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終于走到石階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開闊的牢房。

牢房的天井被設計得凹陷下去，四周還有兩圈槽。

而此刻，汩汩的鮮正從天井中間的木刑臺上，流淌而下，順著槽蜿蜒。

顧宇極正端坐在刑臺前，手里拿著一把沾滿的鐵鉤。

他臉上，斑斑點還未來得及去。昏暗的火中，那一雙嗜的眸子，漫不經心的盯著已經暈過去的，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的東西。

他染滿鮮的腹部完全被撕裂開，腸子被勾出，一把鉗正死死夾在上面。

這已經不是在審訊了。

難怪玄二說殿下心不好。

掃了一眼，玄五低頭小心回稟。

“王爺，已經將沈老將軍護送回府。”

“唔............他們可有說什麼。”

顧宇極甕聲問道。

玄五突然福至心靈，立即將沈的話說了一遍。

顧宇極原本懶散地歪在高高的座椅上，聽到他說沈留的話，立即坐直了子。

“真這麼說?”

“屬下不敢瞞！”

“嘖，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

輕哼一聲，顧宇極甩掉手里的鉤子，頓時覺得上臟臭無比，嫌惡地下外袍，揩去臉上的漬。

“人打掃一下，熏些香去去味！”

“呃.......屬下領命！”

“誰你干了？你去找沈，就說本王不喜花香......等等！”

“算了，你還是打掃地牢吧，讓玄三接著審。”

玄五小心瞧了一眼顧宇極，見他表變換，一雙黑眸忽明忽滅，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去提水桶。

顧宇極就這麼，勾著角，看著玄五將地牢里里外外沖洗干凈。

直到地牢臺階傳來一陣風，他才抬眸掃去一眼。

只見一個與他戴著一模一樣面，高形容毫不差的“王爺”自臺階上下來。

對方見了他立即出聲道:“玄一參見主子。”

“嗯，他又賜你藥了？”

玄一沒有回答，而是一張，一顆深褐，指甲蓋大小的藥丸出現在了他的舌尖。

他將藥丸拿下來，從袖口出帕子包好捧到顧宇極眼前。

顧宇極接過，在鼻尖聞了聞，嗤笑一聲。

“又加大了藥量，他這是有多擔心控制不住我？”

“他還代了些什麼？”

玄一不敢耽擱，立即回稟。

“陛下說，要您盡快查清宮中太后的眼線，他已經忍不了了。”

“唔......”

顧宇極聽罷，眼里全是嘲弄。

大興邊外狄國狼子野心，西南勢力混，死了不知多個府尹。

東北敬王蠢蠢，三年未曾京，天天喊窮再不曾繳過一分銀子庫。

他這好哥哥還只一心與太后斗個你死我活，全然不見如今大興大廈將傾。

“把那些狄國細作混進太后黨的名單里上去，我們的人親自手。”

“還有楊福安那老閹貨邊的，也塞幾個進去。”

“不是要斗個你死我活麼，這水不渾，本王都不好魚了。”

得了令，玄一正要走，忽的聽到顧宇極輕笑出聲，

“他聽了你的回稟，可有說什麼？”

“沒有，陛下剛服了仙丹。”

“呵，倒是有點運氣。”

頓了片刻，顧宇極揮揮手，玄一退了出去。

玄五還在默默灑掃，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玄五，你去一趟沈家，讓哄著沈老將軍盡快把刀上去，那是塊燙手的山芋。”

“當年為了這把刀，可是死了不人。”

玄五領命，剛放下笤帚要走，又被住。

“別走正門，給遞個話就行了，這會兒沈家應該還熱鬧。”

如他所言，這會兒沈家可謂飛狗跳。

等沈和沈老爺子二人再次回到前廳，里面熱鬧非凡。

二伯和三伯正為了分鋪子鬧得面紅耳赤。

三叔正拉著沈仲謙討要去年祖產的份子錢。

一時間，整個前廳好似個菜市場一般。

瞧著他們如此市儈的臉，沈不免覺得可笑。

“哎......”

沈老爺子嘆了口氣，一時有些傷懷。

站了半晌，他轉離開。

一老一小朝著聞竹軒走。

“丫頭。”

“兒在。”

“可愿隨爺爺去趟宮里？”

“嗯好!”

“我瞧著這刀，已經是個禍，沈家留不得了，盡早還了，陛下或許還能看在沈家識趣，稱贊兩句。”

沈老爺子念叨了一番，眼里芒暗淡。

沈懂他，但也不知如何安，只能默默地陪著。

等回到聞竹軒，累了一晚的沈老爺子，早已神不濟。

沈忙配了一味安神丸讓他服下。

待沈老爺子睡下后，沈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門口兩個大丫鬟，早已等得歪在廊下睡迷糊了。

聽到靜，這才慌慌張張地迎上來伺候。

只是，等沈踏進院子，才發現偌大的聽香閣，居然黑燈瞎火。

秋荼忙匆匆跑進正屋，黑點燃了屋中的燭火。

青霓一邊扶著沈往正屋走，一邊埋怨。

“小姐，您都不知道，院子里這幫子吃里外的家伙有多可惡！”

“聽聞您要出嫁去侯府，全都跑去求二小姐。那些使了銀子，又往日里往清荷園鉆的，都跟著去了侯府，留下來的，一個個甩著臉子不干活。”

“幾個時辰前，他們聽聞您闖了大禍，生怕了責罰，全都一哄而散跑了！”

沈看了青霓一眼，是個不起眼的圓臉丫頭，約莫十七八歲，是當年跟在娘邊的二等丫鬟。

后來娘將青霓和秋荼給了。

本來還有兩個，只是年歲大了，嫁了人就放出了府。

之后添的翠竹和綠柳，就是王姨娘安排的。

沈看似是府里的大小姐，實則過得不如沈良多。

下人敷衍，丫鬟欺瞞。

好在原主是個豁達的，心思單純，倒沒把這些事放心上。

而一直跟著不離不棄的兩個丫鬟，平日里也了不罪，卻念當年娘救命之恩，生生忍了下來。

只是，沈嫁去侯府，卻并未帶上倆，反而是翠竹綠柳跟在旁。

若說這些不是王姨娘安排的，沈是不信的。

“小姐累了吧，奴婢這就給小姐去備些熱水。”

點了蠟燭回來的秋荼，一邊念叨一邊倒茶，

但一茶壺，卻發現茶水是涼的，忙給青霓使了個眼。

青霓會意，將茶壺端下去，換了一碟糕點擺到沈面前。

隨后將秋荼拉到一旁，小聲抱怨道

“那起子黑心爛腸的婆子們，把小廚房的灶給熄了，要熱水還得生爐子，你先陪著小姐說說話，我去大院燒火房找個婆子。”

秋荼點點頭，輕輕走到沈后，手替起肩來。

“小姐折騰了大半宿，一定累壞了，奴婢給小姐。”

“奴婢聽聞大老爺發了火，說是要將小姐趕出府，若小姐要走，可千萬別再丟下我和青霓姐姐。”

沈角勾起，笑著看了這丫鬟一眼。

沒想到，秋荼倒是個實心眼。

“放心吧，沒人趕我走，倒是大老爺和王姨娘，往后就不跟咱們住一塊了。”

“啊？那咱們去哪兒？”

秋荼有些慌，下意識的停了手上的作，看向沈。

“不是咱們去哪兒，是他們搬出去。”

“啊?”

見一臉茫然，沈也懶得解釋。

“明日你就知曉了。”

“哦......”

秋荼應了一聲，就埋頭安靜給沈起肩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