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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昭是正統的太子繼位,一路走得順利,雖沒有經歷奪位的紛爭,但在皇家,對權謀一事並不陌生,所以即便方纔沒有親眼看見張嶺與蘇梨之間發生的事,也能推測一二。
張嶺早嚇得抖如篩糠,臉慘白好像隨時都會暈過去,哆哆嗦嗦的辯解:“臣……臣不敢,是……是那婦人故作矯,誇大其詞……”
啪!
楚凌昭放下杯子,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震懾在場所有的人。
“張公子別忘了,你的妻子是朕妃的親妹妹,你若不憐惜,那便是對妃和朕不敬!”
一語落下,張嶺終是嚇得兩眼一翻暈死過去,衆人先前還疑楚凌昭怎麼突然有閒心管起這等閒事,如今一聽才知他是在殺儆猴。
一人得道,犬升天,如今蘇貴妃得了龍嗣,尚書府便是楚凌昭最倚重的,哪怕是早就嫁出去的兒,那也是要高人一等的!
這個信息一傳遞出來,在場的人都臉各異,楚凌昭要倚重蘇家,那安家豈不是要沒落了?
可安家手握京中兵權,後輩又出了不武將,蘇家不過是書香世家,近年來人丁並不興盛,如何能比得過安家?
比起衆人的各懷心思,蘇梨此刻更焦灼不安。
五年不見,蘇喚月枯瘦了許多,臉上盡是病氣,看上去竟衰老了十歲不止!
“綠袖,二姐不是應該與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婚嗎?怎會嫁給張嶺?”
蘇梨質問,綠袖一直哭個不停,聞言淚眼朦朧的看向蘇梨:“夫人爲何淪落至此,三小姐難道不知嗎?”
綠袖話裡難掩怒氣,蘇梨握蘇喚月冰涼的手,間一片苦:“是因爲二姐當年放我離開的事麼?”
“當時大小姐已經宮做了太子側妃,府中能放走三小姐的人,一個掌都能數得過來,三小姐走後,夫人罰小姐三月不能出門,又不知是誰走了風聲,那吏部侍郎的二爺沒多久便讓人來退了親,這樣一折騰,原本絡繹不絕的人跟躲瘟疫似的不再上門。”
這些人逢高踩低的作風蘇梨倒是知道一二,綠袖紅著眼,臉上猶然帶著憤恨:“小姐倒是不介意別人的看法,可老夫人卻覺得小姐年歲太大,若再不出嫁會落人話柄,就……”
“就隨意將二姐許了人?二姨娘呢?就沒替二姐爭取一下?”
蘇梨著怒火問,只覺得自己的心比蘇喚月的手還要涼,出生低賤,出了什麼事只能自己扛著也就罷了,可二姨娘好歹也是家清白,正正經經被納進尚書府的,怎會眼睜睜的由著自己兒的婚事被這般擺佈?
然而蘇梨不提二姨娘還好,這一提綠袖的眼淚便又憋不住了,撲簌簌的往下掉。
“二姨娘子,本就深居簡出,小姐被退了婚以後,便生了一場大病,虧了子,在知道小姐許給張家公子以後更是病得下不來牀,張家打著沖喜的名義娶了小姐,小姐回門那日二姨娘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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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蘇梨一掌打在馬車壁上,渾氣得發抖,真是欺人太甚!!二姐當年一曲名天下,多人慕名想要求娶,就算因爲的事名聲到些牽連,若家中長輩肯爲著想,怎麼也能找個值得託付的人,怎會許給張嶺那種紈絝子弟?
“籲!二位小姐,醫館到了!”
車伕出聲提醒,綠袖連忙乾眼淚和蘇梨一起把蘇喚月扶下馬車,進了醫館,裡面的夥計立刻迎上來幫忙。
看見蘇梨,嶽煙有些詫異,但見面冷肅,也不敢多問什麼,直接看診。
指尖到紊虛浮的脈搏,嶽煙清秀的眉頭擰一條麻繩,扭頭看向綠袖:“你家夫人可曾過寒?”
“前年冬日,夫人不慎掉進水池,病了好幾個月,落下了寒疾。”綠袖老實回答,哭得紅腫的眼睛又涌上水霧,嶽煙點頭,讓人夥計準備熱水、薑糖和艾爐。
“寒氣過多,脈瘀滯,小日子來時便會痛苦不堪,需好生將養調理纔是,這兩日你家夫人平日可有喝什麼藥?”
“自落水池後,夫人每月都會來這裡開暖宮的藥,頭兩個月原本都好些了,沒想到這次又……”綠袖說不下去了。
嶽煙起蘇喚月的服,將艾爐團在腹部,點了煙開始燻蒸,想了想還是道:“夫人這次來小日子況突然加重,定不是沒有緣由,你可知這幾日喝過什麼?”
“……”綠袖咬脣不語,眼淚又涌了出來,蘇梨心裡攢了一堆的火,哪裡忍得了這般遮掩,當即抓著的肩膀怒罵:“二姐都這個樣了,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你想眼睜睜的看著死嗎?”
綠袖的臉一片慘白,的晃了晃,絕的閉上眼睛:“這幾日爺被老爺足在家,夫人便夜夜被他折辱,還被他……強灌了避子湯!”
強灌了避子湯?
蘇梨一瞬間如墜冰窖,踉蹌著後退幾步,竟是跌坐在地上沒有力氣再爬起來。
“阿梨你彆著急,避子湯雖然對傷害很大,但只要悉心調理,子還是可以復原的。”嶽煙從未見過蘇梨如此,連忙上前將扶起來,卻發現整個人都冒著冷汗在發抖。
“阿梨?”嶽煙詫異的喚了一聲,不妨對上蘇梨發狠猩紅的眸,一字一字裹著一般宣誓:“我要殺了他!”
嶽煙慌捂住蘇梨的,不安地看向綠袖,綠袖被蘇梨剛剛那殺氣十足的一句話嚇傻了,呆呆的看著蘇梨,連哭都忘記了。
“阿梨,你現在是氣昏頭了,但這種話不能說,你可知謀害朝廷命該當何罪?!”
嶽煙一個勁給蘇梨遞眼,生怕緒失控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蘇梨靠著嶽煙不停地氣,直到將口那火燒似的怒氣平復以後才拉開嶽煙的手。
走到綠袖面前,拿出一方絹帕去綠袖臉上的淚痕,又拿出幾片金葉子遞過去:“你放心,當年二姐是被我連累,如今我既然回來了,必不會再讓苦,日後你儘管來這裡拿藥給調理子,錢的事,我自會想辦法。”
像是被那金葉子燙了手,綠袖噗通一聲跪下:“三小姐,夫人與你向來極好,奴婢方纔糊塗了纔會將這些事怪到你上,夫人這些年堅持日行一善,就是希三小姐無論在何方都平安無事,還請三小姐萬莫衝行事!”
蘇梨以前向來是說到做到,綠袖雖然知道一個弱子是不可能殺死一個大男人,潛意識裡卻很害怕蘇梨真的會殺了張嶺。
見綠袖真的嚇壞了,蘇梨緩了臉將扶起來:“二姐一心爲我,我自然不敢辜負的心意,方纔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如今我回京不過幾日,很多事還沒理好,待二姐醒了,你先不要告訴我回來了,以免擔憂傷神,過些日子我再去府上看。”
蘇梨聲音和平穩,帶著一奇異的力量安了綠袖的緒,冷靜了些,握那些金葉子道:“夫人若是知道三小姐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三小姐走了這些年我都沒見夫人怎麼笑過。”
“是啊,我也很想念二姐笑起來的模樣。”蘇梨附和,晃了下神,復又看著綠袖:“你可知道核兒當年爲何突然回京?”
“三小姐難道不知?”
蘇梨確實不知,當初與核兒分別以後便如之前對楚懷安說的,遇到了山匪,了重傷,然後遇到陸戟,求他將自己帶到了塞北。
塞北的瑟瑟寒風捲走了的一累累傷痕,因此並不知曉有人放出謠言說失節於土匪窩後,竟上了土匪,私自離家要嫁進土匪窩,更不知道核兒與二姐都因此顛覆了人生。
時隔五年,那謠言是誰傳出來的已無可查證,已經發生的悲劇也不可能再挽回,蘇梨心裡攢著一把火,若不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此生恐再難安眠。
從醫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天邊殘如,莫名的著幾分嗜的味道,嶽煙追著蘇梨到了門口,不放心的叮囑:“阿梨,我不知道你之前發生過這麼多事,你要是難過就同我說兩句話,莫要做傻事,好嗎?”
的聲音溫得,滿滿的都是關切,讓蘇梨想起五年前離家時,二姐也是這般站在後門叮囑萬事小心,照顧好自己。
五年時如水流逝,還好好的,故人卻已面目全非。
嚨哽得難,蘇梨仰頭看著嶽煙,扯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阿煙,你不知道,我二姐笑起來可好看了!”
從醫館出來沒走幾步,蘇梨便看見一個悉的影負手站在離幾步之遙的地方,那人披著青大髦,安安靜靜的站著,不知已等了多久,亦不知若不出來,還會繼續等多久。
心防被狠狠地衝撞了一番,蘇梨緩步走近,在顧遠風面前站定,雙手合十向他行了個標準的弟子禮:“拜見先生!”
禮畢,擡起頭,眼神有些無助,極小聲的問:“先生,五年前我做錯了嗎?”
“你覺得自己做錯了何事?”
“也許,五年前,我該……”死!
最後一個字沒能說出口,蘇梨整個人便被按進一個寬厚的懷抱,那懷抱裡帶著松煙墨的清香和些許淺淡的酒氣,一如多年前那般溫暖強大,將那顆疲憊不堪的心包裹起來,繼而腦袋被輕輕拍了一下,顧遠風極溫的嘆息道:“阿梨,不是你的錯……”
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卻輕易擊潰蘇梨強撐的心房,抓著顧遠風的襟,腦袋埋在他懷裡,不讓別人看見的脆弱,肩膀卻明顯的抖起來。
顧遠風沒有,任由靠著,悄無聲息的一點點浸溼他的襟,片刻後,蘇梨擡起頭來,眼眶和鼻子都紅得厲害,臉上卻不見一淚痕。
抿著脣,尚在剋制洶涌的緒,人已往後退了一步,顧遠風苦笑:“怎麼,這纔剛哭完,阿梨又要與爲師生分了?”
蘇梨不答,沉默良久,啞著聲音開口:“先生,我想殺一個人!”
“然後呢?”
“求先生不要告發我。”
“……阿梨,過來!我不告發你,我幫你!”
我不告發你,我幫你!
蘇梨被這一句話震得瞪大眼睛,驚愕的說不出話來,清風一般的先生,剛剛竟然說要幫殺人?
見愣在那裡不,顧遠風向蘇梨走了一步,擡手了之前磕在額頭上的烏青:“爲師原以爲逍遙侯能護你周全,今日宴上卻又見你一人孤立無援,既如此,只要能護你安然,我便手握刀俎又如何?”
“先生……”
蘇梨啞然,震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後卻突然傳來凌的腳步聲,下意識的,蘇梨推開顧遠風低頭往路邊推了推,卻是一隊兵急匆匆的朝尚書府的方向奔去。
這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蘇梨詫異,聯想到今日楚凌昭親臨尚書府,心中頗覺不妙,顧遠風溫聲安:“別急,我讓車伕留在尚書府,若有什麼事,他會來通報的。”
說完沒一會兒,一輛悉的馬車果然磕噠磕噠的疾馳而來,及至跟前,車伕躍下馬車,見蘇梨也在,當即低聲道:“出大事了,逍遙侯醉酒輕薄了貴妃娘娘,被抓進大理寺了!”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在蘇梨上,所有雜的思緒都在一瞬間消失,腦子裡只反覆迴響著車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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