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和寧梧面面相覷，他們倆倒是都有自己為自己正骨的經歷，但那都是在特殊環境下不得已而為之。瞧染說的這麼淡然，，難不范星舒這廝傷的并沒有多嚴重？

染已去后院袍澤樓里抓取眾多草藥，服的到榮旺手里，要他趕去廚房里煎熬。外敷的便和鄧媳婦兒一起帶了回來。

還沒等走回暖閣里，就傳來范星舒哭爹喊娘的聲音。染趕打簾子進去，只見郭林和寧梧二人已鞋上炕，一個在范星舒背后把他強行架了起來，另一個則半跪在范星舒前，正研究該從哪里下手。

“接上了？”染沒搭理剛剛醒來的范星舒，只朝寧梧問話。

寧梧咽了口氣，蹙眉側眸，說：“夫人，您真敢讓我下手啊？”

“別，別……”范星舒痛得齜牙咧，“你什麼手勁兒我還不清楚？我吃不消的，快給我條活路吧。”

郭林雙手用力架住他，半嘲諷半可憐地說：“你還有力氣掙扎？看來還是傷的太輕。你還能再笨一點麼？咋能從山坡上滾下去？以后快別說你是建晟侯的人，太給侯府丟臉。”

“這事能怪我？邊軍駐地本就在郊外，山丘眾多，道路不平。我從駐地大營出來時已是四更天，路上漆黑一片，誰想我又，又……”范星舒痛苦地著氣，仿佛很難以啟齒似的。

寧梧表漠然，心里已猜出七八分，故揭穿道：“突然想小解，然后踩空了？”

“誰知道積雪下面是冰面？”范星舒赤著脖頸，扯嗓子爭辯。

染端著草藥圍坐過去，說：“行了，別說話，留著點力氣，一會有你疼的。”

“夫人你有啥法子不？給我喝點麻沸散呀。”范星舒看向染，苦哈哈地笑道。

“我直接給你備點五石散得了，好讓你直接一次極樂。”染兩手著手中草藥，將準備事項逐一做好。

“咱府上沒有？那讓水生幫我去博施生藥鋪里弄點回來啊。”

寧梧一掌打在范星舒下顎邊上，諷道：“你到底是不是個爺們兒？至于麼？”

“你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真到那個份上，我早去縣里尋正骨大夫了。”

話音未落，只見鄧媳婦兒又從外面尋來兩塊小木板和若干白紗布。范星舒見此景，知道自己終是“在劫難逃”，于是閉上眼睛作出一副死狀。

染三人三下五除二，伴著范星舒殺豬似的一陣慘后，終于把他骨折的手臂給置好。三人均是大汗淋淋，胃里都覺一陣虛空，實在太費力氣了。

寧梧看著躺在火炕上眼淚汪汪的范星舒，氣不打一來，再次嚇唬道：“我這半吊子手法忒外行，要是骨頭長不好興許還得打折了再接一次。”

范星舒的子下意識地搐兩下，但他再沒發出任何聲音，估計是把嗓子已喊啞了。

“寧梧說的很是，我剛才就瞧著有點歪。星舒一個勁兒地喚，把我腦子弄得哄哄的便忘了提醒。”染坐在對面圈椅上歇口氣，和寧梧一唱一和道。

范星舒已面盡失，丟人都丟到姥姥家了，隨便染們繼續怎麼編排自己吧。

水生帶著金生趕回府邸，打老遠就聽到西正房里發出的慘聲，二人忍笑走了進來，見橫躺在火炕上的范星舒還沒來得及更換衫，臉上和子上全是跡。

“喲，這是哪家婦人剛剛生了孩子？是不是還得吃點小米紅糖粥補補子？”金生向染欠行禮，方坐到炕沿兒邊上瞧了瞧他。

范星舒雙目眼尾都綴著淚痕，此刻就闔上眼睛尸裝死，任誰說什麼都不肯理睬。

“一會兒你們把他拾掇干凈。”染肚子，準備吃口早膳就同金生去往縣上驛。

在去往驛的路上，金生又將昨晚凌仙兒帶人去劫持他的細枝末節講述一番。染明白桑梓米鋪已被東野人給盯上，他們不敢輕易侯府，就把突破口切到桑梓米鋪頭上。不能再讓金生和蕓兒獨自留在府外，需讓他們提前回歸建晟侯府。

“回去收拾收拾行李，趁元旦前搬回侯府來住，桑梓米鋪白日里正常開門做營生，晚夕除了留下打更的小廝，不必再留人。回頭再和丁易通好氣，讓他和底下兄弟們務必小心行事。”

金生聽到染這樣說，激地差點掉下眼淚。他和蕓兒終于可以明正大地回到侯府，雖然促使他們回去的緣由有點糟糕。

康鎮佇立在驛館門口，親自監督使團扈從們往車上搬運貢。他離得老遠就見到侯府馬車勻速駛來，心下便猜到定是染過來找東野使團算賬來了。有時候他真羨慕苗刃齊的，那個家伙今早過來打了個照面，便把這里丟給他，自己拍拍屁逃之夭夭了。

染搭著寧梧的手臂走下馬車，康鎮正面迎上來行禮問安，染卻直接掠過了他。康鎮懊惱地撓了撓額角，知道這位侯爺夫人又要開始演戲了。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他對夫人的格也算了解一二，知道不是個沖的子，這麼做定有的道理。

“使團領首是誰？”寧梧揚聲呵道，“還不速速出來見人！”

聞言，翁徒和鄂倫已疾步出來。他二人稍稍愣怔一下，來的竟然是老相識。

“翁大人，鄂將，別來無恙啊。”染抖了抖氅下擺，誚諷說，“一年未見，你們東野的老病還不知道改改？”

二人明顯聽不明白染所指何事，染繼續試探道：“怎麼，覺得我們侯府好欺負，便一年來一回？習慣了不曾？”

“還侯爺夫人明示在下。”鄂倫躬行了一禮，他看到染竟想起松針來，去歲這時候是他們二人一道護送使團，時過境遷，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染給寧梧使了個眼，寧梧當即出手，三五招便把鄂倫到一隅。翁徒、康鎮，包括兩國的軍士立馬張起來，紛紛起各自刃。

翁徒又慌又急地指責道：“你們北黎不要欺人太甚！”

寧梧用匕首抵在鄂倫前，挑釁道：“東野先國主和小郡主是死是失蹤，是你們部的事。不要覺得之前和侯府做過幾筆買賣，就覺得我們和你們東野有瓜葛。再劫持我們的人，你們就算公然和北黎作對！怎麼，東野的獠牙出來了，想要和北黎開戰嗎！”

寧梧說話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讓在場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翁徒終于明白康鎮為何會突然搜查驛館，凌仙兒的份又是怎麼暴出去的。他回首向所帶領的這一群扈從，突然覺得自己非常可笑。

鄂倫也覺得自己很可笑，狄真，他們東野新上位的國主，到底有沒有相信過他們一分？

“記住了！”寧梧再次警告道，須臾，方松開鄂倫，重新回到染側。

康鎮一點都不擔心場面會失控，他就是被寧梧剛才那颯然的姿態所吸引，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英氣十足的子？不愧是他康鎮看上的人。

“昨晚的事，我不予追究，還翁大人出了錦縣以后，能好好遵守北黎律法。尤其是到了雒都，你以為誰都能像我們這麼寬容？柿子不要老逮的，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管好你的人，再出岔子，就不要怪我們手下無。”

染繞著翁徒走了一步，又朝后一眾扈從道：“不守信用，就不值得被尊重。”

有些扈從沒大聽懂染的意思，但有些扈從已明白染的話外音。染昨晚警告他們撤走之后，老老實實地回道驛館休整。可他們還是隨凌仙兒去了桑梓米鋪，還劫持了那里的老板。也是時運不濟，偏到巡邏的邊軍，讓他們不得不把那人給放了，好快速藏匿回來。

他們被狄真叮囑過，此番過境不單單是押運貢，更主要的是幫助國后找到凌澈和凌恬兒的下落。如今國后已被康鎮送回東野境，他們這任務注定再無法開展下去。

翁徒和鄂倫重新帶隊上路，染這邊也登上馬車打道回府。哪料，鄂倫突然騎馬奔了過來。水生和金生立即上前將他攔住，鄂倫隔著馬車帷幕，向里端低聲說道：“侯爺夫人……說來可笑……以前我聽松……算了，希他們都還好吧。”

鄂倫沒頭沒腦的話被染聽懂了，稍稍掀開窗簾，見鄂倫已揚鞭走遠，轉首說：“看來他是松針的好兄弟。待以后反攻之際，可以讓松針員他做個應。”

“我瞧著翁徒也很詫異，看來他們東野部很不團結。”

“舊朝老人，新國主心生芥。”

“經此一遭，能震懾住他們一陣吧？”

“但愿吧。”染靠在拱廂壁上，歪頭笑笑，“累死了，回去要好好睡一覺，范星舒那個蠢……”

外面倏然急剎馬，差點把染和寧梧給出拱廂里。染的頭大了一圈，寧梧也快沒了耐心，能不能讓人安生一刻？外面又發生啥事了？

寧梧力挑簾，只見水生哭喪著臉，對道：“寧姑娘，你能以一敵百麼？”

“有病！”寧梧叱道。

但一抬眼，就知道錯怪了水生，馬車周圍真的被百十來號黑人給包圍住。大白天的蒙著面，一準兒又是哪座山坳里跑出來的流寇。

染已做好散財的準備，畢竟這幾日封賞就能送抵錦縣，就當破財免災吧。

“要多錢，讓他們說個數。”染對已下車的寧梧道，“這麼多人，你打不過來，別做無用功。”

可染卻沒等來寧梧的回應，焉，外面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雙方講話的聲音，也沒有雙方打斗的聲音。染起了疑，正要探出去看個明白，終聽到外面有個男子在講話。

他說：“劫錢太俗，姑娘啊，我想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