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之朝上房看了看，上房一直安安靜靜，他轉進了東廂。

煙雨在床上躺著，一直躺倒了夜幕降臨。

忽的翻坐起，提步來到東廂門外，叩響房門。

時，安念之便開了門。

煙雨進得房，正開口。

安念之卻對比了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床底下。

煙雨點點頭。

兩人又下了道，進得石室之。

“隔墻有耳，外面守著那麼多宣紹的人，我不得不謹慎一些。”安念之說道，“你想說什麼？”

煙雨冷聲開口，“舅舅以為，宣紹對我的心思如何？”

安念之許是沒想到會問得這般直白，愣愣的看一眼，思量了一陣子，點頭道：“宣紹對你，確實有意。一斤沉香，千金難求，更不消說天山雪蓮，千年人參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當初我提這些要求不過是試探之意。他卻毫不遲疑的答應。我答應為你診治之后，他便是不能進得院，卻仍舊每日的前來看你。今日你未出現，他站在院門口，雖面沉斂，卻不難看出關切擔憂之意。”

煙雨微微垂了眼眸，“舅舅也這般以為就行了……”

“你如何？”安念之瞪眼看著。

“舅舅，你在臨安呆了八年，都沒有尋到報仇的機會，如今卻有這麼一個難得的時機擺在眼前……我，要為我的親人報仇！為丞相府報仇！”煙雨堅定的說道。

安念之聽完，卻是搖頭，“不行，宣紹雖對你有意，卻不是那種會被迷暈了頭腦的人。一旦讓他發現你留在他邊別有用意，定然不會對你客氣！你是你母親留下的唯一骨，舅舅不會讓你去冒險的。報仇的事，你不要再提了。”

安念之說完，就要走出石室。

煙雨上前一步，“舅舅！你是為母親報仇，我是為整個葉家，整個丞相府報仇！無論你支持與否，我都會這麼做的！”

安念之頓住腳步，回頭深深地看著煙雨。

“已經決定了麼？”

“是，已經決定了！”

煙雨重重的點頭。

安念之長嘆一聲，拍了拍的肩膀，“你先上去吧，讓舅舅一個人在這兒坐一會兒……”

煙雨離開石室，爬上繩梯，回了上房。

躺在竹床之上，眼前一會兒是宣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會兒是秦川溫潤如玉的面孔。

“表哥……對不起……如果我注定辜負你，請你原諒我……”躺在床上的煙雨，鬢角熱，閉上眼睛喃喃自語。

而此刻，石室的安念之卻是小心翼翼的挲著墻上的壁畫，目迷離而，“玉芝，你不會怪我的吧……這般利用為你報仇，你會怪我麼……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醒來的，你若要怪我，就醒過來……如何懲罰我，我都著……”

路南飛搬進來的百兩黃金，隨意的在東廂的木桌上堆放著。沉香，雪蓮和人參，卻被安念之拿進了石室好生存放。

第二日煙雨醒來，眼睛微微有些腫。

安念之已經做好了早飯，擺在院中等。

見臉不好，低聲勸道：“你還小，不要把那麼多事扛在肩上……”

“安大夫不必說了，我心意已定。您只消說，若我需要之時，您肯不肯幫我就是了！”煙雨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有些抖，直視著安念之的眼眸卻是堅定無比。

安念之眉頭輕蹙，沉默良久，“吃飯，先吃飯！”

“我今天就離開這里，回宣府去。”

安念之剛夾上的一青菜，啪的又掉回盤中，垂著眼眸沒有看煙雨，“你的耳朵還沒全好，再留幾日吧。”

“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相較這不知真相，懵懂的過這八年來，如今我倒是覺得活得更清楚明白，目的也更明確。”

安念之一直沒說話，夾了菜悶頭吃飯。

吃完把碗兒一扔，也不收拾，便回了東廂，將門關上。

“玉芝，的脾氣跟你真像……”

安念之喃喃自語，一會兒笑，一會兒翳著一張臉。

煙雨在上房轉了一圈，又來到院中緩慢的踱著步子，思量著以后回到宣府，該如何行事。宣紹和其父不合，為宣紹的丫鬟，并沒有很多見到宣文秉的機會，想要對宣文秉下手不是件容易事。

一直到晌午時候，一個想法漸漸在煙雨腦中明晰。

咣咣的拍響東廂的門。

安念之過了好一陣子才起給開門。

煙雨側便進了東廂，手腳麻利的鉆到床底下，掀開木板下到石室。

安念之只好也跟了下來。

“舅舅，我已經想清楚了，你幫我配上一副無無味易溶于水的迷之藥，再幫我配上一副不易被人發覺的毒藥，我定取了宣文秉之命，為我的親人報仇！”

安念之定定的看著煙雨。

“你毒死宣文秉，以為宣紹會放過你麼？以為你能全而退麼？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你一旦踏上去，這輩子就毀了。”

煙雨淡淡一笑，臉上卻冰寒一片，“從八歲起，眼睜睜的看著丞相府陷火海，我的人生就已經毀了。便是我不能全而退又怎樣？用我一人之命，為整個丞相府報仇，值了。”

安念之轉過臉看向石壁，良久，幽幽嘆了一口氣。

“娘親知道也不會怪舅舅你的，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便是舅舅不肯幫我，我總有辦法弄來我想要的東西。不過多冒些風險罷了。”

煙雨說完，便向石室外走去。

安念之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會告訴宣紹，三日后，帶你來復診，到時將配好的藥給你。”

“毒藥不急，倒是那催藥，舅舅最好能在我今日離開前，便配好。”

安念之抬眼看了看煙雨，知道這麼說，必是心中已有算，且鐵了心親自將這條路走下去。

便沒有多說，石壁上的開關，將煙雨推出了室，他自己卻是留在室之。

煙雨見狀，知道舅舅這便是答應了自己，索著離開了道，回到上房。

耳中的難，時不時的轟隆一下。拼命克制著自己不去撓，為了分散注意力，迫使自己不斷的去想，如何復仇，會面對怎樣的困難，如何取得宣紹的信任，如何接近宣文秉……

不斷的設想中，表哥一襲白，溫潤如玉的樣子卻時不時的出現在腦海之中。

甩甩頭，既然已經決定了要用自己去復仇，還是忘了表哥吧……從此不要再想他……

宣文秉勢力非凡，一個人卷進來就夠了，若要表哥得知了此事，表哥定然不會同意的所做。

恍然想起前日便是清明節，煙雨猛的從床上坐起。

以前表哥還在青城山學武之時，每年清明節都會提前趕回，和一起到城外南山的僻靜之地給父母親人燒些紙錢。今年表哥也回來了，且說他此次回來，就不走了。自己卻因耳聾之故未能前去，表哥會不會已經找到宣家去了？

想到此，煙雨只覺坐立難安，耳中更是瘙難耐。

只盼著傍晚快些到來，宣紹快些到來，好回到臨安城，也好知曉表哥那里況如何？

凝神想要試試自己耳力恢復的如何，但耳中太，且時不時的會有轟隆之聲，此刻又心浮氣躁，實在難以集中神。

時間在煙雨的煎熬之中慢慢過去。

午飯時候，安念之也沒出得東廂。

煙雨焦急之下，倒也不覺得，直到太偏西，安念之才一臉疲的推開東廂的門，來到上房。

煙雨見到舅舅的影，霍然從竹椅上站起。

安念之走兩步，將一小紙包塞進了的手中。

“這是你要的藥，已碾末，無無味，不易被發覺，但藥霸道，定要慎用！”安念之在耳邊，聲音微弱的說道。

煙雨點了點頭，將紙包收進懷中。

不多時，便聽得有馬車臨近之聲。

煙雨面一慌，雙手不自覺的攥在一起。

安念之的目淡淡瞥來，“你準備好了麼？若是還沒準備好，我便再攔他一日！”

煙雨搖搖頭，“不用，舅舅，我已經準備好了。”

安念之轉向院門口走去。

煙雨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平靜著心緒，也提步向外行去。

宣紹進得院中，抬眼瞧見煙雨提步出上房的門檻。

四目相接之時，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過是短短幾日，卻仿佛是隔了幾個春秋，此時兩人的心，卻是和以往，大不相同。

“公，公子……”煙雨先收回目，低下頭來，盈盈福，努力克制著聲音里的抖之意。

宣紹提步走上前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深深的凝著，似有千言萬語，卻只問出一句：“能聽到了？”

煙雨點頭，“是，能聽到了。”

安念之走上前來，“煙雨姑娘的耳朵還未全好，這幾日耳中會有瘙，切不可抓撓。三日后，請公子帶前來復診。”

說完，便背著手，向東廂走去。

宣紹聞言看向煙雨，黑亮的眼眸之中，似有些暖意，“難麼？”

煙雨努力揚起角，抬臉向宣紹笑了笑，“還好。”

“走吧。”

煙雨隨著宣紹來到院子外，見這幾日圍首在院外的侍衛此時都分列在馬車之后。路南飛板著一張臉，正站在馬車邊上。

宣紹走到馬車邊，倒是例外的沒有先行上車，而是轉過，等著煙雨。

“煙雨姑娘……對不起……”路南飛忽然開口，板著的一張臉上，頗有些凝重歉疚之。

煙雨擺手，“路大人不必自責，您自有職責在，倘若換做是我，當初必然也會做出和大人一樣的選擇。”

煙雨語氣誠懇，路南飛愣了一愣，似是不料這般寬宏大量。

宣紹卻已手執起煙雨之手，“上車吧。”

他竟先將，親自扶上了馬車。

馬車向臨安城駛去。

煙雨曾多次和宣紹同乘一輛馬車，今日車氣氛，卻和往日甚是不同。

斟酌良久，煙雨才緩緩開口，“多謝公子……奴婢卑微，卻蒙公子這般照顧……”

宣紹抬眼看著，黑亮的眸中，說不出是什麼緒，“無妨，你不是說，待你耳朵好了，要好好為我效力麼？我等著。”

煙雨點點頭，一時再無話說。

有淡淡茶香在車廂逸散，宣紹品著茶湯，時不時過來一眼，氣氛倒也十分和諧。

直到馬車在宣府二門外停下，宣紹先下了馬車，并抬手牽著煙雨跳下馬車。

煙雨猛的一抬頭，卻險些驚得摔趴在地上。

好容易站穩了子，心跳卻不控制的急促起來。

宣文秉正站在近旁，目關切的看著宣紹，也淡淡看了宣紹旁的煙雨。

但讓煙雨驚慌失措的并非宣文秉。

而是宣文秉后那一襲白出塵毓秀之人。

那不是旁人，正是既擔心，又想念，卻又迫使自己忘記的表哥，秦川。

秦川怎麼會到宣文秉邊？是來尋的麼？

秦川自然也看到了煙雨，看到宣紹和煙雨握在一起的手上時，琥珀的眼眸猛的一，但很快便若無其事的轉開了目。

“紹兒，這姑娘的耳朵如何了？”宣文秉溫聲關切道。

“不勞父親大人費心。”宣紹冷哼一聲，拉著煙雨的手就走。

“紹兒！”宣文秉又喚了一聲。

宣紹卻頭也不回的走遠。

“公子，為何對老爺這般冷漠？”煙雨試探的小聲問道。

宣紹回頭看一眼，那眸中冷意，讓煙雨不住一陣瑟。

他沒回答，知道這個話題，許是他的忌，此時卻不是深了解的時候。

煙雨回到宣紹院中，卻仍舊被宣紹帶回了上房，他的臥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