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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停房基本隔三差五就會停進,久而久之,屋裡留下一難以描述的味,說臭不臭,但第一次到這裡來的人,聞了這個,必定會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顧炤對大理寺很,直接門路的走進去,趙寒灼尚且還要用袖子掩一下口鼻,他卻直接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趙拾先行一步回來把趙西拎著在這裡待命,趙西原本還在想是什麼人這麼張狂竟然信不過他的驗結論,還要自己來看,結果一看顧炤面不改的走近,頓時繃了。
以他做仵作短短數年的經驗來看,眼前這人絕對是他的天敵!
在趙西存在極強的注目禮下,顧炤走到停房門口,擡手掀開簾子,屋裡更濃郁的味出來,顧炤停下,回頭看向趙寒灼:“這裡翻新過?”
“十年前我剛上任的時候翻新過,格局沒,只是了一下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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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這裡的牆磚都特意留了排氣孔,屋裡不會有這樣的味道,不想被薰死的話,過幾日讓他們把灰颳了!”
顧炤冷聲吩咐,一點沒把自己當嫌犯。
趙寒灼愣了下,當初翻新是務府的人做的,他並不知,不過停房變現在這樣,他也有推不了的責任。
“好,以後我會注意的。”
趙寒灼平靜認錯攬下責任,趙西見鬼的瞪大眼睛,見顧炤掀開簾子已經走進房,忙提步跟進去。
除了鐵匠一家四口的,屋裡還停放了侯府那個婆子的,顧炤只掃了一眼便看著那婆子的道:“怎麼多了一?”
大理寺接的一般都是重大命案,不同案件的不能停在一個房間,這是規矩。
趙西抱著胳膊若有所思:“你沒去過兇案現場,怎麼知道那是多餘的?”
一般人提及這命案,只會說鐵匠一家四口被滅了口,這婆子的年紀頗大,可能是鐵匠的娘,那年輕漂亮的續絃反倒和鐵匠一家顯得格格不。
趙西這算是擡槓了,顧炤掀眸看了他一眼,剩下那隻眼睛折出幽暗犀利的冷,看得趙西頭皮發麻,眼看撐不下去,顧炤移開目,擡手指了指那婆子的鞋底。
“的鞋半新,鞋底沒有泥土,磨損也比較小,可以看出生活比較優渥,旁邊這四無論老小,鞋底都磨損得很厲害,自然和不是一家人。”
這個判斷依據其實很淺顯,但若不是有非常富辦案經驗的人,本不會通過這個細節發散聯想那麼多。
顧炤說得有理有據,趙西無從反駁,只憋著一口氣看著顧炤,顧炤沒再糾結那婆子的由來,走到旁邊仔細查看那四。
已經被趙西合好了,只是面部還保持著死不瞑目的狀態,眼珠子死死瞪著,不肯閉上,脖子上有一圈歪歪扭扭的黑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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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
顧炤看著趙西問,趙西梗著脖子遲疑的點點頭,心裡想著要是顧炤敢說他得不好,他就撲上去跟他打一架。
然而讓趙西意外的是,顧炤很中肯的誇了他一句:“得不錯。”
“……”
他要不要承認他在聽見這樣的誇獎之後其實很開心?
在瞬間的開心之後,趙西整個人又陷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他爲什麼要因爲一個可能是兇手的嫌犯的誇獎而覺到開心?
顧炤不知道趙西的心理活有多富,俯湊近細細觀察那四脖子上的合線。
針腳細且平整,說明傷口也是很平整的,應該是被人用利一下子砍下來的。
人只要活著,定然是要掙扎的,就算兇手作再快,切口不可能這樣齊整,齊整到,好像是被人排著隊去赴死一樣。
那這樣就只有兩種可能,第一,這一家四口當時都被迷暈了,然後被兇手放到地上一個個砍掉腦袋,但這幾死後產生的僵又顯示當時他們於不同的狀態,那便只有第二種可能。
這一家四口當時應該是清醒的,但無法彈,亦或者不敢彈,只能任由兇手擺佈,然後命喪兇手之手。
“這一家人有中毒跡象嗎?”
顧炤問,趙西皺眉有點不滿,正要質疑顧炤的資格,被趙寒灼瞪了一眼,只好老老實實回答:“我用銀針試過了,沒有中毒現象。”
“那他們的上可有中銀針之類的暗?”問著話,顧炤擡手解開鐵匠兒子的服釦子,釦子剛解開兩顆,他便已經從那孩子長有斑的肩膀上看見了一個細小的針眼。
那針眼實在微乎其微,尋常人哪怕再仔細找上三遍,恐怕也難以發現,但落在顧炤眼裡,卻是十分醒目。
“沒有!”
趙西斬釘截鐵的回答,顧炤在那孩子肩上按了一下,確認那一因爲凝固的死與別的地方有細微的不同。
“真的沒有?”
顧炤微微拔高聲音,趙西張了張,陡然心虛不敢應聲了,他雖然話多,但在做檢方面,他向來都是認真仔細的,也從來沒出過什麼疏,這個時候被顧炤質疑了兩遍,他竟不敢篤定了,這在之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
趙西搵怒,拔高聲音掩飾自己的心虛。
顧炤抿脣沒了聲音,在左手護腕上按了一下,只聽‘咔’的一聲細響,那孩子肩膀上緩緩冒出一陣銀細針。
“這是……”
趙西傻眼,顧炤把那針取出來給他:“把其他三再檢查一遍,等你檢查出他們上藏著什麼暗再出這道門。”
顧炤的聲音有些嚴厲,他其實和趙寒灼在辦案方面很像,對真相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眼裡容不得沙子,不允許有一一毫的疏存在。
趙西漲紅了臉,第一回這麼挫傷自尊,但又忍不住問顧炤:“你的護腕裡有什麼玄機?我之前明明很仔細的檢查過,這幾裡怎麼會突然多出銀針來?”
話音落下,顧炤擡手把護腕取下來丟給趙西,趙西拆開一看,發現顧炤在護腕裡面裝了一圈磁石,磁石裝得很巧妙,只有打開機關的時候,纔會起效,剛剛那孩子裡的銀針就是這樣被吸出來的。
趙西原本還心存疑慮,看見這磁石,頓時眼睛都亮了,高興的看著顧炤:“你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簡直太妙了!”
顧炤輕飄飄的回了一句:“我三歲的時候做來玩兒的。”
“……”
趙西默默看向趙寒灼:“大人,我可以揍他丫麼?”
“不可以,做你自己該做的事!”
趙寒灼無拒絕,帶著顧炤一起離開,去到他平日辦公的房間。
“剛剛有什麼發現?”
趙寒灼問,順勢關上門,顧炤還沒完全洗清嫌疑,他現在把顧炤帶到這裡來,顯然不符合規矩。
顧炤沒有說話,走到桌案前,鋪開宣紙直接提筆揮墨。
幾筆落下,鐵匠獷的面容躍然紙上,趙寒灼有些詫異,沒想到顧炤竟然畫得一手好丹青,寥寥幾筆便將鐵匠的神韻凸顯得淋漓盡致。
趙寒灼沒打擾顧炤,見墨不夠,還幫他研了一會兒墨。
顧炤把鐵匠一家四口和侯府那個婆子的畫像都畫了出來,然後將鐵匠妻子圈了起來。
鐵匠的妻子很漂亮,這種漂亮在死人上現不大出來,但在顧炤筆下卻非常明顯。
在他筆下,鐵匠的妻子眼尾上揚,眸子發亮,薄脣微勾,正含笑看著畫外之人,一妖魅之氣卻油然而生。
“你將畫了一個風塵子。”
趙寒灼提醒,他斷案向來講究證據,不會因爲主觀臆斷去判定一個人的份和所從事的行業。
“上有一胭脂氣,你沒去過花樓小倌,沒有聞過那種味道也很正常。”
顧炤淡淡地說,其實那胭脂氣已經非常淡了,但他是出了名的狗鼻子,所以還是被他聞了出來。
“僅憑這個味道你就能肯定是風塵子?”
趙寒灼不能茍同,這樣的評判太草率了。
“鐵匠是個啞,就算平時悶頭幹活不怎麼惹人眼,但他娶了個年輕漂亮的妻子怎麼也會讓左鄰右舍印象深刻,你去查的時候,有一個人對鐵匠和他的妻子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嗎?”
顧炤這一問把趙寒灼問住了,之前他也覺得這一點反常,但還沒有想明白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現在顧炤倒是給出瞭解釋。
在遠昭,風塵子從良嫁人被認爲是不風的事,是不會辦婚禮的,而是會在當天夜裡被擡進夫家,嫁夫家以後,會比尋常婦人到更加嚴格苛刻的禮教束縛。
風塵子從良以後,白日不得拋頭面,若要接什麼活計,也只能讓人幫忙引見或者晚上出門活,比寡婦還要沒有自由。
鐵匠雖然娶了年輕漂亮的妻子,旁人卻是不怎麼知道的,只有住他隔壁的寡婦和幾個給們分派活計的主家知曉,因此鐵匠家藏著個無人知曉的妻也顯得合合理了。
風塵子大多是被花樓拐賣進去的,家來歷早就了過往雲煙,京兆尹那裡自然也不會有戶籍信息。
兩個來歷不明的人結爲夫妻,當真只是因爲緣分?
趙寒灼不相信,顧炤又提筆在鐵匠妻子耳朵上點了兩點。
“耳朵上有痣?我怎麼沒看見?”
“不是痣,是疤。”顧炤糾正,擡頭看向趙寒灼:“當初攬月閣背後的老闆是安無憂,我聽說攬月閣的人,耳朵上都要留下閣裡獨有的印記,即便是日後被人贖離開,這印記也只能被割除,不能銷燬。”
攬月閣上下的人早就死絕了,這種辛旁人自是無從知曉,顧炤當初和安無憂因爲有半個同盟關係,也才探聽到這點消息。
趙寒灼沒說話,定定的看著顧炤,顧炤由著他打量,片刻後放下筆:“怎麼,你覺得我在胡說八道?”
“報案人在鐵匠鋪裡發現了一面銀面,我看過,上面有務府的印記。”
“上面有務府的印記只能說明面是務府打造的,不能說明當時戴面的人就是我。”
顧炤極快的給出回答,他臉上正戴著那銀面,一隻眼空,剩下的那隻眼睛眸深幽,讓人看不見底。
“顧炤,你有顧家一脈傳承的破案法,我知道如果你是兇手,絕對可以把這個案子做得天無。”
就像當初他做的那盤局,將遠昭和胡人甚至安家都算計了進去,他中途倒戈與否,對他來說,最後的結果影響其實並不是很大。
“我現在只問你一句,幕後真兇是不是你?”
趙寒灼問得直白,看了顧炤剛剛的所有反應,趙寒灼就知道,如果顧炤是兇手,這個案子本沒有查下去的必要,所有人都只有被顧炤牽著鼻子跑的份。
所以他以最坦誠的姿態來問顧炤要一個最直接的答案。
“我說不是你就相信嗎?”
“我信!”
“我不是。”
顧炤堅定的說,趙寒灼凝神和他對視,片刻後移開目:“既然那天晚上戴面的人不是你,那應該是有人故意把面丟在案發現場,將罪名扣到你頭上,你能大概猜到是哪些人嗎?”
“在遠昭,我得罪過的人不計其數,但……能聯合務府一起手腳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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