，絕不會傷了朱慧琴命，可畢竟是頭一次干這樣的事兒，心裏總是放不下，提心弔膽的。

這會子芷蘭說福生來了，蘇菱悅心頭便到不好，下意識的向王嬤嬤：「你說這大晚上的，福生來做什麼？」

王嬤嬤倒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一面服侍著起，一面又平聲靜氣的回：「大概慈寧宮出了子，皇上也是知道了的，娘娘您是皇后，皇上眼下自然要同您商議的。朱姑娘畢竟出尊貴，萬一驚了宮外將軍府，怕不好收場。」

蘇菱悅覺得也許並沒有多心，王嬤嬤眼下說這些，反倒像是在威脅？

擰著眉，不著痕跡的把手往外了，又吩咐了王嬤嬤幾句，便再沒有跟著，只是帶著芷蘭往正殿方向挪了去不提。

而福生進了門，見面上似有睏倦，先回了幾句，略想了想：「娘娘這會子還是快跟奴才去東暖閣見駕吧，皇上聽聞朱姑娘傷了麵皮，已經了好大的怒，這會子只怕只有娘娘您能勸得住。」

只有能勸得住？

肖宸宇這幾天跟朱慧琴打的熱火朝天的，又為當日慈寧宮的不歡而散而遷怒，疏遠冷待，蘇菱悅越想就越是覺得委屈，這會兒他惱了，還得的跑去勸？

他既心疼朱慧琴，這會兒去慈寧宮守著就是了，何必要福生到朝宮來尋？

事怕沒有那麼簡單。

蘇菱悅眼神略變了變：「福生，你覺著，本宮是個輕易好糊弄的人嗎？」

福生心下一凜，抬眼上去：「娘娘？」

但不管怎麼說，該來的，躲不掉。

肖宸宇會這時候福生來尋，八不是為了去看顧朱慧琴，畢竟從朱慧琴宮，就不待見朱慧琴，更別說慈寧宮一事，朱慧琴顯然對這個中宮皇后也沒有多敬重，如今朱慧琴出了事兒，肖宸宇除非是個傻子，不然怎麼樣也不會去看顧。

既然不是為了照顧，那怕是……

「行了，本宮這就過去。」

既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同福生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