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生氣了,額頭和脖頸的青筋暴漲,樹一樣虯結的攀在兩,莫名猙獰駭人。
太后被他問得晃了晃,心底一片悲痛,想終究還是做錯了。
“無憂,是姑母對不起你……”
太后嘆息著說,終究還是對安家有愧,無法在安無憂這樣執著的問下再撒謊。
登上後位以後,便看到了安家沒落的下場,先帝給了安家很多恩賞,也給了後位,最重要的是,將皇位給了兒子。
安家先烈有多是真的死在沙場上的心知肚明,可以後坐皇位的是楚凌昭,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所以不能讓安家後嗣長起來,至現在不能!
安無憂時的確弱多病,但他聰明極了,安無憂八歲壽誕那年,太后恰好省親回了安府,見到了被教養得極好的安無憂,那是個極俊俏可的孩子,他博覽羣書,無論是治國之策還是兵書謀略都有著那個年紀的孩子沒有的獨到見解。
聽見安無憂追著孃問爲什麼爹爹和叔叔伯伯全都不在了,孃說他們都隨陛下征戰,死在沙場上了,是遠昭國的功臣!
在聽見這句話以後,那個年的孩子沒有爲自己的祖輩到驕傲亦或者悲傷,而是抓著孃的襬糯認真的問了一句:“孃,爲什麼所有人都死了,皇帝還活著?”
那一刻,到了極大的震,彷彿看見這個孩子長以後會給安家甚至遠昭國帶來滅頂的災害。
爲了避免這種事發生,給這個孩子下了毒。
毒很強,但並不致命,只是他吃了許多苦頭罷了。
以爲,只要這樣,擔心的那些事就不會發生了,卻不曾想,在這件事上,還是做錯了。
藏了多年的被揭面世,太后的心一陣揪痛。
對不起安家……
太后如此心痛難忍,安無憂卻沒有半分,他再度將手裡那捲黃澄澄的布帛舉起:“這皇位之下墊著的森森白骨多了去了,既然姑母不想說,還請您累一趟,讓陛下籤了這讓位詔書,不然,無憂只能採取非常之法了!”
叛軍已到了此,他口中的非常之法無非是:弒君!
君王若死,總該有人繼位主持大局!
太后瞪大眼睛看著那布帛,抖得越發厲害,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知道安無憂今日是狠了心要尋仇,太后不由退步道:“對不起你的人是哀家,有仇有怨你衝哀家來,這龍位豈是你可覬覦的?”
說得大義凜然,好像死了,安無憂這麼多年的痛苦就可以抵消似的。
安無憂聽著不由得笑起來,一開始只是淺淺的低笑,後來變邪獰狂肆的大笑,似要將這許多年的怨氣都宣泄出去。
耐心用盡,他擡手隨意將手裡的東西丟到地上,冷幽的開口:“想也知道,江山人如此多,任誰也不會輕易拱手讓人,那便……”
安無憂頓了頓,擡手在發紅的眼角勾了一下,勾去那不曾出現的水,薄脣微掀,吐出一個字:“殺!”
話落,原本堵在議政殿殿門口的叛軍全都舉刀朝殿攻去。
“保護聖駕!”
陸嘯吼了一聲,將太后推殿,憑一己之力擋住殿門,殿門口很快堆起山,流河。
顧遠風拉著太后退到楚凌昭邊,趙寒灼和幾個武將擋在前面。
叛軍有數百,陸嘯只有一個人,終究還是抵擋不住。
很快,陸嘯肩上中了一刀,朝服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他往後退了兩步,就這兩步的距離,便有人鑽空子衝了進來。
眼看勢越發危急,咔噠咔噠的馬蹄聲忽的傳來。
這個時候,誰竟敢在宮中策馬?
衆人分神,陸嘯砍殺了一人,過重重攢的人頭,看見一人騎著紅棕馬,穿著銀鎧甲,手執長戟策馬而來,他背上的大紅披風隨風飄揚,如烈日驕,比那鎧甲還要耀眼奪目!
“罪臣陸戟,攜驃騎將軍趙飛揚首級前來救駕!”
渾厚無比的一聲厲喝,手中長戟被擲出,挾裹著萬鈞莫敵之勢,將衝進殿中想要弒君的兩個叛軍捅了個對穿,錚的一聲釘在龍椅下方的臺階中,染了的長戟手柄甕聲抖著,發出鳴響,震人心魄!
隔著那樣遠的距離,又擊殺了兩人,這長戟卻釘穿了一掌厚的地磚,釘地中,可見使用之人臂力有多驚人,功力有多雄厚!
所有人都被這一手震得說不出話,靜默片刻,麻麻的馬蹄聲呼嘯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氣壯山河的呼喊:“叛君者,人人聞而誅之!殺!殺!殺!!”
這三個‘殺’字,一聲比一聲用力,一聲比一聲洪亮,似要將議政殿屋檐上的舊塵都震下來。
原本還信誓旦旦的叛軍被這一變故搞懵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好驃騎軍是我們的人嗎?怎麼連驃騎大將軍都被取了首級?還被鎮邊將軍帶著臨陣反戈了?
衆人左右看看,全都有些發虛,原本一路殺到這裡,已經勝利在,現在突然來了這麼多人,勝負一時便難以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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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逆轉,文武百還在發懵的時候,趙寒灼和顧遠風率先衝上前,撿了大刀齊聲高呼:“迎鎮邊將軍!”
話音落下,幾個武也都紛紛上前殺敵,與陸戟裡外呼應。
陸嘯負了傷,往後退了退,一下子失了力坐在地上,方纔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陡然消散,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陸戟我兒,不愧是我兒!
只是,聖心難測啊……
刀劍影疊,慘聲此起彼伏,經歷過那場宮變的人永遠記得,議政殿外流河染紅了半邊天的場景。
鎮邊將軍踏著山海,高昂著頭顱,步伐堅定的一步步走進殿中。
他是那樣強悍的一個人,他的長戟還在殿前的地磚上,那樣的距離,如果他想取帝王的首級,簡直易如反掌。
但他沒有。
在走殿中以後,他屈膝跪下,一銀甲發出嘩啦的聲響,像他那一錚錚的鐵骨撞擊發出的聲音。
“罪臣陸戟,攜叛賊驃騎大將軍趙飛揚首級前來救駕!”他重複剛剛的話,從腰上取下一個被反覆浸溼的布袋放在邊,然後俯首地。
他跪了君,稱了臣,也認了罪。
與外面那些臣賊子截然不同。
那傲骨沒有因爲這一跪而有任何折損,反而因此越發錚然,人心生敬佩!
“罪臣陸嘯教子無方,請陛下責罰!”陸嘯起走到陸戟邊一起跪下。
父子兩人的形背影如出一轍,像山一樣,明磊落,頂天立地。
剛被一番雨腥風洗禮過的議政殿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跪在殿中的父子倆。
這兩人剛鎮了一場宮變,剛力挽狂瀾救了聖駕,現在誰敢治他們的罪?
楚凌昭起一步步走下來,路過那長戟時,他停了一下,隨即面如常的走到陸戟和陸嘯面前。
他彎腰親手扶起陸嘯,沒有任何猶豫,以同樣的禮數扶起陸戟。
然後,他看向趙寒灼,沉聲開口:“來人,將叛賊安無憂及罪臣陸戟,一起押大理寺天牢!”
衆大臣愕然:“陛下!?”
“朕意已決,諸卿不必多言!”
“呵呵……”安無憂突兀的笑起,他那白已被浸染徹,越發顯得他面慘白如鬼一般,他歪著腦袋看向陸戟,一臉嘲諷:“陸將軍,看來你要與我這個叛賊結伴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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