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都聚在孩兒的臉上，忽然了，發出幾聲嘶啞的咳嗽。

田治輝湊近了細看，低聲道:“這，這是痧……”

江氏搬了小杌子放好，田治輝坐在榻旁，一個婦人把病人的手從服底下拿出來，他探出三指診脈。

江氏又搬了一個火盆放在榻的另一邊，屋里熱起來，有婦人小心地將斗篷取掉，出下面蓋著的厚被。

田治輝診完一脈，面凝重，又換另一只手，同時對郁竹示意。

郁竹會意地走過來，搭上那只細細的白皙的手腕。

眾人都有些愕然，怎麼大夫看病，出來個小姑娘搗？

一個健婦哼了一聲，用胡語低聲罵了幾句，手來拉郁竹，道:“小孩子家別搗，這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郁竹白的三只手指叩著脈象，眼睛看著病人，猶如沒有聽到一般。知道婦人是好意，因著痧癥可能會傳染的，但病人況危急，僅靠著田治輝怕是理不了。

婦人的手將將要到郁竹的肩上時，那獵豹般的年輕哼一聲。

婦人電般地回了手。

田治輝診過脈，又看了舌苔，問起病，郁竹把手被子下面，輕輕地按了按孩兒的胳膊和，發現孩兒四肢僵直，一不。

“你說一下病人發病的時間和過程，中間用過些什麼藥？”田治輝收回手，細細地察看了病人臉上的紅疹。

年詳細說來，雖是關懷急切，說起話來卻依然有條有理。

這孩兒名阿娜麗罕，今年十歲，七天前全忽然出現紅小疹，部落里的醫者不察，用錯了藥，導致便溺不通，小腹漲滿，自言口有東西頂著，吐不出也咽不下，三天前陷昏迷，再也不能進任何飲食，就連一滴水也喝不進去，喂進去的水都沿著角流了出來。

急之下，年帶著幾個族人把孩送到縣城有名的醫館，卻被告知已經無救，他們不甘心之下，又連著跑了幾個醫館，結果都是如此。沒辦法他只得帶著阿娜麗罕回部落，沒想到走到鎮子上時，忽然下起大雪，道路難行。

因著胡族的特殊風俗，他們只有兩個選擇，或是冒著風雪繼續前行，在阿娜麗罕斷氣之前回到部落，或是想辦法拖延時間，讓阿娜麗罕能多拖幾天，等雪停了再帶著回部落。

年看著極能沉得住氣，說到這里仍忍不住出傷心憤怒之，周圍的漢子和健婦都是一臉心痛惱怒。

病榻上的孩兒腹脹鼓，四肢僵，自始至終雙目閉，不論邊發生什麼事都不曾有任何反應，顯然神智已失。

田治輝沉,從醫幾年來他倒是治過不痧癥的病人，但眼前這病人幾乎是他所見過最為危重的一例。縣城醫館的大夫診得沒錯，這胡族小姑娘的痧癥是被過多地使用寒涼之藥，而導致病惡化，就連藥也灌不進去。

現在的當務之急不在于治療痧癥，而在于先讓便溺飲食。可是縣城那麼多醫館都治不好，他和郁竹就能治得了嗎？

可不治又不行。一方面醫者仁心，只要有一可能就得救，另一方面，這胡族年說話雖然客氣，但他的隨從看著就非善類，怕是容不得他說一句不治。

郁竹放開診脈的手，神如常看向田治輝。

田治輝在的目中看不出什麼，這會兒被十幾個兇神惡煞圍著，也顧不得別的，只能先據病開個方子試試。

三年來他潛心鉆研醫，于醫之一道倒也有了幾分見解，普通的病患一般都可手到病除，在附近幾個鎮子闖下了偌大的聲名，經常有病人慕名而來求他醫治，鎮上的人見了面，經常笑著稱他一句田神醫。

但田治輝心里知道，這間醫館真正的靈魂人卻不是他，而是郁竹。這個今年才剛滿八歲的孩兒有一種察一切的能力，總是能從錯綜復雜的病中，找到真正的病因對癥下藥，開出的藥方更是有如神來之筆，經常是用看似簡單的幾味藥組合，就能治好極為復雜危重的病。

也許真的是玉大學士的在天之靈保佑吧。

他的目從病人臉上掠過，雖對郁竹的醫有著十足的信心，但看到孩的滿面痧疹和僵的四肢，還是心驚。

“大夫，可能治？”那年看田治輝沉不語，等了一會兒，終于沉不住氣低聲問道。

郁歡給了田治輝一個肯定的眼神，田治輝神一振，心知郁竹一定有辦法，但病人況太過危重，連水都喂不進去，藥又如何能喂得進去？吃不下藥，病怎麼能好？

他不敢過于篤定，點頭含糊道:“別的不說，小哥兒方才的要求是能做到的。”言下之意是，即使治不好病，多拖延幾天還是能辦得到的。

他帶來的漢子和仆婦們一聽，立即激起來。

“那就有勞大夫了。”

年神黯然，抬手制止神激的下人，坐在榻邊的小杌子上，看著妹妹出神。

孩兒躺得直的，口眼閉，四肢僵，翹的睫覆在下眼瞼上，投下一片濃郁的青影。

田家父二人回到后堂，郁竹先讓江氏取生姜，蔥白，豆豉，食鹽各許，研泥做餅，給外面等候的胡族婦人，讓他們把藥餅敷在病人的臍上，又執筆寫了藥方拿去讓江氏抓好煎上。

病人已被安排到里邊一間暖和些的房間里，只留了兩個看著機靈些的仆婦和那胡族年在房里，其它人都坐在前廳，圍著火盆默默不語。

前廳里氣氛郁寂，仆婦把藥餅送進去病房，小心地幫病人敷上。胡族年這些天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療法，不由得心里生出一線希。

田治輝和郁竹不放心地跟進來，叮囑伺候的仆婦，讓注意著，可能一個時辰左右，病人就會小解，到那時趕快去后面通知大夫，煎好的藥就可以灌得進去了。

孩子已經整整三日不能便溺，腹之間鼓脹起來，被子上隆起小小的一團。年聽得這不起眼的藥餅有如此神效，看向田治輝的眼中又多了幾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