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村。
一個碩健壯的婦人把一名從屋子里拖出來,邊拖邊罵。
“賤丫頭!有福不你是腦子被屎糊了!薛家爺有什麼不好的!”
“不!我不嫁……爺爺!我要陪著爺爺!”
一灰撲撲的布衫子,小瘦弱,皮微黑,頭發糟糟的被婦人又打又扯,滿臉是淚,卻又倔強地抱著立在門口的木樁。
幾個村婦不忍心,想上去替說話卻被婦人一把搡開。
“我管教自家侄兒關你屁事!”
“我不!我不嫁!”
孩越發掙扎,婦人揚手就是一記耳摑,破口罵道:“賤蹄子!別分不清好賴,敢忤逆長輩!你也別妄想飛上枝頭當凰,許南當了狀元公,早就娶家小姐去了,誰還記得你這個賤婢!”
孩一聽“許南”二字,頓時淚如雨下。
“薛家爺有什麼不好?你嫁過去,吃香喝辣的,還當嬸子害你呢!你二叔跟薛老爺已經定好了,你今兒不嫁也得嫁!”
圍觀的村民面面相覷。說是嫁,其實還不是賤妾。薛家那個爺誰不知道,生下來就是個傻的,癡無比,還以凌為樂,偏偏薛氏夫婦把兒子當寶,這幾年不知給兒子納了多侍妾,一抬進去就沒了音信,有人親眼見過薛家在后花園埋坑,出條淋淋的斷。
薛家擺明了是個火坑,但鄉下人缺錢,不值錢的丫頭多的是,李家二叔就是看中了薛家厚的買錢,才來逮只有一個年邁祖父撐腰的李茹。
李茹是獨,自小父母雙亡,叔嬸喪盡天良,將家里錢財席卷一空帶著兒子去縣城逍遙去了,李老爺子抗不過,只得一人帶大孫。
今年才十三歲,不是不能嫁人,可終究太小了些。何況李二給找的是那樣不堪的人家,哪里肯答應。李老爺子是個秀才,肚子里有些墨水見識,李茹沒讀過書,但氣節二字還是懂的。在李二嬸手掌再次揚起時,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往家門前一棵壯的李子樹上撞。
李二嬸連忙把住,氣急敗壞地罵道:“賤丫頭!你敢尋死老娘就剁了你的腳!想死,嫁過去再死!快,拿繩子來把綁走!”
帶來的兩個青年漢子拿了繩子過來,剛要把李茹綁住,忽而一道清脆的聲音住了他們:
“住手!”
李茹轉頭去,只見白年逆著天,恍若神人。
許澄寧有些不能確定,試探了一句:“阿茹?”
李茹一聽,淚如雨下。
“南……哥哥?”
“放開!”
許澄寧喝道,李二嬸被一嚇松了手,李茹立馬爬起來,跌跌撞撞向跑過來,許澄寧上前兩步把抱住了。
“南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李茹埋在的肩窩哭得一一的,許澄寧輕拍的背,小聲安著。
村民們則神態各異。
“許南?是許南!”
“許南回來了!”
“誰?哪個許南?那個野……”
說話的人自己把捂上了,驚恐地看著。
許澄寧充耳不聞,安好了李茹,冷冷盯著李二嬸:“我朝律法規定,賣賤籍需經本人或其教養長輩同意,阿茹雖年失孤,好歹也有李家爺爺教養。一來,李家爺爺尚在,還不到你們當叔嬸的決定的去留。二來,當初阿茹爹娘撒手而去,你們上不養老,下不養小,反而自個兒跑去逍遙快活,經年不見人影兒,這會兒又要自詡長輩貪阿茹的賣錢了?”
李二嬸胖臉漲得紫紅,氣得拿手指指許澄寧,罵道:“我管教自個兒侄,你管的著嗎?!”
“狀元公管不著,那本可能管的著?”
周縣令沉著一張臉,突然出現,先是帶著歉意對許澄寧道,“沒想到本縣治下還有如此刁民,本這就讓人帶走,許郎君且多擔待些。”
他揮揮手,兩個衙差上前就架起李二嬸。李二嬸慌了,哇哇:“大、大人,我是二嬸兒!我只是、只是給說門親事,沒有壞心啊大人!”
周縣令眼皮子都懶得一下。他雖庸碌,不至于這點子破事兒都想不,薛家那樣的地頭蛇他惹不起,拿個升斗小民卻不過手指的事。因此也不管李二嬸哭天喊地地喊冤,讓兩個衙差把人架走了。
許澄寧對周縣令道:“大人親赴鄙鄉,本該延邀寒舍一坐,然而李家爺爺與小子有恩,小子想先去看一下老人家子安康,還請大人恕罪。”
周縣令對許澄寧做過虧心事,討好還來不及,連忙道:“許郎君乃是重重孝之人,品德可貴,錦還鄉,正該在長輩跟前盡孝,又何罪之有?郎君盡管去,有何家事,本縣令替你料理!”
許澄寧拉著李茹往李家走,人群自讓出了一條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人進了屋,憋了許久的話匣子一下子開了。
“這是許南?他長這麼好看了!當了狀元郎竟然還能記得鄉下的野丫頭……李茹,也忒好命了!”
“可不是麼,這頭差點一腳踩進薛傻子的后院,另一頭一下子就了狀元夫人了!”
“不見得吧?我聽說考狀元的都是要被那些大家里拉去做婿的,兒才做得更大,怎麼可能會娶李家丫頭?頂多做個妾。”
“做妾也好啊,大家的妾不比灰頭土臉的黃臉婆強啊。”
一個翠花的小姑娘哇地一聲哭了:“娘!許南比二狗好看,還是個狀元郎,二狗算什麼!又丑又沒用!我嫁了他,還不是要刨地苗,哪里有李茹風!我明明、我明明比漂亮得多!”
娘連連安道:“李茹哪能跟你比?長得跟豆芽菜一樣!許南能看上才怪呢!一會兒咱去給許南送飯,我閨這麼漂亮,面他一準兒能相中!”
翠花捂著臉,怯怯道:“可、小時候我、我拿石頭砸他,還罵他野種……”
“嗐!都是小孩子玩鬧,有什麼大不了的!等下你給他好好服個認個錯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