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和劣質酒的區別，一是在口，二是在宿醉醒來之后的頭疼指數。

昨天和老常喝的酒是他珍藏的，都不舍得給小珠做調酒實驗，早上醒來的時候，只是稍微有點頭疼。

小環將巾打，走過去幫他臉。

李易從手里接過巾，說道：“我自己來。”

他了臉，小環從他手中接過巾，放回盆里，轉走了出去。

他穿上服，從床上下來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不是今天才有這種覺，自他從滄州回來之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仔細回想，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他坐在桌旁，皺起眉頭，這種覺讓他很不舒服。

今天早上起得晚了，如儀們已經用完了早飯，小環將熱好的飯菜端進來，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

李易拿起筷子，到一半，臉上的表一怔，他知道那種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來自哪里了。

安靜，太安靜了。

以前他起床的時候，小環會站在床邊，遞上巾，在他臉的時候，給他講府上丫鬟們之間發生的新鮮事。

他吃飯的時候，小環會坐在他旁或是對面，單手或雙手托起下，傻愣愣的看著他吃飯，被他發現的時候，傻傻的一笑，眼睛彎月牙。

他在書房寫東西的時候，就站在一邊磨墨，磨好了墨，就繞到他的后，背著手，踮起腳尖，看他寫的什麼，雖然有很多字本不認識……

現在不是了。

還會在早上的時候為他遞上熱巾，卻不會在吃飯的時候坐在他對面，在書房里的時候，磨好了墨，就自己退出去，生怕打擾自己。

有好幾次，李易看到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呆，小環以前經常發呆，但很有像最近這樣，一發呆就是好幾個時辰的。

李易有些疚，自從三年前到了蜀州，這中間輾轉混之地，武國，他很有閑著的時候……

最喜歡聽自己講故事，記憶中上次坐在院子里，一邊讓肩膀，一邊為講故事，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時間久遠到他已經記不清了。

小環對他的意義，是沒有人能夠替代的，小翠不行，小珠不行，甚至是如儀和如意都不行。

在他初到這個世界，最彷徨，最無助的那段日子，一直陪在他邊的，其實不是如儀，也不是如意，那個時候的小環，還是蠢萌蠢萌的小丫鬟，只會圍在他的邊轉，喜歡聽他講的故事，喜歡吃他做的飯菜……

總是嘰嘰喳喳的，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的？

如儀從外面走進來，坐在他的邊，輕聲道：“相公。”

李易抬起頭，的目過來，問道：“相公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三月二十一。”

三月二十一，不是他和如儀的結婚紀念日，也不是如儀的生日，更不是如意的生日，三月二十一……，是小環的生日。

李易一臉的懊悔，如果不是如儀提醒，他居然連小環的生日都忘了。

如儀見他臉上浮現出的表，就知道他已經想起來，看著他，輕聲說道：“過了這次生辰，小環就二十歲了。”

李易輕嘆口氣：“小丫鬟長大了……”

“小環是妾的通房丫鬟，妾知道相公以前覺得小環太小，可是，過了今天就二十歲了，通房丫鬟如果不通房，就是普通丫鬟，別人明面上不敢說，但是心里會怎麼想……”如儀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些事，小環不會告訴相公，相公自己也不會想到……”

李易目略有失神，在他的記憶中，小丫鬟永遠是那個梳著雙丫髻或者包包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小丫鬟。

他本沒有意識到，李端已經過了四歲，永寧也已經長了大姑娘，再過幾個月，即便是用后世的標準來衡量，壽寧也算是人……

小丫鬟，也其實早就不是小丫鬟了……

……

小翠剛剛哄李慕睡著，走回屬于和小珠小環的那一座院子，小珠在房里收拾東西，走進去看了看，又走出來，疑的問坐在院子里的小環道：“小環，我們過幾天就要走了，你怎麼還不收拾東西------你在這里干什麼，吃瓜子？”

“姑爺喜歡吃，可是不喜歡磕，我給姑爺剝一點兒。”小環回頭笑了笑，說道：“你們先收拾吧，我沒什麼好收拾的，走之前半個時辰就能收拾好。”

小翠看了看面前滿滿一碗的瓜子仁和被劃得一道道的手指，抓著的手，怒道：“你是不是傻啊，手都這樣了，還剝什麼剝！”

小環將手回來，眼睛彎起來，笑道：“沒事的……”

“你！”

雖然小環平日里總是這麼溫聲細語的，但是遇到事，小翠從來犟不過，氣呼呼的回了房間，看了外面一眼，不滿道：“你說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小珠走過來，嘆了口氣，說道：“死心眼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擔心小環，還不如擔心我們自己，小環可比我們幸運多了……”

……

“你們聽說沒有，王爺和王妃又要出門了……”

“聽說了聽說了，我聽小珠姐和小翠姐說了，這次要出門好長一段日子呢，真羨慕小珠姐和小翠姐們啊，跟在二夫人和三夫人邊，到哪里去都帶著們……”

“人家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通房丫鬟，以后是要侍寢的，和我們可不一樣……”

“那可不一定啊，你們看小環姐，還是王妃的通房丫鬟呢， 跟在王爺邊多久了，不還沒有被收房，你們猜，會不會是王爺不喜歡啊……”

“我看有可能，小環哪里像小珠姐和小翠姐，看起來就傻傻的，王爺怎麼可能喜歡……”

“你們住！”

……

京都有景王府，如意城有景王府，蜀州也有景王府，當初離開京都的時候，留了一部分丫鬟下人看家，帶走了一部分，又留了一部分在蜀州，如意城中，府上的丫鬟，只有數是在京都之時就跟在邊的，其余都是后來新招的。

此時開口厲聲呵斥的，是名“小晴”的丫鬟。

在京都時，就在王府做事，在這如意城里，也是府上的大丫頭，算是一個小管家，在丫鬟中的地位，僅在小環三人之下。

此刻臉上滿是慍怒之，看著一群閑聊丫鬟中的兩人，大怒道：“平時怎麼教你們的，這種話是你們能說的嗎？”

或許是小晴平日里和悅的形象已經深人心，一名丫鬟瞥了瞥，說道：“小晴姐，我們說的沒錯啊……”

“就是，那個小環，看起來就是傻里傻氣的……”另一人也幫腔道。

“你們……”小晴柳眉豎起，正要訓斥，卻忽然看向眾人后，躬道：“王爺……”

李易漠然的看了人群中那兩名丫鬟一眼，擺了擺手，說道：“今天就收拾東西，從哪來，回哪去吧……”

兩人臉蒼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

李易揮了揮手：“走吧，趁我現在還沒有改變主意……”

兩人聞言，軀抖，驚出一冷汗，立刻爬起來匆匆離開。

其他丫鬟面也略有蒼白，們知道，王爺說的沒有改變主意，絕不是指的原諒們，背后非議是們做下人的大忌，在那些大族中，是要沉塘填井的……

誰也沒有預料到，平日里和悅，對誰也不說重話的王爺，會因為們說了兩句小環姑娘的壞話，便如此怒……

李易看了看眾丫鬟一眼，目雖然溫和，但想到他剛才平淡的說出那兩句話，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

景平三年，三月二十一。

這是一個很尋常的日子，李易坐在書房里，看著一張齊國地圖。

小環推門進來，將一個小袋子放在桌上，小聲說道：“姑爺，我剝了些瓜子，沒有皮的，你早些吃了，時間久了就不好吃了……”

“好。”李易點了點頭。

“姑爺記得吃，我先下去了。”小環甜甜的笑了笑，轉過，臉上浮現出一不易察覺的失落。

這一失落很快就又變了笑容，吸了吸鼻子，向書房外面走去。

只邁出一步，就再也邁不出去了。

因為李易抓住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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