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路程都很順遂,除了被途徑宅院的狗吠聲給唬了兩次。
范星舒始終目不茍視,就差在腦門上出一行字:“老子是正人君子!”可控制不住的怦怦心跳,卻還是輕而易舉地將他給出賣出去。
染闔雙眸,企盼這份煎熬可以早點結束。待逃出雒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彌漫在空氣中的臭味越來越濃,染慢慢抬起眼皮兒,道:“是到地方了吧?你……要不要放我下來歇歇?”
范星舒的雙臂跟兩條木棒子似的擎著染,因著太過張而忘卻了勞累,只呼吸急促地說:“好。”
眾人迅速圍在一,季牧了依然漆黑的天,藉道:“我們還有時間。”旋即,他攜常澎去往事先藏東西的犄角旮旯里,把眾人即將用到的油靴、油以及面巾全部抱了過來。
各自速度極快地武裝齊整,做好了蹚過眼前那條長到沒有盡頭的污水的準備。
寧梧往每人口上甩下一只香囊,叮囑道:“是夫人親手做的,但愿管點用。”
“希吧。”染在寧梧的幫助下,也套好屬于的那行頭,“一會兒還得麻煩各位。”
眾人眼神不約而同地落在范星舒上,范星舒也無所謂了,著頭皮笑嘻嘻地說:“哎呀,待回到錦縣夫人得給人家獎賞哪!”
“好說,先給你重做一把灑金折扇。”染一手托在后腰上,“連扇墜都給你弄寶石的。”
范星舒一面說著一言為定,一面再次走到染跟前,在膝彎下和后背上迅速一抄,染便又穩穩地橫在他的懷中。
“這樣子還麼?得勁兒麼?”
范星舒試探地問,息比先前更加沒有章法,而且染明顯知到他的臂力已不如一個時辰之前。
“,孩子得勁兒,沒著。”這時候的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好像可著范星舒一個人“禍害”,是現下比較穩妥的法子。
做足了一切準備,眾人終于邁向污水里。起初泔水比較淺,只沒在他們膝蓋上下,但越往前走,泔水水位便越深,而且臭氣濃到變了質,所有人都意識到這臭味已演變毒氣。
這些困難大家都還可以忍,只是隨著秋日氣溫轉冷,大家長時間泡在污水中,所有人均開始瑟瑟發抖力不支。
寧梧最先踩空了,手中長劍用力向下一杵,底下卻是一灘泥。郭林眼疾手快,上前一把薅住的脖頸,將人使勁向上帶起。
在手上從未輸給過任何人的寧梧,第一次要靠別人來幫忙。抓在郭林強勁有力的臂膀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剛才那些泔水差一點就要沒過的齒。
“寧姑娘,你抓我。已經走過一半兒,我們很快就能逃出去了。”郭林垂眼朝寧梧傻笑,“我,我可以讓你依靠的。”
“你真厲害,郭林。”寧梧仰頭贊揚說,“我會抓你的。”
郭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像是瞬間激發出他里的洪荒之力。他拉扯著寧梧,腳步堅定地往前方邁去。
常澎和季牧擁在范星舒前后,一人在前方探路,一人則在后方寸步不離地跟隨。范星舒的雙臂已在不住地搐,朱紅齒也在面巾下變得慘白無比。
“要不……”染攥他的襟,虛弱道。
范星舒負重前行,而也好不到哪里去。渾上下包括凸起的肚子都難到極點。可必須忍耐下去,所有人為了救逃離雒都費盡千辛萬苦,絕對絕對不能在這時候給大家添麻煩。
這一刻,特希腹中孩子是個男孩兒,可傳到他父親那與生俱來的驚人魄。只有這樣,他才能皮皮實實地出生,沒有任何先天不足。
反之,又非常自責,若懷的是個孩兒,卻沒有傳到父親的好。接二連三的折騰會不會讓變個羸弱小姐?倘或那樣,將悔恨終生。
“我還可以。”范星舒苦苦笑道,雖然聲音有些微,“小時候,小時候……”
常澎和季牧登時豎起耳朵,范星舒這是凍糊涂了吧?怎麼開始“胡”言語。染也察覺出他的反常,可眼下這個檔口該怎麼阻止他呢?
“小時候你常常要我背你出去玩兒,咱們剛剛走過的白澤大街你還記得麼?上元節、中秋節,都是我帶你去那里逛集市……”
范星舒說的斷斷續續,像是靡靡囈語,讓人分不清楚現實還是夢境。
常澎艱難地靠了過來,道:“星舒,換我,換我來吧。”
“用不著,隋將人托付給了我!”范星舒在外面的那雙桃花眼里布滿,強撐道。
染仰起頭,一時啞然,心里又又難。
常澎被季牧拽到一邊,范星舒繼續呢喃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當年的事是我對不住你。我遭到了報應,是我活該……”
“星舒……”染哽咽道。
范星舒低眉緩笑,看向近在咫尺的染,很珍惜能有正當理由與親近。
“隋好你,好放心不下你,他給我下跪了你知道麼?他托付我一定要把你和孩子平安帶回去。就算沒有他的托付,我也會不余力……”范星舒像個負氣的年,眼尾淌出兩行殘淚。
染不敢給他半點回應,很擔心自己的任何舉都會讓他產生誤會。除了沉重的嘆息,就是祈禱讓他們快點逃出去。
寧梧的衫最先,的步伐越來越沉重,像是被什麼東西不斷地向下拖住。
郭林皺眉大:“寧梧,你給老子住!”說罷,他立馬把寧梧抱起來。
寧梧這輩子都沒被人這麼抱過,難為的不知所措,“那個,我自己能走,你別消耗力……”
“別他娘的說話,這地方實在太臭了。”郭林要牙關,又脧向一旁的范星舒,譏諷道,“范星舒你是不是不行了?堅持不住就吭聲!”
“去你娘的!”范星舒突然轉首叱道,“咱倆誰最后出去,誰請大家喝酒!”
“我才不怕,你那胳膊本來就是殘次品,當初還不是靠我和寧姑娘給你正骨!是誰像個娘們兒似的在床上嚶嚶嚶怪?”
范星舒被到痛楚,原本已沒剩多力氣的雙又蹭蹭蹭快走起來。見狀,郭林毫不示弱,也跟著他一起往盡頭走去。
季牧霍地停下腳步,臉上出一抹笑意,沖大家道:“到了,終于到了,咱們終于熬過來了!快!”
曙來臨,眾人到底逃出雒都這個魔爪。
城墻外前來接應的家將早做好心理準備,但見到這一行臭到無法形容的人時,也都驚訝得夠嗆。但沒有追兵、沒有險境,只遭一點生理之苦,這對他們來說再幸運不過。
在雒都還沒迎來這日破曉前,染一行人已然跑遠。他們提前做了周計劃,并沒有直接開赴盛州方向,而是繞道而行,以此迷雒都那邊的判斷。
雒都離他們越來越遠,在雒都發生的一幕幕都被定格在那里。染堅信,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回來,到那時候一切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染被范星舒保護的很好,休養兩日后便沒什麼不適了。而他自己則再次病倒,一路上發燒咳嗦不斷,常常被郭林無地取笑。
一行人不能走太顛簸陡峭的路,又不能讓外人瞧出來他們的份。家將們化裝小廝仆役,最終偽裝染夫君這個角,又落到范星舒上。
他們一個是孕婦,一個則病病歪歪的,倆人橫在事先準備出來的舒適馬車里,像極了“難兄難弟”。
“以眼下這個速度,咱們啥時候能回到錦縣?”染癱坐在拱廂里,呆呆地問道。
范星舒背著輕咳幾聲,說:“大抵得兩個月吧,夫人莫著急,只要咱們能回到盛州地界上,便沒有人再敢夫人半分。”
“盛州是我們的了?”染幽幽地說。
范星舒低聲笑笑,“耿秋容指著侯爺在前面抗敵,雒都能給他什麼?只能給他些空頭承諾。現下能救盛州的只有侯爺。”
“凌恬兒生完孩子了,你瞧見沒有?長得像還是像侯兄長?”
“像塵爺,不知道現在塵爺見沒見上他兒子。小郡主生產時,恰是東野出事的時候。不過侯爺見到這位小世子了,他可是這孩子的義父。現在滿錦縣都以為,是侯爺的貴妾給侯爺添了位公子。”范星舒幸災樂禍地道。
染“哼”了一聲,說:“一晃都有倆義子了,他可真厲害!”
范星舒裹子上的被褥,道:“不知道錦縣那邊局勢如何?說不定三國已打了好幾仗。”
“那個欒君赫?”染疑道,“欒君赫占下赤虎關,這點真是便宜他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范星舒轉了轉眼珠子,回答說:“這個人有城府,他先前一直潛伏在錦縣朝暉街的一家鐵匠鋪子里。”
染一個激靈坐起來,把范星舒嚇了一跳,直嚷嚷道:“敢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是他?”
“誰啊?”
染想起那個過分白皙卻異常健碩的男子,當初就覺得那個人很不對勁兒,但凡當時再多想想,或許就能為后面這些事作出提醒。
“我見過那個欒君赫,我從他手里搶過一把刃。”染回憶道。
恰掀簾而進的寧梧聽到這一截兒,懊悔道:“是那個人?哎……當初怎麼就大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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