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他留在驛陪，后半夜他帶人巡視。

這幾日泉州城一直安安靜靜，自從那日遇見那穿紅斗篷之人后，再無一起殺人取心的案子發生。

不止是泉州的璇璣閣不見了，在皇上布下公告以后，天朝境的璇璣閣都遭到了打擊，旦夕之間，銷聲匿跡。這也是武林中人輕易不愿招惹朝廷的原因。任你在江湖做的再大，朝廷不愿理會之時，你可平平安安。一旦朝廷要打擊你，也不過是朝夕之事。只是璇璣閣的閣主一直沒抓到，此事還不算了結。

睡夢中的煙雨忽覺邊一涼，睜開眼睛，宣紹已不在屋。

屋里漆黑一片，窗口有風進來，卻看不到窗外月。凝神去聽，耳畔一聲音也無，唯有自己的心跳呼吸之聲，在這詭異的靜謐之中顯得分外孤獨。

怎麼會一點聲音也沒有呢？此時夜靜，起碼能聽到附近幾個巷子里的聲響，更不消說驛本就有人休息，有人巡夜，都應聽得到才對。

可是沒有，靜的好像只有自己。

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想下床點燃燈燭瞧一瞧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床沿，卻連腳踏，腳踏上的鞋都看不到。

“雨兒……”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呼喚。

煙雨渾一個激靈，生生愣住。全的汗都隨之乍起。

“雨兒……”那個聲音似乎近了些。

可煙雨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人，除了呼喚之聲，更聽不到有人靠近的聲音。

這是不可能的！那聲音分明里的很近，應該不到兩三步的距離。就算太黑什麼都看不到，也應該聽到那人的腳步聲，呼吸聲，心跳聲才對……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是誰在故弄玄虛？”煙雨厲聲斥道。

“雨兒……我可憐的兒……”聲音悲戚痛苦。

煙雨背上冒出了冷汗，因為這聲音在記憶力，很清晰，卻也很遙遠……八年了，都未曾在聽到過他的聲音……不可能的，許多年，他在自己的記憶力已經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許久都沒有夢到過他了……便是多年前，他在自己夢中也只是一個殘影，從來不會這麼清晰的在耳畔呼喚的名字……

“你究竟是誰？出來！”煙雨拽起枕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砸去。

可只有枕頭落在地上的聲響，除此之外并未到任何東西。

“爹爹死的好苦……雨兒，你一定要為爹爹報仇……爹爹是人陷害，我葉家滿門死的冤枉……好冤枉……”

“你不是爹爹……休要裝神弄鬼！”煙雨心底生寒。

忽然有一只冰涼的手落在的臉頰上，像是在著的臉，抬手去，什麼也沒有，只到了一涼氣……

煙雨忽然害怕起來，從不相信鬼神之說，可眼前的一切卻詭異的無法解釋……

“雨兒，地下好冷，好冷……你要為我們報仇！報仇雪恨！報仇雪恨！”那聲音逐漸凄厲起來，一聲接一聲，震響在煙雨耳邊。

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痛苦的喊了一聲。

子一，睜開眼來。

熹微的晨從窗外了進來，耳邊是啾啾的鳥鳴，和院子外已經起的皇城司侍衛洗漱之聲。一大汗，枕頭好好的在腦袋下面枕著。屋里的擺設依舊如原樣，有微微帶著清爽的晨風時不時從窗口吹進。

那是夢？

煙雨了頭上的汗，又了自己的臉，并無任何異樣。

那真的只是個夢？

為什麼夢里的一切都那麼真實，那聲音就在耳邊，有一只冰涼的手落在臉上的覺那麼清晰，連汗乍起的覺都記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會做這麼真的夢？

從來到泉州開始，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了。

難道是跟泉州這地方有關？

煙雨皺眉，翻下床。正巧聽到后半夜巡邏的侍衛們從外面回來的聲音。

宣紹不多時，也回到驛，代了路南飛幾句，便向他和煙雨所住的院子走來。

他推開院門走進的時候，煙雨正站在門口等他。

“怎麼起這麼早？”宣紹見到已經起了，有些意外。

“你做過很真很真，真的你幾乎都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夢麼？”煙雨拽著他的袖問道。

宣紹抬手用袖了額上的汗，“又做噩夢了？”

煙雨點點頭，追問道：“有沒有過？”

宣紹沉默了一陣子，才點頭，“有過，很多很多年前了。”

他似乎不想提起那段記憶，很快岔開話題，“如今這幾晚上都沒有事，今晚我留下陪你吧。”

煙雨搖頭，“沒事，再真也只是夢而已，我不是害怕，只是奇怪，為什麼一切都像真的一樣？”

只是自言自語，并沒有打算誰能回答的問題。

宣紹握了握的手。

轉過臉回他了一個微笑，“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在我邊，這是真的，不是夢，就好。”

宣紹點點頭，拉進了屋。

路南飛很快送了早飯來。湯包米粥兩個簡單卻賣相甚佳的小菜。

菜剛上桌，香味撲鼻而來。

“今天早上這飯看起來不錯！”煙雨對路南飛笑道。

路南飛點頭，“這是李直做的，現在太早，街面上還沒什麼店鋪開門。”

宣紹將筷子放在煙雨面前，自己已經執起筷子去夾菜。

煙雨忽然想到什麼，立即道：“等等！”

宣紹停下筷子看，退到門口的路南飛也詫異的停下腳步回頭看。

“有銀針麼？”煙雨忽然問道。

宣紹和路南飛聞言都看向桌上飯菜，路南飛從懷中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布包，里面的棉花上扎著一細細的銀針。

他走上前，將米粥，小菜，并每一個湯包都試過了。銀針都沒有變。他仍舊不放心，將每樣東西都細細聞了一邊，也沒發覺異樣。

煙雨松了一口氣，“許是我多想了。”

“謹慎些沒什麼不好。”宣紹拉坐下。

兩人一同用了早飯。

宣紹上午仍舊有事要外出，臨走前，煙雨一直問他有沒有困意，吃了早飯可覺得有什麼不妥？

宣紹無奈搖頭，“沒發覺有什麼不妥，你若是對李直不放心，就不要用他送來的吃食，我再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細。”

煙雨搖頭，“可能是我太張了。”

“你若白日里閑著無事，我讓人尋些話本回來。等傷再好些，我出時間來，陪你到外面轉轉。來了泉州這麼許久，還哪兒都沒去過呢。”宣紹忙著抓捕璇璣閣余孽，抓回來的人還要細細盤審，竟是比在臨安的時候還要忙。

煙雨不想他為自己心，笑了笑道：“你知道，人家說好聽點是心思細，說直白點就是喜歡瞎想沒事找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驛里有一些雜書看。”

宣紹見臉已經好了很多，便點了點頭，轉離去。

煙雨卻是閑著沒什麼事，了傷口，只要不猛的扯到，已經不會痛了，輕按上去，也是木木的。

抬腳出了房間，關上門，緩步去了灶間。

李直正坐在灶房門外劈柴，他黝黑的臉上是一層的細汗，他心跳有力，呼吸微促，煙雨瞧他邊已經堆了不劈好的柴。劈了這麼多的柴，他的呼吸也只是微微有些急促而已。他是有功夫在的？

只是這功夫也分外加家，練氣練力。煙雨不懂這些，并不能十分準確的分辨，只能通過一些細節來推斷。

煙雨抬腳走向前。

正在劈柴的李直這才發現了，“喲，爺，您怎麼來了？這兒臟，您站遠點兒！”

“不打，我閑著也是閑著。”煙雨狀似好奇的四下看著，閑話無聊般問道，“你是泉州本地人麼？”

“是啊！”李直一邊劈柴一邊說，“我們祖上三代都是泉州的！”

“嗯，泉州這地方好，人杰地靈。”煙雨笑說。

“哈哈，旁的不說，總算是有山有水，聽說爺們是臨安來的？臨安怎麼個模樣？也和泉州差不多麼？”李直有些好奇的問道。

“嗯，也是有山有水，不過人多，不像這里這麼安逸僻靜。”煙雨說完，突然毫無預兆的問道，“你昨日說我什麼？”

李直一愣，憨直的臉上掛著莫名，“啊？哪句？”

“臨走時候那句，我沒聽清，你說完就跑了，我也沒來得及問。”煙雨看著他道。

李直憨傻一笑，低下頭去，黝黑的臉上愣是被他憋出幾分紅暈來，“說……說，管爺您長得真好看！比泉州城的小娘子都好看……”

聲音吶吶如蚊，頭快埋到口去了，分明一副害，不好意思的模樣。

可煙雨耳中，卻是聽到，他無甚變化的心跳，平靜而穩健。

瞧他張局促的樣子，說話怯的表，他此時心跳應該會隨之加速才對。但并沒有，說明他害張的樣子，很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煙雨笑了笑，“你會做臨安菜麼？晌午我想吃西湖醋魚，不知可否做來？”

李直抬頭，憨憨道：“奴才試試，爺您請好吧！往后您想吃什麼只管告訴奴才，奴才旁的不行，做飯還是能湊合的。”

“你的手藝，可不能說是湊合了！”煙雨贊了一句，轉離開。

這個李直，多是有問題的。起碼在面對的反應時，是表里不一。

煙雨回后院兒的路上，迎面遇見一個侍衛走來。

心思一，原地站定，喊著那侍衛近前。

侍衛一看是公子邊隨從，說是隨從，卻只見公子將他養在院中，出門辦事并不帶在邊。又見他眉目清秀，姿纖細婀娜，眾人都猜測，他其實是公子養的孌。大戶人家里，養幾個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侍衛雖對他不屑，卻也知道公子邊之人不能得罪，便板著臉上前。

煙雨朝他一笑，人之姿如春花綻放，“你瞧著，我可算得貌？”

那侍衛臉一變，面上頗有幾分慍怒，抿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勉強的沖抱了拳，提步快速從面前離開。

煙雨自顧自的點點頭，不錯，那侍衛變了臉的同時，心跳也變了。生氣和歡喜都是一種緒，雖在臉上的表現不同，但同樣的是都會使人心跳驟然加快。

李直的反應是裝的，他為什麼要裝作對自己有好的樣子？他是想要讓自己放松對他的警惕？可他送來的飯菜里不是沒有毒麼？

究竟是為什麼？

泉州的殺人取心案和自己有什麼關系？為什麼那個穿紅斗篷的人捅了一刀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呢？為什麼自己到了泉州就開始做真的噩夢？這一切問題之中，會不會有莫名的聯系？

煙雨回到院子里，腦子里仍舊是一團麻。

晌午宣紹沒有回來。李直卻如約送來了一盤香味俱全的西湖醋魚，酸香之味，讓人聞了都忍不住口水直流。

煙雨上沒有銀針，只好從浮萍一開始給收拾的行李中翻出了一銀簪。將整條魚從頭到尾都了一邊，銀簪依舊明亮如新，沒有毫變的跡象。

真的是多想了？李直沒有在的飯菜中手腳？做噩夢不是因為吃了被下藥的飯菜？

也許真的是想多了，璇璣閣的閣主得是有多無聊，才會對一個手無縛之力的人費這麼多周折，這麼多心思？當初他一把就可以掐死……是啊，他若真想死，為什麼不一把掐死，分明他的手就扣在的咽上！卻偏偏要拿匕首捅？而且以他殺人取心那般嫻的手法，怎麼可能那麼近的距離，讓還有生還之機？他不是想要死！他究竟想做什麼？