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妹子，我也要去看族長爺爺。”郁歡正撥拉著地上那只野的翅膀，聽郁竹這麼說，也不玩了，立即站起來拉著田治輝的手嚷嚷。

“都去都去，連你娘也上，老族長估著也想你了。”田治輝答應了，老人年經大了油盡燈枯，能多見一面是一面吧。

……

……

從曹家莊回來幾天了，田治輝的神一直就有些郁郁。

“我看，曹老族長的子，是挨不過這個冬天了。”

北地的冬天，白天極短，夜晚極長。剛剛夜，外面就一片漆黑，無星也無月。

地下火盆燒得正旺，炕桌上點著油燈，火苗跳躍，江氏與田治輝二人在炕上對桌而坐，田治輝翻看著醫書，江氏就著燈火的亮，在鞋面上細細地繡著一朵花，聽到這話，手上的針一頓，有些擔憂地看向自家相公:“竹兒也沒辦法了麼？”

只有江氏知道，郁竹的醫比起田治輝來還要高上一大截，雖說知道郁竹不會不想辦法，但仍忍不住問了一句。

田治輝目從醫書上移下來，注視著油燈的火焰，目茫然:“大夫治病不治命，老族長年紀太大，這病當年又拖得太久，竹兒接手治的時候，他的病已經傷了本，這幾年也全靠著藥調理，才多捱了這麼些年。”

江氏呆了一呆，忽然慨:“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放下針，在針線包里選了一綹線，同布面上的花對比，低聲道:“這老天爺就不公道，曹老族長那麼好的人，偏偏得了這病，當年老太爺清正剛直，卻落得那麼慘的下場。”

“不對，這世上還是有公道的。”田治輝隨手拿起江氏的繡花樣子，夾在看過的那頁書里做書簽，惜地合上書放好，正道:“竹兒如此天資，文武雙全，可不是老天有眼，庇佑忠良之后？”

不知怎麼的，江氏忽然想到姬旺被蜂群圍攻的那一幕，打了個冷，或者老天真的是有眼的，那專壞人名節的潑賴，可不是被蜂兒咬死了麼？

田治輝發覺神不對，拿起旁邊的薄毯幫蓋在膝蓋上:“可是屋里還冷？你往炕頭這邊坐一坐，這邊暖和。”

江氏回過神來，掩飾地搖搖頭，想到自家的兩個兒，不由有些憾地說:“可惜竹兒是個姑娘，若是個爺，讓他讀書考個功名，將來說不定能出人頭地，給老爺一家報仇。”

以前江氏每次說起這個，田治輝都要阻止，擔心被人聽了去，這次他竟然沒有阻止江氏，也跟著點了點頭。

一則這是在醫館的后院，墻高院深輕易進不來人，北地苦寒，門窗關得嚴嚴實實不說，一到夜間，窗上也掛了厚厚的棉簾子，本不用擔心有人能聽到。二則即使有人能進來，隔著簾子也聽不到屋里說話，外面又是滴水冰的天氣，只要一柱香的功夫就能把人凍僵。

所以田治輝倒是不像以前那麼小心，他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戶外面，就轉過頭慢慢地說:“那也未必，竹兒，是個有大氣運的。”

“哎，沒錯，咱竹兒真是運氣不錯，人人都看重。”

江氏開始繡另一朵花，上隨聲附和著。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麼大氣運，但知道，的竹兒從來都是運氣極好的。

且不說野蜂都不肯蜇，就說前幾日見到曹老族長時，老人家對的態度，竟似比對相公還要更看重一些；今天下午，上次看病的胡族小姑娘又打發人送了禮來，不僅有姑娘們喜歡的釵環首飾和小玩意兒，還有一批珍貴的藥草，并言明這藥草是送給郁竹的。

來送禮的都騎著清一的黑駿馬，剽悍雄壯，氣概不凡，對上自家相公卻是態度極其恭謹有禮。

這些可不都是竹兒的功勞麼，說是個有大氣運的當真是沒錯。江氏心想著，臉上不由出喜悅的笑容。

田治輝知道江氏的意思，他的心里卻是另一番計較，怕說出來徒引江氏擔心，也只能在心里。

歡兒同他救治的病人結為姐妹的事他是后來才知道的。雖然心里嫌兒胡鬧，有幾分不高興，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因此責怪兒。

只是這件事其實可大可小，現在看著這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世態在變，看今天送禮來的胡人的氣派，那兄妹兩個也不是普通的胡族牧民，倒像是在胡族中有些地位的。

雖則現在邊關平安無事，胡漢相融洽，朝廷還鼓勵胡漢通商甚至通婚，但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縱觀歷史，胡族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侵擾邊境發起戰爭，到那個時候，郁歡和胡族貴結為姐妹的事就了大事。

那不是普通的胡族百姓，那是胡人的貴族。

歡兒不懂得這其中潛藏的危機，竹兒是個懂事的，卻也沒提醒姐姐，而那個胡族貴，同歡兒結拜，究竟是出于什麼目地，真的只是兩個小孩子合得來，還是了哥哥的授意？若是哥哥的授意，自家只是一個普通的醫館，有什麼值得他們結的？

自家的行跡掩藏得極好，若說有與眾不同之，也就是醫稍微高明一些，那胡族年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知道竹兒的世。他左想右想，確認自家的真實份沒有泄，那麼這胡族所為就是小孩子互相看得順眼？或者，那年為了報答他醫好妹子的恩？

田治輝搖搖頭，當時年給的診金算是很厚，他也沒客氣地接下了，若要報恩，本用不著那樣的。他看著江氏手指靈地穿針引線，又一朵花在手下漸漸型，腦子里胡思想卻也想不出什麼來，索搖了搖頭不再想。

估計這事就是表面上的那樣吧，畢竟以竹兒現在的表現來看，或者真的有大氣運，玉家滿門的冤屈或許真能著落在的上。

“休息吧，仔細眼睛看壞了，明日白天再繡。”田治輝不再多想，聲對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